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一行人跟著九百易行走在柳巷的道路上。穿過幾條弄堂,踏著泥濘的小路,終於到了一處柴門掩映的茅屋前麵。
隨著吱呀一聲,九百易小心地推開了半掩的柴門,柴門約有一人多高,很是簡陋。昨夜的桃花雨讓院子裏的幾簇小草長得正綠。晌午已過,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落下來。把房前屋後染成金黃的顏色。院子裏一顆夾竹桃開的正豔,各色的蝴蝶彩蛾飛舞,幾棵梅子樹長滿了讓人牙酸的青梅。紅紫芳菲中,令人心曠神怡......
屋宇雖然簡陋不堪,但是從無數的碧樹鮮花,卻可以看出主人的雅興......
九百易向身後做了一個手勢,放慢了手腳,輕輕推開灰色的屋門,然後慢慢走了進去......
這個心胸傲然的男人,竟然變得這般小心翼翼,讓人詫異。韓楓等人跟著走了進去......
屋中彌漫著濃鬱的藥香。顯然屋中有臥床服藥之人。幾件粗糙簡陋的炊具放在烏木的桌子上,擦得幹幹淨淨......
剛剛進入屋門,韓楓驟然一愣,他顯然沒有料到,狹窄的空間內竟然沾滿了人。這些都是年輕人,穿著各種樸素的衣裳,顯然是身份低微的人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淡淡的淚痕。他們顯然也為九百易帶來的陌生人感到一驚,韓楓等人穿著華貴,可以看出不是普通人。
“九百哥,這些是什麽人?”
一個粗衣布釵的年輕少女走過來輕輕問道,那少女雖然穿著樸素,但是難以掩飾不俗的姿容......
九百易強自做了一個笑容,“婉兒,這位大夫說能夠救梅大嬸,我便從盛浩館帶過來了......"
那叫婉兒的姑娘,麵色先是一喜,不過旋即又出現黯然下來,“我們都請了十幾位大夫了,可是都走了。說讓我們準備後事吧......"說著話,她的眼圈一紅,淚水便順著腮幫滾落了下來......
九百易強笑道:“傻丫頭,世上的事情哪有百分之百的,前麵的不行,不代表後麵的不行。這位大夫醫術高明,我們便讓他試試吧。”
其實,他心中對韓楓的醫術也吃不準,不過為了安慰婉兒,便如此說。他想起什麽,說道:“對了,我已經讓張三兄弟去買人參去了,有了人參,梅大嬸的命應該便能保住了......"
婉兒詫異道:“你幾時來的銀子?”
九百易道:“你不要管了,反正不是偷得便是。”婉兒沒有罷休,忽然睜大鳳眼,急聲問道:“九百哥哥,你......你真的把祖上傳下的玄黃堪輿圖給賣了?”九百易苦笑道:“這些是小事,救下梅大嬸的命比什麽都重要......"他也不再理有些著急的婉兒姑娘,轉身對韓楓伸手道:“你......"他停住了話音,因為一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問韓楓貴姓大名。
韓楓含笑道:“我姓韓,名楓。”
“這個,韓先生你這邊請。”
穿過注視的人群,九百易低頭從有些低仄的裏屋牆門走了進去。韓楓向慕容如雪微微點頭,讓她們先在外麵等候。他一個人跟著走了進去......
從屋門進去,裏麵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屋內的牆壁是用白堊土抹上的,有的地方牆皮已經脫落,露出裏麵暗黃色的土層.......可是一切透著幹爽,顯示著女主人對房屋的精心布置和維護。可能是聽到腳步聲,一個略帶些蒼老的女子聲音響起。
“小易,你來了......咳咳......”
聲音虛弱無力,一陣劇烈的咳嗽吧她的聲音打斷了去。九百易的一直布滿陰霾的臉上忽然笑了起來。就像是撿到了一件從來沒有見過的寶貝一樣。他緊走幾步,輕輕地按住了對方掙紮著想要轉過來的身體。
“梅大嬸,你不要動了。”
那穿著灰色粗糙布衣的女子,還是掙紮著平躺了下來。露出一張慘白的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角的魚尾紋顯示著歲月風霜的侵襲,灰白的頭發很是濃密......
大約五十多歲的年齡,在風霜密布的臉上卻可以看出女子當年的花容月貌。她並沒有一般病人生病後的不堪,雖然一眼看去,韓楓能夠看出女子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疾病的痛苦正在侵蝕著眼前女子的身體,不過韓楓卻感覺到女子正在以一種極為強大的意誌力控製著自己。她臉上雖然很是憔悴,不過顯示出來的卻是與眾不同的恬靜和美好......
可能是發現九百易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她不禁麵色一怔,驚訝地問道:“這位是......"九百易忙介紹道:“梅大嬸,這位是我請來的大夫,他姓韓,名叫韓楓。”
梅大嬸“哦”了一聲,道:“韓大夫好。”她在床上微微欠身,“請恕老身少禮。”韓楓道:“梅嬸好。”那個女子雖然久在俗世之中,不過身上卻帶有一種溫婉和雍容的氣息,讓人找不到一點兒粗俗的感覺。
梅大嬸轉頭向著九百易有些埋怨地說道:“就不要浪費錢財了,我自己落下的病,自己心中明白。留下些銀錢給小五他們改善些生活,或者買些拳法兵刃讓他們練習也好。這年月學些武功總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九百易笑道:“這位韓大夫醫術高明,相信總會有些辦法的。梅大嬸你隻要專心養病才好。對了,剛才我叫張三兄弟去買人參了。有了人參,梅大嬸你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梅大嬸麵色一沉,忽然沉聲道:“跪下。”
九百易麵上竟然出現了惶恐的神情,他咕咚一聲,跪倒在了床頭。梅大嬸看上去一臉溫婉,沒有任何的凶樣,可是當她沉下臉來。九百易竟然害怕的很。
韓楓能夠感到,這梅大嬸和九百易包括外麵的婉兒以及那些年輕人有著特殊的關係......
梅大嬸麵沉似水,沉聲道:“你這個不孝之子,終於還是把祖上傳下的玄黃堪輿圖賣掉了?......即使我的病得救了,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咳咳......我......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沒有把話說下去。九百易臉上惶恐之色更重,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可以看出他的手掌在微微的顫抖,能夠看出他心中的驚恐。
韓楓腳步一動,已經立在床頭,他伸出手去,按住梅大嬸的後背。一股柔和的元力渡了過去。壓製住梅大嬸經脈裏紊亂的氣息。手中一動,一枚紅色的丹藥出現在了手中。輕輕彈射到了梅大嬸的口中去了......
梅大嬸感到一股芬芳的藥香出現在口中。還沒有等到反應過來,丹藥已經化為熱流順著喉管咽了下去。本來湧出的濃痰消失了去。梅大嬸的臉上出現了些微的紅潤,她劇烈的咳嗽停止了,起伏的胸膛漸漸平複下來......
梅大嬸向韓楓掙紮著施了一禮,道:“謝謝韓先生。”
韓楓微微搖頭,笑道:“沒事的,梅嬸兒不要動怒,九百兄弟並沒有賣他的玄黃堪輿圖......"
梅大嬸微微一怔,轉頭盯著九百易,問道:“真的?”九百易忙不迭地點頭......
剛才的事情讓九百易嚇壞了,梅大嬸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如果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恐怕他早已橫劍自刎了......
梅大嬸輕輕道:“行了,你起來吧。”九百易這才地上慢慢起來。他感到自己的兩條腿都有些軟了。他心中知道眼前的梅大嬸雖然看上去隻是女流之輩,但是性格剛烈,卻讓一些男人都望塵莫及......
韓楓微笑道:“我可以為梅嬸把把脈可好?”梅大嬸道:“剛才讓韓先生見笑了,我這將死之身,自己什麽樣,自己明白......"
韓楓笑道:“藥醫不死病,隻有自己抱定必生的心念,在加上藥物治療,就沒有什麽病治不了的。”
梅大嬸苦笑道:“先生口才真好,就勞煩先生了。”
韓楓伸出手來,放到梅大嬸伸出的左手之上,凝神傾聽之下,他不由心中一怔。
梅大嬸體內的經脈時斷時續,好像被什麽東西阻礙著似的。這是一種十分古怪的脈搏跳動,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
心中一動,韓楓收回手來。九百易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韓楓。緊張地問道:“怎麽樣。”他心中緊張,生怕從韓楓的嘴中說出和前麵大夫一樣的話來:“還是另請高明吧。”那樣的話,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便破滅了......
梅大嬸倒是沒有說話,可能是多年沉珂纏身,她早已把生死看地破了......
韓楓看著梅大嬸,微微沉默,不發一言。梅大嬸淡淡笑道:“韓先生不用瞞我,老身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韓楓忽然開口道:“梅大嬸可是會武功?”
梅大嬸麵色一愣,然後釋然。淡笑道:“韓楓先生果然有眼力,老身年輕時練過幾天防身的功夫,不過上了歲數,那些東西早已經忘記了......"韓楓心中道:“恐怕不是幾天防身的功夫吧?”他能夠感覺到眼前的梅大嬸好像在掩飾著什麽。所以他也沒有點破......
正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聲音。婉兒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名貴的玉盒,說道:“張三大哥把人參買回來了。梅大嬸你有救了......婉兒的臉上,流露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梅大嬸笑道:“你這孩子,這人參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總是這樣,梅大嬸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