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圍著喪魂嶺畫出一個完美的弧形,開始向下走去。中天已過,子時已到。盤坐著的幾個人已經有些不耐煩起來。其中一個麵目白煞,有如傅粉的中年人道,恐怕那小子知道我們要來,被本郎君的威名嚇得不敢來了吧。也許在家裹裹細軟逃跑了也說不定。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說話這人是那嚴森邀來的幫手——白玉郎君彩化。其人看上去油頭粉麵甚是讓人膩歪,不過透出一身邪氣,說話很娘陰柔緩慢,讓人聽著有一種陰森森之意。
活閻羅嚴森冷笑道,如果他不來,老子就是追到九天十地也要剝了他的皮,讓他奶奶的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嗬嗬……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譏誚的話語在夜風中清晰地傳來,凝結成一道細線,久久不散。千裏傳音,有人驚異出聲。話音未落,隻見遠處的西邊出現了一抹黑色的影子,看上去應在十數裏開外的地方。這時候,月亮已經掛在了西天的半山腰上。那抹黑色的影子仿佛就是出現在了月亮裏一般,獵獵的衣袂隨著夜風舞蹈。
一聲清嘯隨著月光而來。隻見那黑影竟然淩空而起,從月亮中向這邊飄來。月華如水,那道黑影就是踩著水花的夜色之神。十數裏的地方竟然轉眼即到……
來的近了,眾人才發現那人仿佛就是如在被風吹著一般。身形飄飄就像絲毫不著力般。好濃鬱的風元素,一個瘦小的老人,動了動鼻子。滿是雞皮的臉上一臉的驚詫。那老人身穿道袍竟是一名道士,寬大的黑色道袍包裹著瘦小的身體,讓人擔心好像隨時可能被風吹走……
來的近前,銀色的月光潑灑下,人們驚*發現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驟然變慢,竟然一步步踩著月華走了下來,淡金色的長發隨風輕揚,仿佛是來自月宮中的神祗。這少年正是韓楓。
活閻羅嚴森等人俱是一驚,不過很快就又如常。他發現對方竟然一人來赴會,而自己這邊所邀來的四人那個不是凶名赫赫之輩,尤其是那看起來瘦小有如孩童的道人更是了不得。再加上自己的後續準備,心內大定……心中暗道,恐怕你就是大羅金仙也插翅難逃……
想到這裏,他冷笑著邁出一步,麵對上那奇異的少年。一聲冷笑,陰森森地問道:“你就是那無香酒樓的老板?”他後麵早閃過一人,卻是頭上纏滿了白布,眼神怨毒有如餓狼一般狠狠盯著韓楓,對著身後的活閻羅等人一陣擺手,嘴裏呀呀連聲,卻是那斷了舌頭的喪門刀邱豹。韓楓冷笑道,原來這些人是你這啞巴邀來的,不知那些條件想通了沒有……那邱豹看上去雖然恨韓楓入骨,卻也甚是懼怕於他,憤恨地呀呀兩聲忙躲到活閻羅的後麵去了。眼神中帶著恐懼之色……
活閻羅嚴森冷叱一聲,沒出息的東西。不過他看到對方氣定神閑,麵對著自己這方幾個氣焰滔天的絕世凶魔,卻沒有任何的慌張,也不由暗自心驚。五人十道充滿煞氣的眼神帶著赤裸裸的殺氣,凝注在韓楓身上,韓楓清晰地感受到幾道強悍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知道對方幾人在探察自己的深淺,心念一動,所有的元力氣息已經自然屏蔽住。對麵的幾人收回目光,眼神中陰晴不定,他們感到對麵這少年,元力氣息竟有如常人一般,難以分辨深淺。難道這個少年竟然已經修煉到了返璞歸真,可是以他的年齡怎麽看也令人難以相信,莫非是什麽世宗大族的弟子?一會兒的功夫,幾人都在胡思亂想……
韓楓卻不知道這一會兒的功夫對麵的幾個老魔已經心念百轉,對方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他的經驗自然是不能和對方相比……他也在打量對麵的幾人,神識探察過去,竟是一驚。對麵的幾人除了那頭上纏了白布的邱豹不算數外,其餘幾人竟然都是功力不淺。兩人已經達到了化形巔峰圓滿之境界,而那綠發陰魔宋鍾竟然達到了散花圓滿之境,功力之深厚有如大海般難以探測。而那瘦小的老人雖然功力隻是化形之境的小成,但是卻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他帶給韓楓的危險竟然要強過其他四人。這次有點麻煩了,韓楓心中暗道……
韓楓心中暗暗叫苦,不過他麵色卻古井不波,沒有絲毫的慌張顯現出來。這時他已經不是當初剛剛習武的菜鳥了,經驗也是豐富了不少。
他正暗暗合計等會如何對敵,對麵陣營中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聲音有如公鴨叫一般……
“戛戛,你就是那什麽無香酒樓的老板?”
韓楓抬眼望去,卻是那綠色頭發,臉上布滿溝壑的高大老人。他點點頭,道;“小子正是。”
“戛戛,膽子倒是不小,手段也是夠狠,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韓楓淡淡笑道,小子的膽子一直都很小,隻是做小本生意的老實人,既沒有招誰也沒有惹誰,沒想到這些人,他把手向那邱豹一指,卻無緣無故地闖進門來,砸了我的店,打傷我的兄弟,我也是被迫還手。如果不是小子還會兩手功夫,恐怕我已經不能站在這裏和你們說話了。
活閻羅嚴森冷笑,舌頭比手底下更厲害,這個天下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這就是我青蛇幫仗以存在的方式。
韓楓的眼神微微眯上,手指輕輕觸了觸鼻子,眼中滿是笑容,但誰都能感受到那眼底深處的冷酷。他淡淡開口,很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剛好在下也是不慣於說理的人,說不過去,隻好用拳頭來說……嗯……也許那些被青蛇幫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也很喜歡在下用這種方式來解決。
那一身紅袍的綠發陰魔忽然鼓掌道,說得好,隻是用拳頭說理,拳頭要夠硬才好……他忽然話鋒一轉,老夫宋鍾,江湖人稱綠發陰魔。老夫看小哥年齡不大,不知有甚稱號,師承何人?
稱號嗎?韓楓微笑,在下隻是一個買賣人,無名小卒而已哪裏有什麽勞什子稱號?至於師承嗎,恕難奉告。在這種時候,他並不是願意抬出自己的師門,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煩。綠發陰魔有些失望,看上去,韓楓並沒有因為他的名字引起多大的震驚。他卻不知道韓楓對江湖中的事情並不是太了解,綠發陰魔這個名字也是頭一次聽到。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
不知你們雙方如何引起的矛盾?綠發陰魔忽然問道,剛才他從雙方的對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同的意思,韓楓說的好像和活閻羅嚴森說的有些出入。身旁的活閻羅嚴森忽然道,老前輩,不要聽其故弄玄虛,隨意捏造……他張嘴還要說什麽,綠發陰魔猛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語,厲聲道,老夫雖然稱魔,但是也不是任憑人隨意捏握的老糊塗……那活閻羅雖然身為青蛇幫副幫主,可是卻好像有些懼怕身前的老人,他竟然不敢再說什麽,眼中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什麽?
韓楓心中暗道,難道說對方也不是一條心不成?這綠發陰魔雖然看上去威猛強勢,可是好像被蒙在鼓裏一般……現在正是時候,當下,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好敘說了一遍。綠發陰魔靜靜地在那裏聽著。當韓楓說完後,他轉身把目光投向那活閻羅嚴森。問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活閻羅古銅色的肌膚已經變了顏色,道:“巧言令色的小子,老前輩千萬不要相信。”
綠發陰魔是什麽人物,那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當下心中對雙方的是非已經心中有數。此老行事不懼成規,隻問好惡,而且武功獨辟蹊徑,竟把自己的頭發練成了綠色,是以才有綠發陰魔之稱。他把一縷音線逼入活閻羅的耳中厲聲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我上輩的香火之情,現在老夫就給你難堪,今日老夫就幫你最後一次,從此你我恩怨兩清……活閻羅嚴森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是不敢說什麽,對於此老的脾氣和功力,他甚是清楚。隻有在心中恨恨不已……
綠發陰魔徐徐轉身,正對著韓楓道:“小哥也許說的在理,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今日裏老夫能否做個魯仲連,且為你們兩方解開這個梁子。”韓楓心中暗道這個老兒真是天真,這活閻羅擺明了做好了萬全準備,卻要硬是來解這個死結,隻怕枉做好人。不過,他也沒有急著拒絕,且看事情朝什麽方麵發展……而且這綠發陰魔的立場好像有所動搖,如果能分化對方,把這個強勁的對手排除出去,卻是更好。
綠發陰魔發聲道,嚴森不知你有什麽條件,可以化解這次的恩怨,你們幫主那裏我自會去說。敢情,他和青蛇幫的幫主也有不淺的交情。活閻羅嚴森心中恨極,不過他不敢拂了此老的意思。青蛇幫主這些年能忍受他的囂張跋扈,多少也有此老的麵子在裏麵。此刻,他冷森森地對韓楓道,宋老發話,便宜了你這小子。他又轉過身來麵上擠出一絲笑意,道:“前輩既然願意做這個魯仲連,嚴森怎敢不給這個麵子,隻要這小子賠償邱豹的養傷費用,並且去青蛇幫為那些死去的兄弟上一炷香,自廢武功,承受本幫三刀九洞的懲罰。晚輩願意就此作罷。”這小子存著壞水呢,如果韓楓廢去武功,以後要死要活,還不是他說了算,恐怕到時候他心念一動,韓楓就會失去性命。他知道韓楓一定不會答應,這樣也算給了麵前這位的麵子,又讓他說不出話來……
綠發陰魔聽後果然眉頭皺了皺,道,廢人武功太過陰毒,不如把這條去除。顯然,他也覺察出了嚴森的惡毒歹意。其他還好商量。他轉身把商量的目光投向韓楓,顯然是想聽聽他的意思。
韓楓微笑道:“恐怕前輩居心不正。”此言一出,對麵的幾人不由麵色有些古怪,那綠發陰魔也是愣了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韓楓會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