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當初雨晴買粥回來,唐寂已經離開了,溫婉隻是喝了幾口粥便再也吃不下,沒多久院長就親自帶人為溫婉調了病房。

新的病房是個單人貴賓間,裏麵的裝潢好的幾乎認不出這裏是醫院,初雨晴看著躺在床上不知在思考什麽的溫婉心裏輕鬆了不少,不管怎樣,媽媽的病終於有了希望,在她的世界裏,隻要溫婉活著,那麽所有的苦就都算什麽,隻要還有媽媽在,家就還是家。

這些年,溫婉因為她受了太多的苦與委屈,在過去沒有落魄時,媽媽都是每天和那些名媛太太為伍,過著上流社會的奢侈生活,而如今,卻為了生活累垮了自己,不到五十歲的人看起來那麽的蒼老孱弱。

“雨晴,你這樣總是哭,我心裏怎麽好受的了。”溫婉不知何時回神,無奈的看著初雨晴。

初雨晴眨了眨眼睛,擠出了一個看起來不是很勉強的笑問溫婉:“媽,看到唐寂是不是很驚訝,他變了不少。”

溫婉也笑了,回憶著說:“是變了不少,以前眼睛都是冷的,現在比以前容易親近些,他在咱家那一年都不怎麽說過話,不過卻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聽到溫婉這樣說,初雨晴不滿的嘟起小嘴,卻也沒有反駁,唐寂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那時他借住在家裏,不久後父親為他安排了學校讀高三,雨晴在讀高一,本來教室隔得很遠,卻也能聽到老師們總是誇唐寂是個天才,每天都不怎麽去上課考試也能是第一,那時候唐寂這個名字在她們學校就是神一樣的人物。

因為優秀,而且又有那樣好的樣貌,所以總是會有很多女生跟在唐寂身後,攔住他刻意搭訕,可是唐寂總是一句話不說繞道而行,那時初雨晴覺得自己同唐寂說十句話他偶爾回一句,已經很能證明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有多特別了,現在想想,他能理自己,很大可能是因為自己小時候太刁蠻任性,總是不依不饒的跟著他,問個不停,他煩了才會這樣。

“你爸爸要是能看到唐寂現在這樣,肯定開心的不得了。”

溫婉的話帶著濃鬱的遺憾與傷感,初雨晴沒有順著溫婉說下去,自顧自的去飲水機倒水。

其實初雨晴一直很不解爸爸當初對唐寂的態度,有幾絲刻意的討好,總是很關心他,而唐寂卻依舊是冷淡的樣子,對誰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她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明明爸爸說唐寂是他朋友的兒子,卻比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還要上心。

此後,唐寂就一直沒有再出現,就連安排私人飛機把溫婉送去了美國都是唐寂的助理去處理的,初雨晴本想當麵道謝,卻也沒能見到唐寂。想想算了,他現在的地位,自己的幾聲謝意他也不會稀罕。

因為溫婉出國治療,初雨晴也就不用陪床了,她就有了充足的時間去找工作掙錢還給唐寂,可是找了幾天工作沒有找到卻遇上了一個大麻煩。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去照看家裏的小超市,這個小超市是家裏發生變故後溫婉用所有的積蓄開的,生意也不算太差,勉強可以溫飽,這幾個月因為溫婉的病超市一直關門,初雨晴想著點點貨看看缺什麽,多少賣些東西也能攢點錢。

初雨晴正在算著賬本,忽聽“砰”的一聲響起,緊接著就是門窗上玻璃破碎的聲音,初雨晴被突然的巨響嚇的心驚肉跳,抬頭去看門口,是五六個穿的花裏胡哨的男人踩著滿地的玻璃碎屑推門而入。

很明顯,他們是在鬧場。

這樣的事情在這種魚目混雜幾乎被政府遺忘的小巷是常有的事情。初雨晴以前也經曆過幾次,那時候溫婉總會把辛辛苦苦掙了半個多月的錢交給他們,他們雖然嫌少,但是罵罵咧咧的接下後就會消停一段時間。

初雨晴忍住心裏的怒氣,扯出一個笑容:“幾位這是什麽意思?”

“妹子是頭一天在這裏混嗎?這的規矩都不懂?”說話的是個不算高的男人,穿著紅色的汗衫,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初雨晴,應該是他們幾個的頭目。

初雨晴這個人吧,雖然和過去比確實是變了不少,也圓滑了很多,可是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固執起來一根筋,明知道不可能相安無事的過去,可就是氣不過,這回,連笑臉都不肯給了,幹脆冷了臉說:“我現在自己都顧不過來,沒有錢。”

紅色汗衫的男人像是聽到了笑話,哈哈的大笑::“妹子,你逗我玩呢。”隨即便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如同港台電影上演的一樣,紅色汗衫男人帶來的手下開始進行打砸搶燒的流程,很快,貨架子被砸的七零八落,貨物散落一地。

初雨晴脾氣再倔強,也終究是個女孩子,這樣的情況她心裏是很害怕的,她緊緊抿著雙唇站在一旁,她是真的沒有錢給他們,所以隻能等他們鬧夠了自行離去。

但事情遠遠沒有初雨晴想的那麽簡單,小小的超市已經再無東西可砸,紅色汗衫男人才叫手下收了手,邁開步子走進初雨晴,一臉嬉笑:“妹子怕了吧?其實沒錢咱們也好商量。”

初雨晴扭過頭不去看眼前猥瑣的男人,她實在是覺得眼前的人太過惡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初雨晴的反應徹底激怒了紅色汗衫的男人,他伸手揪住了初雨晴的長發,一把把她帶到懷裏,初雨晴疼的“啊”了一聲,頭皮火辣辣的鑽心疼。

紅色汗衫男人冷笑:“不說話是吧?嫌我們髒是吧?行!我今天就扒了你衣服看看你有多幹淨。”

初雨晴狠狠的推開紅色汗衫男人:“放開—!”無奈頭發被揪住使不上,反而被紅色汗衫男人抱的更緊:“哈!還裝純呢,哥幾個快過來看看,也不知道一會還能不能再嘴硬。”

屋子裏的人都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初雨晴在這一瞬想起了唐寂,那時候自己總是任性的在他身邊吵吵鬧鬧,他雖然視而不見,可是卻莫名的有一種安全感,總感覺可以依靠,可如今,這種情況下,卻沒有人可以救她脫離。

不知道是委屈還是絕望,又或者是兩者都有,眼淚接二連三的無聲滑落。

紅色汗衫男人見初雨晴淚眼婆娑的樣子,還是那樣美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情欲瞬間高漲:“今天沒收到錢,可是卻撿到了寶,我說—”

“放開她。”不急不燥的冷色調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截住了那個男人將要說出來的話。

屋子裏的人不約而同的回頭去看門口,很快,屋子裏走進了十幾個穿著西裝的男子,那要嚴謹訓練有素,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什麽人物的保鏢,一個年輕男人緩緩的從那些西裝男人身後顯現出身形。

這個人,沉靜,冷豔華貴,幾近完美帥氣的麵孔,薄唇輕彎,滿是欲說不說的諷刺意味,一看就知道是這些人的老大。

紅色汗衫男人推開初雨晴,心裏有些毛毛的,硬著頭皮問:“你們認識?不認識就別多管閑事。”很明顯語氣弱了下來。

年輕男人絲毫沒有理他的意思,徑直走向了摔在一邊的初雨晴,初雨晴反映了半天才接受了這個現實,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唐寂。

初雨晴顧不得疼痛,看著走近自己的,不禁好奇的問:“唐寂,你怎麽會來?”

唐寂彎下身子,扶起了初雨晴,放眼掃過四周的一片狼藉,才緩緩開口:“不要住在這裏了。”

還沒等初雨晴反應過來,被無視在一邊的紅色汗衫男人臉上掛不住了:“你什麽意思,不想活了是吧?也不打聽打聽這條街是誰說的算。”

聞言,腳步一旋,唐寂轉身看向紅色汗衫男:“誰不想活馬上就會知道。”

話音落,那些西裝男人便神速的控製了現場,紅色汗衫男人的人就像玩偶一樣被綁在了一起。

唐寂靜靜的看著這一幕,麵無表情的甩出了一句話:“不要讓我在看到他們。”

初雨晴被唐寂這一句話搞得一頭霧水,不要讓我在看到他們,那該怎樣呢?去坐牢嗎?可是容不得她繼續想下去,就聽到唐寂對她說:“走吧。”

唐寂走了幾步,察覺到初雨晴沒有挪步,看向初雨晴。

初雨晴咬住下唇,聲音有些疲憊的說:“唐寂,這裏是我唯一的家。”

唐寂嘴角輕彎,漫不經心的說:“會有人把這一切恢複原樣。溫伯母拜托我在這段時間照顧好你。”

聽到唐寂這樣的回答,初雨晴頓時心安了不少,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強烈的失落感,便不再說什麽,一步一步的跟在唐寂身後,把剛剛狼狽不堪的場景丟在身後。

真的是很像七年前呢,初雨晴想:那時她隻有15歲,那時候上天還十分的厚待她,給她溫暖的家,公主一樣的生活,她總是跟在唐寂身後,唐寂走一步,她便走一步,唐寂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她,她就隻知道傻笑,然後問唐寂:“唐寂,唐寂,我今天看了句詩叫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猜下一句是什麽?”

自然,這樣的話也隻能是換來了唐寂的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