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南京之危(三)

朱允樂剛想反駁,代王擺了擺手,製止了手下的爭論道:“以禮和林部堂說得都有理,隻是本王仍然傾向於林部堂的策略。.分兵等於放棄了兵力的優勢,隻有集中所有力量才能擊破當麵之敵。但對於與叛軍決戰的提議,本王也不能同意。

本王可以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裏有另外一份軍報是從關外傳來的。討逆大將軍董震兵分兩路,一路南下支援南京,而另外一路,由董將軍親率,準備奇襲貓兒莊!

所以我軍的策略隻有一個字、就是拖,把貓兒莊的幾萬大軍都拖住,這樣董震就能攻下毫無防備的貓兒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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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緩緩升起,晨曦逐漸散開,有節奏的鼓點如雷霆一般震撼在人的心頭。徐州府泡河北岸,大批的官兵正準備開始渡河。

俞大猷站在河岸後方,微風撫過,撩起身後的鬥篷。大軍一路南下,在北邊的時候,河水結冰方便了很多。不過一進入南直隸地階就完了,每次渡河都要費上一些時間。

看著河麵上搭起的三座浮橋,俞大猷很是不滿。這泡河並不寬,也就四十來步的樣子,搭橋一點不麻煩。隻是這些輔兵效率實在太差,整整兩天才搭起三道浮橋,對於現在的俞大猷來說,時間就是一切。

一輛炮車搖搖晃晃的上了浮橋,這是南下路過北京時特別帶來的。這些火炮每門足足三千斤,總共四匹馬在前麵拖拽。但此時這門巨炮陷在木板的縫隙裏,進退不得。幾名士兵在後麵使盡吃奶的力氣仍然不能讓它移動分毫,前麵的馬夫也拚命鞭打著挽馬,可是任憑挽馬怎樣嘶鳴,巨炮還是不動分毫。

浮橋堵塞著,北岸上等待著的兵馬早就不耐煩了,士兵們大呼小叫,嚷嚷著讓橋上的人滾蛋,騎兵盡力安撫著**不安的馬匹。一名軍官從北岸衝上橋,手裏的鞭子沒頭沒腦地招呼在馬夫的頭上,可是如果打能解決問題的話,馬夫真願意再挨上幾鞭。

耽擱了片刻,俞大猷有些坐不住了,這是什麽人安排的渡河次序,怎麽能讓家當一大堆的後軍先過河?俞大猷動了動嘴唇:“誰安排的渡河?”

身旁立刻上來一員副將,一臉尷尬地回道:“末將安排的。”

俞大猷道:“不能想想辦法嗎?”

副將道:“末將立刻去解決。”

說著,他一臉苦相奔向河邊。等他趕到河邊,橋上的巨炮還在那裏堵著,河邊的官兵早已經鬧成一鍋粥了。副將

大喝一聲:“這裏誰負責?!趕緊把炮推到河裏。”

橋上一名軍官聽到,虎地回頭大喝:“誰敢!”

一名親兵騎馬上了橋頭,揚鞭罵道:“你沒長眼睛,敢這樣頂撞龔副將?”

那名軍官看到龔副將後,才知道自己禍從口出,連忙跑到橋頭給龔副將跪下求道:“將軍,小人無心之失,萬望恕罪。隻是這炮耗費半年功夫,上萬兩銀子才鑄成,不能就這樣棄了。”

龔副將道:“糊塗,炮推到水裏,等大軍過去了,你再找些馬把它拉起來就是了。但現在它擋著大軍的道路,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快去!再堵著就軍法從事。”

軍官無可奈何,回到橋上,招呼手下,執行命令,撲通一聲,巨炮水落石出。龔副將又命令剩餘的兩門巨炮留在岸邊等待所有人過河後才許過。橋上的擁堵終於疏通,熙熙攘攘的兵馬,陸續過河。

十萬大軍,在雜亂無章的秩序中渡河,速度可想而知。一直混到日上三杆,才隻有兩萬多人渡河完畢。其他衛的指揮使請求吃完中飯再繼續行動,俞大猷氣憤的拒絕。都什麽時候了,這些人還想著吃飯。

一種不祥的預感衝擊著俞大猷的心頭,他不時焦急的掃視著南邊的地平線。如果這個時候叛軍出現?雖然他早已在南邊的大路上布置了四個衛的兵力保護渡口,防範有可能來自叛軍的襲擊。但以目前過河的速度,俞大猷無法保證這些缺乏紀律的部下能夠在戰線受到衝擊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隊形繼續過河。一旦被叛軍的騎兵滲透到渡口,剛剛渡了一半的部隊隻能是崩潰的命運。

正當俞大猷一次次派出傳令官,命令渡河部隊加快速度時。一名斥候跌跌撞撞衝上上來,把他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一條黑色的細線出現在南方的地平線上,然後逐漸變粗,接著就如海浪一般,滾滾而來,隻消片刻,出現在視野之中的人馬越來越多,旌旗遮天蔽日,人嘶馬叫,煙塵滾滾。

終於來了,俞大猷站起來,極目遠眺,整個平原仿佛都被叛軍占領,頗有漫山遍野之勢。這樣的進軍除了示威並無太多意義,但正是這樣的陣勢震懾著轅門上所有將領。俞大猷立刻傳令,除了早先布置的四個衛,再增派兩個衛出東轅門結陣,進一步保衛渡口。

再得知叛軍來襲的消息後,俞大猷就已經當先渡了河,在南岸建立了營寨,準備堅守渡口。

過不多時,一層一層的海浪來到距離官兵大營十裏遠的地方停頓下來,然後大軍之中旗號翻飛,黑衣黑甲的騎兵在不同的旗號下分成數個部分,組成四道戰列,步軍則組合成一個一個方陣。在不同的陣形變幻組合中,安靜的貓兒莊將士隻是偶爾發出戰馬的嘶鳴。等所有部隊布置完畢,陣中隻有獵獵的風聲掠過軍旗,幾萬人的軍隊鴉雀無聲。

連俞大猷也暗暗叫好,這才叫真正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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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城北百裏,自從代王將王府遷往朔州,就在這百裏外建立了一處營寨。為的就是更好的保證朔州的安全,畢竟朔州城不比大同城,在設施方麵要遜色不少。

此時正值隆冬,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已經完全被冰雪所覆蓋,極目望去千裏之內盡是白雪皚皚,天地間除了白色仿佛再無別的顏色。

“這鬼天氣!”兩名官兵站在營寨外的牆根下解手,一名官兵抖了抖**。罵罵咧咧的提起褲子,咒罵道,“還當真能把人給凍成冰渣子!”

“你那玩意沒被凍成冰渣吧?”另外一名官兵不懷好意的說道。“哪天要凍成了冰渣子,別忘了跟哥們說一聲。嗬嗬,你那漂亮的小娘子也不能守活寡不是?”

“去你娘的。”官兵聽了這話頓時大怒,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哈哈、你說今天將軍是怎麽了,一大早就帶著隊人馬出了營寨,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唉、你管那閑事,前麵打仗、也就我們這能安全點,別管那麽多,好好站崗……”

“轟隆隆~轟隆隆~”

“什麽聲音?”

大地突然開始顫抖,營寨上的積雪開始刷刷的往下落。兩名官兵驚恐的發現,在雪白的大地盡頭,有兩團黑黝黝的光芒,在快速的蠕動著,好像是在……追逐!”

“敵襲!敵襲!全軍集合!”

朔州北營大將王躍率領一隊殘兵瘋跑回大營,關上寨門就不出來了,其副將吳璿不得不急忙召集大軍,在營寨外擺開陣勢應戰。

可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何況大同府為了攻打貓兒莊,已經將精銳都抽調走了,剩下的衛所大多是新兵和一些鬆懈的衛所。

此時這些兵們還沒反應過來,傻傻的望著前方。

孟和舔著嘴唇,貪婪地看著百步以外,傻子一樣呆若木雞的官兵。

孟和環視身邊,將士們的戰馬焦躁不安地打著響鼻,全部目光凶猛的望著前麵的官兵,好似在看這食物一般。

“跟我衝,送他們見閻王。”孟和高舉彎刀大吼,眾騎士轟然應諾,義無反顧地朝官兵席卷而去……

王躍看上了一戶人家的閨女,作為朔州北大營的將軍,王躍在這一代是呼風喚雨。今日率兵出營,其實就是為了去那戶人家‘求婚’的。不過正當他使用自己的手段,讓對方答應時,不知道從哪裏殺出一路叛軍,剛一交手就損失了大半人馬,王躍是死命衝出叛軍的包圍圈,這才一路逃回大營的。

可哪知道,這夥叛軍是緊追不舍阿。

營寨下,吳璿身邊的將士越打越少,他已經換了兩匹戰馬,渾身上下已經成了血人。

“敗了,敗了。”吳璿心中痛苦的掙紮,雖然他也清楚己軍戰鬥力無法跟叛軍的鐵騎相比,但他怎樣也無法料到。前麵就這幾百名叛軍,就把自己近兩千人大軍殺的大敗。

此時吳璿身邊隻有三百餘名士兵,吳璿看了看周圍,發現叛軍並沒有繼續發動攻勢,隻是一隊隊的弓騎兵離開方陣一百步的距離環繞往複,不斷發射著要命的箭雨。士兵雖然有盾牌相抗,但時不時有人倒下。

看看身後的營寨,吳璿知道,就算自己守不住這大營,也要爭取時間,讓人去給朔州城報信。

吳璿深吸一口氣,吩咐部下:“前進。”

親兵愣了一下,隨即知道他的心意,咬咬牙向下麵傳令。

“殺!”

在陣陣呐喊聲中,官兵瘋狂的朝著貓兒莊幾百騎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