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遼東女真(四)
海州衛。
今日的海州衛特別熱鬧，平時睡覺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指揮使宋高大，今天竟然奇跡般的早早就起來了，忙活著、張羅著把海州衛西門裝飾的火紅一片，看上去就跟要過年一樣。
“人到哪了？”宋高大站在城門口朝著遠處瞭望了會，回頭對身邊親兵問道。
“昨晚已經到了牛莊，照行程來看，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到咱們這兒了。”
宋高大點點頭，片刻後又皺著眉頭合計道：“你說這楊休到底是什麽意思？興師動眾出關，本以為是來打仗的。可現在看來又不像，沿途這麽多衛所給他送禮、請他赴宴他都去了，到像是個來巡察的欽差。”
親兵臉上帶著一抹媚笑道：“將軍，本來這些話不該小的說，不過……”
“你說，本將不怪你。”宋高大忙到。
“小的領命。”見到宋高大讓他說，親兵頓時興高采烈的道：“將軍，咱也別管他楊休是來做什麽的，好好款待他總沒錯。一路上十多個衛所，不都這麽做的？也沒看少將軍那邊怪罪下來，現在將軍進了京，少將軍有點壓不住形勢，咱們到是可以和楊休打好關係，指不定日後能用得上呢。”
宋高大眼前一亮，絕得他說的是這麽個道理。現在整個大明的北邊都在楊休的手裏控製著，可以說是兵強馬壯阿，指不定日後真能得了天下，到時候自己不也能分杯羹？至於少將軍……管他呢，李成梁進了關，各地衛所早就一盤散沙了。朝廷那邊更不用擔心，現在是天高皇帝遠。
想明白這些，宋高大更加精神了，連回去喝杯茶再出來的心都沒有了，打定了主意要在這站著，直到楊休的到來。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當宋高大站的快要虛脫的時候，遠處的天際線上，終於浮現一條黑線。
“來了！”一旁親兵忙道。
“快！鼓樂手準備！”
當楊休率領著大軍抵達海州衛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自出關以來，最熱烈的歡迎。
“末將海州衛指揮使宋高大，參見震關侯！”見到楊休，宋高大往日的傲氣蕩然無存，搶上前兩步納頭便拜，而且還把嘉靖帝當初封給楊休的爵位搬了出來，按照宋高大自己所想，這叫做師出有名。
楊休看看眼前這一副熱鬧景象，以及跪拜在自己眼前的宋高大，心中暗暗把此人記在心中，不過麵上依然很是嚴肅。
“宋將軍這個見麵禮可太大了，而且本將早已不是什麽震關侯，先皇已去、就讓這個爵位，也隨著先皇去吧。”
宋高大站起身，弓著腰也不太敢抬頭，恭維道：“是是是，將軍對先皇之忠心日月可見，都是那隆慶小兒不識抬舉，惹惱了將軍。”
楊休回頭看看元彪和馬狗子，三人眼中都帶著笑意，看來這個指揮使也是個活寶級的人物阿。
三人帶著十多名親兵入了城，為了討好楊休，這宋高大可沒少下功夫，各種節目都安排個遍，竟然還破天荒的送楊休十船的鹽。對於吃飯喝酒這些節目，楊休一路上來享受太多了，有點膩了，不過這十船鹽可讓楊休眼前一亮。
鹽在古代是個什麽概念？這可是最暴力的項目了，全國每年的鹽稅，差不多能占到總稅收的一半。不過鹽可不是誰都能賣的，這是朝廷親自把關的。
宋高大能給自己十船的鹽，重點不在十穿上，而是在於宋高大是不是有一處鹽場？這可等於是個聚寶盆阿，能夠生出無數白花花的銀子。
“宋將軍，你這可夠豪華的阿。”在酒桌上，楊休看著周圍的布置，笑著道。
“嘿嘿。”一提到這個宋高大最得意的部分，喝了點酒的宋高大就更加的飄飄然了，含糊不清的道：“楊……將軍，末將這哪、哪能跟您比，末將也就、也就靠著賣點鹽。”
楊休喝了口酒，嘴角帶著笑意，他要知道的事情已經確認了。
第二天，楊休三人離開海州衛，繼續朝著東北行進。
路上，馬狗子問道：“楊兄弟，我們這一路是要往哪去阿？依我看這一路上，也就宋胖子（宋高大）最有錢，不如就打他吧。”
楊休搖搖頭，馬狗子當馬賊當慣了，什麽都想著搶、搶完直接走人，到現在還沒融入到自己現在的角色中來。
“馬兄，我們現在不是馬賊了，我們搶他那些銀兩有什麽用？他那點銀子，也就夠我們身後這一萬名弟兄吃上兩三個月的，我們要的是更多。”
馬狗子眼中一亮，剛要開口，卻被一旁元彪搶了過去，就見元彪學著馬狗子的神態道：“那就把遼東都搶了！”
“對！把遼東都搶了。”聽了元彪的話，馬狗子大點其頭道。不過隨後他看見元彪臉上的笑意，頓時明白了過來，罵道：“娘的，你戲弄老子。”
“哈哈哈！”楊休和元彪同時大笑。
笑罷後，楊休說道：“其實馬兄說的也對，我們來這幹什麽來了？不就是搶人、搶錢來了嗎。”
“阿？”元彪聽了這話頓時就傻眼了，不解道：“止元，你可別跟這家夥學阿。”
楊休笑著擺擺手解釋道：“搶也分高等和低等，遼東地廣人稀，一個衛所一個衛所的去搶，那得搶到什麽時候？估計沒等我們搶兩個，剩下的衛所不是逃之夭夭，就是聯合起來對抗我們了，到時候怎麽辦？”
元彪和馬狗子兩人同時搖搖頭，跟在三人身後的才哈兒這時候也加快了兩步，在後麵仔細的聽著。
“為了避免麻煩，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家夥都集中起來，然後一網打盡，這不就方便多了。”
幾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楊休苦笑道：“我們再深入一些，就會遇到女真人，等交戰上我們帶著女真人往回跑，把戰事引給這些衛所，到時候他們自然會聚到一塊了。”
順著官道一路東去，行了兩天後，漸漸到了定遼右衛。
“我們離著定遼右衛不遠了吧？”楊休算了算路程問道。
“應該快了，定遼右衛是附近最後一個衛所了，過了定遼右衛再想遇到衛所，就得好幾百裏外了。”元彪道。
眾人又走了片刻，發現前麵陸陸續續有百姓朝著北麵走，起初看到一兩個沒怎麽注意，不過漸漸百姓多了起來。而且這些百姓見到楊休的大軍後，都是很是驚恐的逃離。
“小四，去問問怎麽回事。”楊休見這些百姓都很怕自己的樣子，沒辦法隻能先帶著大軍過去，然後讓小四回去打探一下消息。
大軍緩緩前行，不多時小四就回來了。
“將軍，打聽到了。”
楊休道：“別賣關子，快說。”
小四先是嘿嘿一笑，隨後神色嚴肅道：“將軍，這些百姓都是定遼右衛附近的村民，他們這是在往北遷移，想要離海邊遠一些。”
“為什麽？”楊休有些驚訝，按說這遼東極寒之地，也就海邊的百姓能靠著大魚之類的，比內路要強上不少，怎麽還要轉移？
“因為有倭寇，自從隆慶帝遷都南京，東南沿海都加大了巡察力度，倭寇在那邊討不到好，所以有一些小倭寇組成了聯盟，來到遼東。”
楊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元彪問道：“有倭寇也不至於都跑了阿，這附近不是有定遼右衛？難不成這定遼右衛是個糊塗指揮？”
小四臉色更加肅穆了，搖搖頭道：“不是的，定遼右衛一千二百餘人，包括指揮使、指揮同知，已經全部戰死。”
“阿？”楊休、元彪、馬狗子以及才哈兒同時一驚，一個衛所的人全都戰死了？
小四點點頭，說道：“我把那村民帶過來了，他去過現場。”
“領過來。”楊休忙道。
小四回過身，衝著身後招招手，就見一個老人，五十來歲的樣子，穿著皺皺巴巴的衣服，黝黑的臉上滿是幹癟的皺紋，蹣跚著走了上來。
“大爺，您能把具體情況跟我說說嗎？”見到這個老大爺，楊休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問道。
“小老兒見過將軍。”老頭雖然不知道這夥人是什麽來頭，不過見楊休一身盔甲，帶著這麽多兵，就知道一定是個大官。
“小老兒是定遼右衛的村民，前些日子來了一夥倭寇，天天攻打定遼右衛。馬將軍和宋將軍死死守衛，才沒讓那群倭寇得逞。”
“宋將軍？哪個宋將軍？”馬狗子問道。
“宋高遠宋將軍。”老頭說到宋高遠名字的時候神色很是尊敬。
“宋高遠？不是宋高大嗎？”才哈兒有些奇怪的問道。
“哼。”老頭臉色帶著一絲不屑，說道：“宋高大是宋將軍的兄弟，不過他可沒法和宋將軍比。”
楊休幾人點點頭，原來兩人是這麽個關係。
“大爺，您接著說。”
老頭整理了下思緒，可能是想去了當日的慘烈景象，眼眶濕潤著道：“倭寇連著攻城幾天未果，遠遁而去，二位將軍以為倭寇走了，於是派出傳訊兵，邊傳訊給周邊衛所，邊查找倭寇身影。”
“哪知道，那宋高大在得知倭寇來了後，竟然自己跑回來城，把百姓們都扔在了城外。倭寇席卷了百姓，再次返回定遼右衛，這一次那些畜生、那些畜生竟然就在城外屠殺那些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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