第一章 清涼勝境

2003年4月的最後一天,中國北方首款清涼功能飲料“勝境”的新品發布會在朝陽公園‘露’天舉行,薑軍帶著大隊人馬提前一周就從承德趕來‘操’辦會議。新品的配方、包裝、口味和定價這些都經過反複論證,隻要不出大的問題,在華北市場一炮而紅是極有可能的。

隻是選擇發布會的日子很讓人為難,現在非典最為肆虐,除了衛消產品,家家廠商收縮生產,公眾場所人氣冷清,零售更是低‘迷’。可是過了五月再想推出清涼飲料就為時太晚,等到明年‘春’天再上市又會耽誤整年時間。

最後還是馬鴻陵拍板定案,逆勢而為,把壞事變成好事,在宣傳上推出個‘非典時期的愛心飲料’,一來把功用向降火宣肺靠攏,二來非常時期講究個雖千萬人我獨往矣的氣勢,此時招商最能吸引眼球,薑軍也是聰明人,失敗了大不了扔進去三十萬的發布費用,一旦成功,十幾個三十萬也賺回來了,於是發布會就這麽敲定。

日子雖然定下,可是選擇會場就麻煩了,常規的商業發布都會在某個高級酒店舉行,甚至人民大會堂或釣魚台國賓館也可以申請,隻是此時再高級的地方人們也不敢去,各路記者雖然有紅包招呼,但保命最為要緊,對身外之物看得不重了。

馬鴻陵心思一動,幹脆將會場選在朝陽公園,這裏‘交’通便利環境不錯,再加上‘露’天冷餐的形式讓人更加舒心,費用也比豪華酒店省出不少,又把時間縮短到一個小時,取切原定的文藝演出,簡單說就是:講話——吃飯——走人,其實發布會隻是個形式,媒體宣傳出去就達到了目的。

發布會在中午11點開始,與往常不同,朝陽公園最近反倒熱鬧起來,周邊居民和白領不敢在家中和辦公室久坐,時常到此鍛煉透氣,所以這次活動居然吸引了不少圍觀者,場麵非常好看。

馬鴻陵親自擬了篇新聞通稿,標題就是《信心》,不講勝境產品的功用,大書特書非典時期民營企業對中國經濟環境的信心,把薑軍拔高到代表民意的行業先行者地位,記者們更樂意發布這種不太商業化的新聞,覺得這個主題值得報道,向主編報審時更好‘交’待,所以拿了稿子認真琢磨修改,不時舉手問東問西,倒把薑軍說得口幹舌燥,自家的勝境足足喝了三罐。

最後,薑軍代表企業宣布,向奮戰在非典一線的醫護人員捐贈首批下線的飲料,當然這緊要時節不會有官方的衛生機構到場接收感謝的,所以大會開完薑軍帶人把五百箱飲料送到了小湯山醫院,拍照錄像慰問這些應有程序馬鴻陵就不去參加,讓薑軍出足了風頭。

晚上慶功宴是少不的了,薑軍舉著酒杯繞過桌子,來到馬鴻陵身邊感切的說:“馬老師,沒想到咱第一天發布就訂了一百七十多萬的貨,估計過幾天會更多,北京我就不久留了,回去督促生產,初次上市可不能搞砸,來來來,我代表全廠職工敬你三杯,過會兒我就出發連夜趕路!感謝的話就不說了,全在酒裏,幹!”馬鴻陵也客氣了幾句碰杯飲完,隨後薑軍又向小措、貓少、穆野雲和高‘玉’蝶等人一一敬了酒,告罪乘車返回承德。

馬鴻陵返回公寓時已經快兩點了,日期上已經到了五一七天大假的第一天,心裏仍然沒有想好怎麽安排,小措要帶湘柚回陽泉老家,穆野雲和高‘玉’蝶自從西藏回來後有明顯升溫,說是去遼寧興城洗溫泉看大海,這兩項活動都邀請馬鴻陵參加,可是這燈泡但凡有眼‘色’的人是不會當的,唯獨貓少家在廣東,北京也沒有‘女’朋友無處可去,前一天還央著馬鴻陵放假到延慶東山裏住兩天釣魚燒烤,昨天卻說約到個可愛的網友五一在西單初次見麵,隻能‘對唔住’了。

帶著一身酒意,馬鴻陵躺在‘床’上,把劉曦顏今天發的短信逐條看了一遍,雖然都是注意身體、不要喝酒、早回休息這些家常話,但也看得心頭暖融融,從早上六點出‘門’到現在回來,‘肉’體疲憊已極,但‘精’神卻還在亢奮之中,左右睡不著,一會想想薑軍的新品上市有什麽遺漏之處,一會又想想強巴的礦泉水新市場如何開拓,最後想起了在八角街瑪吉阿米翻看的趙如琢劄記中,回到康定後麵的事情。

劄記中這一部分記得極為簡短粗糙,自得知蘆溝橋事變後,考察隊加快返程,黃十三出了馬夫送到雅安,隊員再登車經成都、綿陽、漢中,曆時15天返回西安,葛鳳蘭也沒有時間去尋找父親,直接跟到了西北大學,考察隊解散後爺爺領著老一營隊員去三十八軍軍部報到,伍泰西和趙如琢做幾份不輕不重的考察報告‘交’差,劄記便結束了。再翻遍小九提供的趙如琢其他書稿遺物,均未有與這次考察相關的內容,更沒有爺爺的片言隻語,純粹是承德當地的考古資料了,馬鴻陵盤算著這些有關承德的筆記資料還是要通過小九捐獻給承德文物部‘門’為好。

天快亮時馬鴻陵才睡著,睡到中午時分手機突然想起,惺忪雙眼接通電話,那端傳來貓少緊張的聲音:“大佬救命啊,我畀人扣住啦,你帶五千塊錢嚟贖我,晚咗就嚟唔切啦!”

這時電話似乎被什麽人搶過去了,一個‘混’‘混’的語氣傳過來:“你兄弟吃飯不給錢,你帶五千塊過來,晚了就不好說了,報警也沒用,欠帳還錢天經地義!地方在大紅‘門’兒……””

馬鴻陵的睡意清醒許多:“我這兄弟是南方人,普通話不利索,有事你們先擔待著,五千錢塊我現在手頭上也沒有,你們多等會我先去取一趟,不過可別傷人,那‘性’質就不同了。”

電話上人也說:“看樣子你也是場麵兒上‘混’的,我這是開飯館的,他該了飯錢又不是黃賭毒,誰拿我也沒招兒!給你兩小時,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說完掛斷了手機。

馬鴻陵騰的坐起,今天上午貓少不是在西單見網友,怎麽中午又去了大紅‘門’,那兒都是批發市場也不是什麽景點那,還吃飯錢不夠人還被扣住,什麽飯要五千塊錢?!看來是人家早就設好的局,隻有報警一條路了。但是時間還要快,不然貓少會有些苦頭吃了,想通這些,馬鴻陵給萬青打了電話,萬青的連襟哥在分局治安處是個不大不小的科級幹部,處理這種事應該不費什麽力。

萬青一聽就樂了,先批評馬鴻陵對員工不負責任,這年頭的網友有那麽好見的嗎?越漂亮越有問題!然後馬上給連襟哥打了電話,連襟哥叫孫力,與馬鴻陵也有幾麵之緣,職務是內勤助理,白白淨淨一身文氣,正經的公安大學行政法學碩士畢業,隻是一身書卷氣不善鑽營,大部分同學早就副處以上了,自己還守著電話電腦寫材料度日。孫力聽萬青講完先笑後愁:“兄弟,不是姐夫不出力啊,現在非典時期,局裏能動喚的全下片兒了,我現在也在小區警務室,沒人手啊!要不我給派出所聯係一下,讓他們出麵?”

萬青卻是聰明:“這事兒按說不大,但就怕這夥地痞和所裏有些人勾著,丟個五千塊錢倒沒啥,到時人沒救出來讓人報複,就難收拾了。”

這種警匪一家搞仙人跳的事哪裏都有,孫力心中也是清楚,能在本地開這種飯館的多少有些治安方麵的關係,自己位卑職小,到時怕救人不成反害人,於是問萬青怎麽辦。

萬青想了下就說:“姐夫,你要能出來最好,我叫上幾個同事,鴻陵那邊也叫幾個人,先讓他去送錢,人出來後我們再進去,你亮明身份,咱把錢要回來就得!”孫力也覺得這樣穩妥,就說好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大紅‘門’在豐台南四環,二十年前浙江人在此開了些服裝批發鋪子,接著雨後‘春’筍般聚集了大量商人,搞成了服裝、布匹、鞋襪、針織等若幹市場,民間俗稱為“浙江村”,當然了,要按官方語言說就是——逐漸形成以服裝為主的特‘色’經濟發展新模式。

繁榮的孿生兄弟就是黑暗,甚至可以說沒有黑暗就沒有繁榮。

九三年時,有北京人大代表的提案就說,“浙江村”不僅成了超生遊擊隊的集中地,更成了社會黑勢力的據點,殺人越貨事件時有發生,出租車開進浙江村司機不僅拿不到車費,還要被劫掠人財兩空。事實上,北京市也曾經下過大力氣搞過多次清理,結果你來我往卻演變成了長達十幾年的“清—逃—回—清”式的馬拉鬆拉鋸戰。這裏的長途車站有好幾個,不少‘混’‘混’在北京犯了案上車就跑,根本沒法逮去,2000年後情況雖然好些,但也偶有惡xingshi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