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撤退之殤
誰料黑頭正過橋時喊了聲“我暈得很。”整個人摔倒在橋板上,眼看翻滾著就要掉下深澗,曹證這邊想救也是鞭長莫及,幸虧黑頭背後的步槍卡在兩根銅索環間,才堪堪掛住墜落的身體,曹證帶人救起黑頭,先讓一人快跑出去給多布報信,然後就抬起黑頭送往白塔寺,到白塔寺後,黑頭持續昏‘迷’說胡話,一會說別過橋,一會說快過橋,把多布等人搞糊塗了,就在束手無策時,珠麥巴出手相助,在灸療和放血後黑頭清醒了過來,雖然周身無力,但是能正常說話,於是向多布和曹證說了考察進度和捉住並殺死日本間諜,以及日本間諜‘交’待的在林子裏停留過久無法通過吊橋的話,開始以為是別有用心的嚇唬人,現在看來是真的,黑頭說自己好好的,走在橋上就忽然覺得‘腿’軟想坐倒,繼而渾身無力失去知覺,並且毫無預兆。
多布和曹證一想這還了得,於是連夜組織隊員準備進入密林救援,事情到這這份上誰也不願意留守,索‘性’一起帶隊進來,夜裏方向難尋,即便有黑頭的言語指點,也七繞八繞直到天明,反而把自己‘迷’在了樹林裏,曹證急瘋的心都有,就在救援隊感到絕望時,突然聽到兩聲槍響,這時也不管開槍的人是敵是友,曹證主動放槍回應聯絡,終於走出密林得以相見。
說完這些話,曹證和多布等人紛紛坐在了地上,一夜加上半天的叢林行進耗盡了體力,現在放鬆了心情人也鬆脫了下來。馬丙篤也把進來後發生的主要事情講給了多布等人,並說已有一名藏族隊員被害,林中還隱藏有敵人,原計劃明天早上撤出,現在看來必須立刻行動了。
各自的消息均令人驚心,馬丙篤讓多布帶領隊員原地休息不必上島,就在此等候接應,同時向退路兩側一百米各派一人展開警戒,防備林中敵人趁渡水時偷襲。
布置完後立即和‘迷’糊返回島上,‘迷’糊帶領隊員收拾物資整理隊伍,自己下到地宮去請伍泰西等人,見到伍泰西和趙如琢後的把黑頭過橋暈倒的情節講了,又說多布已經帶人到湖對岸接應,事不宜遲趕快動身。
伍泰西也覺得事態嚴重,吩咐趙如琢隻拿測畫成果,粗重工具全部放棄,由於早有第二天撤出的打算,大件物資已經收拾妥當,現在再經挑揀舍棄,半小時不到全部整裝完畢,少了犧牲的鷹眼隊員和外出的黑頭,隊伍集合後還有十人,木筏來回三次全部平安渡過,多布等人又向伍泰西簡單問了好,不再寒喧,立即出發。伍泰西轉身看了眼佛塔,心中浮起一個念頭,這可能是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這裏了,考察如此結束,是成功還是失敗呢?
馬丙篤沒有向隊員們隱瞞黑頭過橋的事情,說現在必須搶奪時間,到橋邊再想辦法,多布等人進來隻一晚應該沒有大礙,第一批進‘洞’的‘迷’糊等人一定要在橋頭等待外麵的隊員來接應,絕不能獨自過橋,尤其是伍泰西和趙如琢,要等兩個隊員平安過橋後,才能通過。
隊員們雖然都是經曆過戰場衝殺的,等閑不懼生死,對於樹林中隱藏的殺人凶手隻用提高警惕,大不了拚命就是,但是過橋即倒的事情從未聽說,是什麽力量殺人於無形呢?黑頭的身體在隊裏數一數二,否則也不會和多布比試摔跤,更不會再走一次密林去帶糧食,可是一樣也倒在了橋上,毫無抵抗能力,若不是槍被卡住,加上有隊員及時發現,可以說已經死過了。
不安的情緒在隊伍中漫延,甚至有人低聲說著這地方怎麽象老人說的奈何橋和黃泉路。
馬丙篤心中也是極為忐忑,讓小道士和‘迷’糊前後保護好伍泰西,自己和多布邊走邊商量。
多布看看天‘色’和懷表:“三哥,黑霧兩個小時的能來,我們休息過夜,還是走路不停的?”
馬丙篤咬咬牙:“我們逆著溪水,在降霧前趕到池塘邊休息,那裏開闊些,等霧散後繼續上路,一刻也不能停,連夜走出去才有生路,多布你在前麵開路,我殿後掩護,我就不信有什麽妖魔鬼怪能把我們留在這裏。”
盡管馬丙篤和多布約束隊伍按照攻擊搜索的隊形前進,但是大家都有一種在‘潮’濕悶熱的密林中倉皇逃命的感覺,卻也無人喊熱喊累,兩個小時沒有休息,終於走到了來時宿營的那片池塘,眾人心中稍安一些,溪水的源頭還是那麽清澈緩慢,馬丙篤下令休息,準備迎接黑霧,霧散後立即出發。
聽到休息的命令眾人紛紛坐在地上,伍泰西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急走,喘著氣就要癱倒,被小道士和‘迷’糊架著又繞圈走了百餘步,肺中平順後才坐下,小‘腿’肌‘肉’兀自抖動,氣緩上來第一句話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白先生自告奮勇的走到百米外警戒,其他人吃幹糧喝水,馬丙篤仰望天‘色’,西邊不遠處的雲層已經轉黑開始下沉,冰霧半小時以內就能到達,馬丙篤最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命令眾人靠攏,把伍泰西、趙如琢和兩位姑娘圍在中間,槍口一致對外,霧中但有動靜可以先開槍,白先生攀上附近一棵高樹,用繩子把自己捆在樹杈上,設成一個暗哨,靜靜等待著黑霧的到來。
滾滾而來的黑霧似乎比前幾日更加猙獰,馬丙篤知道這是在塔室中躲過兩次後的對比心理作怪,當被黑霧吞噬的一刻,馬丙篤一直緊繃的心突然寧靜下來,雖然雨衣根本擋不住周身徹骨的寒冷,可是此時竟渾然忘卻,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個早寒的‘春’天,西安城終於從劉鎮華長達八個月的封鎖中解圍,降下的第一場‘春’雨也是這般冰冷,不,應該還比這雨霧更加淒冷,少年的自己如同現在這樣,坐在剛剛建成的革命公園的草地上,任雨點灑落濕透全身,新移的鬆柏下一抔黃土,苦雨淒風逝者已矣,忘記坐了多久想了什麽,隻記得最後站起身,在離開前撫著墓碑說了一聲:“我給你報仇!”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設在老皇城北‘門’的民國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第十軍征兵處……
“砰!”樹頂上傳來一聲槍響!打斷了馬丙篤的回憶,伏地、上彈沒有任何拖泥帶水,隻聽白先生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來路有動靜!”
黑霧如漆一般,雙眼形同虛設,提供不了任何幫助,隊員們也一個個噤聲不語,說不定自己的一聲咳嗽就會招來致命的子彈,唯一能聽到的動靜就是樹上的白先生緩緩下行折斷細枝的聲音,顯然白先生知道自己開槍示警後暴‘露’了位置,準備另換地方隱蔽。
當白先生的動作停止後,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沉寂,趙如琢趴在地上,一隻手緊緊拉著葛鳳蘭,另一隻手抓著伍泰西的肩膀,狂跳的心髒似乎要突破‘胸’腔進入大地,隨時都可能有一把鋒利的匕首從脖子上劃過,那個鷹眼隊員的死狀在黑霧中隱現著,趙如琢這時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若死在這裏,葛鳳蘭怎麽辦?
葛鳳蘭雖然一慣大膽,平時也欺負一下文弱的趙如琢,但此刻覺得趙如琢的手無比溫暖,心中半點不怕:不管啷個隻要我們在一起,死也沒啥子了不得!
伍泰西被小道士和‘迷’糊左右護著,地麵的溫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寒冷,畢竟悶熱了一天,突來的冰霧隻是降低了空氣的溫度,地上反而暖和,‘胸’腹傳來的濕熱和腰背刺骨的冰冷在自己衰老的‘肉’體上‘交’織爭奪,伍泰西覺得意識有些遲鈍,難道真應了自己對劉文輝說過的話——這把老骨頭扔在考察路上,也是人生快事?
呆頭沒有離開,此時全身蜷縮藏在小道士的背包中。小道士在渡水前把多餘的糧食和‘肉’幹單獨攏成一堆放在塔室中,拍拍呆頭指指食物堆:“都是你的了!”呆頭歡叫兩聲就往食物上撲,小道士趁空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被呆頭追上,反複兩次實在無奈,到最後上木筏時一把提起呆頭,輕輕拋到島上,可是木筏剛剛劃到對岸,呆頭已經攀著銅鏈同時到了,似乎猜到惹了小道士生氣,也不上來糾纏,舒展雙臂在樹梢行走,緊緊跟隨著隊伍,直到池塘邊黑霧將來時,才從樹上下來往小道士的包裏鑽。馬丙篤雖然也覺得這猴子可愛,但還是告訴小道士一來考察任務在身無暇兼顧,二來‘洞’外環境大異未必能活,出‘洞’前還是得放歸樹林,這話即使不說小道士也明白,可是心裏卻難受,看來自己的修行連一隻猴子都放不下。
每個隊員都在苦苦忍受冰霧和凶手的雙重壓力,好在除了白先生的那一槍,後麵再也沒有什麽異常動靜,霧來得快猛消得也快,視線恢複後馬丙篤準備派幾個人四處偵察,即便捉不住隱藏的凶手,也要威嚇驅逐開。
正要下令時,就聽葛鳳蘭大叫:“曲珍!曲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