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宿營遇襲
胡愛民繼續說道:“當時為求與日本人媾和,北平軍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與宋軍長一起本著一麵抗日一麵‘交’涉的首鼠想法,成立了冀察政務委員會,在這個委員會裏擔任最高顧問的竟然是日本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麵對國人問責,宋軍長發表談話希望‘中日親善’,以曲線方式與日軍周旋,不思積極備戰,百般忍辱,想換得冀察兩省的太平,這次七七事變,日本人‘露’出尖牙利齒開啟戰端,宋軍長一枕黃梁終成虛幻。”
馬丙篤奇道:“以宋軍長閱曆之豐,豈能看不出日本人的手段?”
胡愛民還是長歎:“當局者‘迷’啊,北有日本人對長城內的虎視之目,南有委員長對雜牌軍的鯨吞之口,宋軍長目光雖炬,卻依然是舊軍閥作派隻思保存實力,說到要根源是對抗日無望,差點成為千古罪人!”
馬丙篤自九一八來滿心想著出陝抗日,這六七年來一直在盤算著軍事手段如何應對,對中日雙方高層間的‘交’涉所知甚少,更加不清楚這種蠅營狗苟的事情,此時雖然也是痛恨,但畢竟全麵抗戰已經開始,宋哲元從‘私’心出發的想法已經破產,接下來應該是如何麵對戰局、在戰場上與日本人一較高下的時候了。於是收拾起心思,換了話題問道:“參座,我們十七師此來河北,是什麽任務啊?”
胡愛民也有些吃不準:“據我們從西安出發前的情報,現在我軍尚未全麵動員,中央軍還要防備日軍從海上進攻淞滬,同時日軍滿‘蒙’駐屯軍也向山西發起進攻,所以估計到達華北增援的部隊不會多於三個軍,估計任務也是遲滯日軍進攻,為後方構築防線爭取時間吧!”
馬丙篤知道胡愛民不會對這話題藏‘私’,看來是真不知情,既然日軍情況不明,友軍情況不明,總該了解了解自己的上司十七師新任長官趙壽山的情況吧!遂即問道:“參座,你曾經說自己是戶縣人,咱們趙師座也是戶縣人,你們可是同鄉,雖然以前也認識,可是沒有共過事,不知道趙師座行事什麽風格,以後要在他帳下效命,老兄得多多提點一下小弟啊!”
胡愛民笑罵道:“你這家夥,我還當你一身傲骨,原來也想著拍馬奉迎!”
馬丙篤擠出幾絲憨笑:“參座大哥,不是兄弟多慮,趙師座以前在五十一旅當旅長時我曾打過‘交’道,聽說治軍極嚴,‘性’情難料,兄弟這番打聽也是為了日後的戰鬥,總不能連上峰的喜好和習慣也不知道吧!”
胡愛民笑了一會開口道:“也罷,看你一路保護我多有辛苦,就給你說道說道,你姑且聽之,出此‘門’後我可什麽都不承認那!”
馬丙篤聞言連連點頭,給胡愛民的杯中續上茶水,作好了恭聽狀。在胡愛民回憶式的介紹中,馬丙篤了趙壽山解為人知的另一麵……
胡愛民和趙壽山不但都是戶縣人,並且是同鄉同村,更是同年,自小玩大十分‘交’好。趙壽山幼年喪父,靠寡母辛苦撫養,胡愛民家境稍裕便時常接濟,兩人誌趣相投,同時考入陝西陸軍小學,辛亥後在馮‘玉’祥部隊做參謀,後來雙雙轉投到楊虎城的十七路軍裏共謀發展,不過胡愛民心思細膩,就在軍事教官和參謀職位上固定下來,後來在三十八軍作戰處任上校處長。而趙壽山不但多謀,而且善戰,遂調入作戰部隊履任連、營、團、旅長官。
西安事變後, 蔣介石令楊虎城“出洋考察”,原十七路軍在蔣介石分化收買之下發生了大分裂。首先是第七軍長兼第四十二師師長馮欽哉率部投蔣,被蔣介石擴編為第二十七路軍,搖身一變當了總指揮;接著警備第一旅王俊部、警備第二旅沈璽亭、第十七師四十九旅旅長王勁哉部先後投向南京。在失去兩萬餘人後十七路軍所餘不到四萬人,遂編為陸軍第三十八軍,下轄整編師十七師和整編一七七師,蔣介石介石看到分化見到成果,也不敢‘逼’人太甚,還是發表由楊虎城保薦的孫蔚如、趙壽山和李興中分任軍師長。
趙壽山愛兵如子,從不打罵官兵,每晚親自查鋪為士兵掖被子已成為習慣,隻要知道官兵患病,趙壽山都會去探望並讓夥房做開小灶調養。而趙壽山隨軍生活的兒子趙元介和‘女’兒趙銘錦卻每天同官兵們一起吃大灶。關心之外的要求就是軍紀嚴明,剛到趙部的新兵,第一個要接受的訓令不是三民主義和革命理想,而是“不嫖、不吸、不賭”和“不扣餉、不壓級、不擾民、不遭民”的大白話教育,趙壽山的部隊輾轉夜宿村莊,經常會幫老百姓幹農活,所以民間口碑極好。
此次趙壽山授命率部出陝,到達河北後愈加覺得戰局多變,原參謀長升任副師長帶領十七師的四十九旅在側後隨時接應,參謀長一職暫缺,於是趙壽山致電孫蔚如懇請將自己的老夥伴胡愛民調入十七師任參謀長,以期兄弟同心共赴國難,胡愛民雖然心思細膩,但‘胸’中還是一腔熱血,聞訊後即要動身,剛好與從川康考察歸來回十七師歸還建製的馬丙篤一行時間相同,孫蔚如這才寫了道命令,讓馬丙篤護送胡愛民同至河北,與趙壽山會合。
這個小隊伍的兩位主官雖然相差十幾歲,但都急切地想到達部隊,所以從西安出發後馬不停蹄,經風陵渡、臨汾、上黨,出太行山又自邯鄲北上正定,小隊人馬通行方便,十五天時間足以到達,不料在邯鄲城外遭到日軍飛機掃‘射’,胡愛民摔下馬背又被子彈‘射’中大‘腿’,本來20毫米航彈擊中當時就應喪命,最差也是立即斷肢,幸好子彈被馬身骨骼阻擋,去勢已微,僅把大‘腿’擦掉一塊‘肉’,隨後傷口又化膿,受傷不輕無法繼續行走,眾人隻能在邯鄲停了十來天,馬丙篤的家傳醫術又派上用場,幾經‘波’折救了胡愛民一命,一直以來自視清高的胡愛民這才有了結‘交’之意,主動示好以兄弟相稱。以後的路上緊趕慢趕,到達深縣地麵時已經是中秋夜裏,不料又撲了個空,隻能在這小小的鐵爐廟村休息一晚。
聽完胡愛民講的故事,馬丙篤告辭出來帶著小道士查哨,因此處已經算是戰區,所以馬丙篤將北、西、東三個方向的警戒線遠遠設到了五裏之外。騎馬巡視完崗哨後,回到村中保長家裏,馬丙篤隻脫去了武裝帶和鞋子,躺在土炕上很快睡著,從軍奔‘波’已久,習慣了倒頭就睡、聽聲就起。
天快亮時,幾聲槍響將馬丙篤驚起,聽上去槍聲從正東傳來,都是漢陽造八八步槍的擊發聲,零散的‘交’火中還夾雜著幾聲‘毛’瑟手槍的清脆,馬丙篤略一思考,在東方警戒的是‘迷’糊,這家夥遇事機靈鬼主意多,打不過也跑得了,聽上去‘交’火不算‘激’烈,顯然對方也在試探著底細。
隊員們迅速衝到院中列隊檢視槍彈,沒人喧嘩臉上也沒有驚恐,相反的眼中微微有些興奮,在一陣嘩拉嘩拉的裝換彈夾和拉動槍機的機械聲中,胡愛民和馬丙篤也極快的走出屋子,胡愛民看到這一幕心中極為高興,到底是三十八軍的‘精’銳,不禁對身旁這位從醫轉軍的年輕人又高看了一眼。
馬丙篤沒有廢話,直接命令到:“曹證、黑頭各帶五人從左右兩側迂回到東麵支援‘迷’糊,其他人跟我沿大路出村向東,小道士保護好胡參座不要出‘門’,大家看清情況再開槍!明白沒有?!”
隊員立正虎吼:“明白!”
馬丙篤一揮手,曹證和黑頭帶了自己挑好的隊員竄出院子,胡愛民這時發話:“至信,不必分人保護我,我們一同去看看!”說完不等馬丙篤的回應邁步走向院外。馬丙篤看著無措站立的小道士大聲吼道:“還不跟上保護參座!”小道士悄悄撇下嘴轉身去追胡愛民。
馬丙篤帶著不到十人沿村中大路向東‘交’替掩護前行,前方槍聲略略有些密集,多出一種從未聽到過的步槍聲,比漢陽造聲音更加尖銳,馬丙篤出村後彎腰跑了四裏地,發現‘迷’糊正趴在一截夯土矮牆上用槍對東方‘射’擊,馬丙篤為防誤傷大喊:“‘迷’糊,是我們!”隨即衝到矮牆後拿出望遠鏡觀看,隻見遠處約一千米的地壟裏,零散趴著七八個身穿黃‘色’軍服的人,在稀疏的‘玉’米青苗間伸出槍口胡‘亂’‘射’擊,動作生疏且十分盲目,馬丙篤看到對手稀鬆,心下大定,指揮其他增援隊員展開位置進行火力壓製,然後問‘迷’糊:“怎麽回事?”
‘迷’糊孤身臨敵了十幾分鍾已經汗透全身,現在終於放鬆下來,擰開水壺喝了兩口,才說道:“餓正放哨尼,那時候天還莫亮,東邊來了十幾個人,餓喊話問哪部分的,那麵兒就放槍,餓這才還擊,打了幾分鍾看餓一個人就想分兵來圍餓,餓打到了他們兩個人,剛撤到這個牆後頭你們就來了。”說完一拍頭:“隊長,得留神他們分出去包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