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春都後,我和白龍已經在路上趕了十來天。白龍照我的意思走一條不會輕易給人找到的路,所以沿途所到之處基本上都是看起來很窮鄉僻壤的地方,隻有去補充上路所需物品或投宿的時候才會進城裏去。雖說已經趕了多天的路,但實際上,為了遷就騎術還不是很好的我,白龍一路上跑得都不快,弄得到現在都還沒有望到鹿城的影。

不過,這些天來我在路上所遇到的貴人,遠遠要比過去二十六年遇到的要多。例如,在集市上這頭發現錢袋掉了,那頭就有人撿回來給我;天剛開始下雨,馬上就有個好心大嬸出現送把傘給我;找不到客棧投宿,總會有熱心人家收留我……

短時間內幾乎各類型的好心人全給我遇到,感覺上有點怪,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而更怪的是,我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從我離開春都那天起,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試過多次故意或假裝不經意地往後望,卻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妥;我也試過讓白龍繞路走,但無論怎樣繞,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始終沒有消失。

種種跡象加起來,令人不得不生疑惑,但這麽多天下來,又沒有出現半點異常的現象,再加上,身體上的不適,也令我不想多想其他的事情。自從離開春都後我一直在發燒,雖然看過大夫,也喝過幾天的苦藥,但沒有多大的治療效果;眼看隨身帶著的錢越來越少,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鹿城,況且,隻是有一點點的發燒,不能為這麽一點小事而耽誤行程的,於是我選擇帶病上路。

初秋的太陽雖不如夏天的毒辣,但正午的陽光還是很有威力的。走在沒有任何能遮擋陽光的物體的黃土大道上,耀眼的陽光照得我眼花。汗流得很厲害,頭也覺得越來越沉,身體象是被火燒著一樣,好難受!捉住韁繩的手一鬆,眼前一黑,我從馬背上掉下來,暈了過去。

到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有瓦遮頭的地方。環視四周,見到的是一般客棧房間的擺設。摸著昏沉沉的腦袋想爬下床,剛坐起來就覺得天旋地轉的,隻好又倒回床上。這裏是哪裏?我不是暈到在路上的嗎?誰把我搬來了這裏?白龍呢?還有,我的隨身行李呢?一想到行李,我趕忙往懷裏一摸,空空的什麽都沒有!連忙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原本穿著的衣服已經被換掉,現在身上穿的是一套幹淨的內服,我原本的衣服呢?還有貼身放著的玉簪呢?

我著急地往身上**,同時焦急地四處望。目光落到窗前的矮桌上,看到了我的包袱,包袱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布包。我連滾帶爬地撲向矮桌,一手捉起那個小布包帶開一看,見到那支梅花簪還在,這才鬆了一口氣,跌坐到地上。

門被推開,我抬頭往門口的位置看,竟看到了一張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出現的臉!

那人一進來就見到坐在地上的我,他連忙把拿在手裏的碗放下,跑過來扶起我,一臉焦急的神色說:“主人,你怎麽坐在地上了?”

我有些不太相信地看著那張熟悉的俊臉,驚訝地問:“蒼狼?你怎會在這裏出現?”

“你離開春都後蒼狼大人一直跟在你後頭保護你,是你遲鈍沒覺察而已。”一把冷傲的聲音在蒼狼說話前傳過來,然後,看到蒼狼身後轉出一團金黃色的毛茸茸物體——小狐火如。

蒼狼朝火如冷眼橫掃過去,小狐狸縮了縮腦袋,眼珠子不滿地轉了一圈,低哼一聲然後轉身出去,跳出門檻的時候,順便用尾巴把門關上。

“你一直跟著我?”我更加驚訝地看著蒼狼。

蒼狼隻是笑了笑說:“別說這個,”他把我抱回床上,端過剛才拿進來的碗,“主人,先把藥喝了吧。”

我接過碗把藥一喝而盡,放下碗後看著蒼狼問:“你不是去找鷹王的下落嗎?怎麽會出現在春都,還跟在我後頭?”

蒼狼說:“白龍告訴我你有危險,所以我就去春都了。”

“白龍?白龍它應該沒有離開過春都啊。”我不解地說。

“我和白龍是心靈相通的,就算相隔多遠,我們都能感應到對方的氣息,也可以通過心來互相對話。”蒼狼解釋說,“白龍知道你失蹤的消息後,馬上告訴了我。到了春都後,火如幫我打探到你身處幻象之林,不過,當我找到你的時候,伏火龍卻先我一步救了你,所以我就沒有出現了。後來,知道你要離開春都去別的地方,我就悄悄跟在你身後,打算等你安全到了鹿城後再離開。”

我留意到,當蒼狼說到伏火龍先他一步救了我的時候,臉上明顯地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是不是知道那晚在小木屋裏發生的一切事情?想到這裏,我的臉不禁地紅了起來。

定了定心緒後,我問蒼狼:“你為什麽要悄悄跟在我後頭而不現身?”

蒼狼摸了摸頭說:“因為,我想主人應該是不希望其他人多管你的事情,所以就不現身了。”

我忽然想起路上所遇到的一眾熱心人,忍不住地問:“那麽說來,在路途上幫我的那些人,都和你有關?”

蒼狼說:“不是所有。錢袋,是我揍了一頓那個小偷然後讓他交回給你的;送傘的大嬸是我叫她把傘給你的;至於收留你的那些人家,隻有一兩家是我事先給錢他們,要他們招待你的,其他的都是剛好被你碰上的熱心人。”

我大感意外地問:“你身上不是沒錢的嗎?你去哪弄的錢收買別人為你做事?”

蒼狼說:“大戶人家的錢庫裏很多啊,我隻要施點法術,就能輕易地進去拿,想拿多少都行。”

我倒!這不是偷嗎?不過,看起來蒼狼一點都沒有偷東西是不對的概念。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他也不會去偷。看來,什麽時候我得要為他上一堂思想品德教育課才行。

說到這裏,蒼狼正了正臉色,態度變得嚴肅起來,“主人,怎麽你還是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差不多每次見到你都是這麽狼狽的?你知道這樣會很……很令別人擔心的!”

我無言。回想起來,蒼狼說得很對。第一次在五色地宮見到他的時候,我是從機關裏摔出來,五體投地摔到他跟前的;第二次算是好一點,不過也被他出場時帶起的水浪弄得渾身濕透;第三次,剛從王都逃出來的我是脖子又傷,手腕又傷的;接下來又被他看到了我中暑的醜樣,而這一次,幹脆利落地暈倒在他麵前。好象,我所有狼狽的模樣都給他一一展示過了,也就是說,我最醜的那一麵,蒼狼都很“幸運”地全部見識過。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笑了出聲。

蒼狼有些不滿地說:“主人,虧你還笑得出來!明知道自己在生病,還要死撐著趕路,你這不是要和自己過意不去嗎?”

我說:“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蒼狼更不滿地說:“沒事?如果你不是支持不住暈倒,我都還不知道你的病這麽嚴重!”

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緊張地抓住他的手問:“我的病很嚴重嗎?我不是發燒而已嗎?我是不是隨時會死?”

見我緊張的模樣,蒼狼臉色鬆下來,拍拍我的手說:“主人不用擔心,你不會有生命危險,隻不過你身上的瘴毒沒清,又一直在發燒,要多花點時間才能痊愈。”

原來隻是這樣,嚇死我了。

蒼狼說:“主人,既然你現在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要辦,不如,我帶你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養病,等養好病再作其他打算,好不好?”

我問:“去哪?”

蒼狼看著我說:“去一個風光如畫的世外桃源,”他的嘴角一彎,勾出一抹好看的微笑,“那裏,算是我長大的地方。”

看著他那抹好看的微笑,以及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我象鬼迷心竅似的,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過後,等蒼狼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房間後我才反應過來,他是妖怪,那麽他長大的地方,不就是妖界嗎?他不是想帶我去妖怪橫行的妖怪巢穴吧?一想到“妖怪”兩個字,我就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這是去過幻象之林留下的後遺症。真的要去嗎?不過,轉念一下,我現在是了無牽掛、一無所有的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什麽所謂?況且,蒼狼應該不會做推我進險境的事情的,有他這種力量強大的老妖護著,沒啥好怕的。

在客棧裏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往蒼狼所說的“世外桃源”出發。蒼狼走在前頭帶路,火如很不屑地瞪了我幾眼後就跑得無影無蹤。有點鬱悶,我好象沒有得罪過火如的,怎麽這隻小狐狸總要在我麵前擺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