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賊
“近年來,浙江年年倭寇橫行卻賦稅不減,楊大人想不想知道,地方上是如何應對的?”胡宗憲安穩的靠坐在椅子中,臉上帶著些滄桑、帶著些無奈、帶著些疲憊。
“部堂請講。”看著胡宗憲那滄桑的麵容,楊休心中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以糧抵稅!”胡宗憲苦笑一聲,繼續道:“用官倉中的糧食,抵朝廷上的稅收。”
“啊!”楊休微微吃驚,拿官倉中的糧食抵稅?官倉中的糧食豈能私自挪用?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阿!
“這主意……”
楊休話還沒問出來,胡宗憲平靜的接道:“是我出的。”
……
楊休從總督行轅走出來時,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他現在才知道,浙江的官倉中為什麽會沒有糧食,原來糧食都已經被胡宗憲拿去抵朝廷的稅了。
可是、胡宗憲錯了嗎?浙江是全國稅收大省,朝廷年年就盼著浙江那點錢呢,作為浙江巡撫、總督,胡宗憲不得不每年都像朝廷交上一定的銀子。可是、浙江連年遭災不說,還有倭寇肆虐,百姓們根本沒那麽多的銀子交稅。
怎麽辦?難道去搶百姓的銀子?
胡宗憲沒有,他想出了這個掉腦袋的主意,用官倉中的糧食去抵稅。
胡宗憲有錯嗎?百姓們有錯嗎?浙江有錯嗎?
楊休渾渾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欽差行轅,連白月如元彪等人叫他他都沒理,一個人回到屋中把自己關了起來。
皇上這次讓自己來浙江,一是賑災、二是找出些嚴嵩的把柄,現在賑災糧草不足,而把柄自己也找到了。可是、這個把柄自己能告訴皇上嗎?胡宗憲、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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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布政使衙門,徐懷生、莫勇、劉真三人坐在客廳中,徐懷生手中拿著一封信,臉色沉重的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兩位覺得如何?”
莫勇站起身,一甩袖子道:“非同小可又如何?既然是小閣老吩咐的,那就做!”
“可是……”劉真有些猶豫著道:“那楊休可是皇上派來的欽差,如果死在咱們的地頭上,皇上會不會怪罪我們?”
莫勇一扭頭,看著劉真道:“怪我們什麽?隻要做的幹淨利落,他能怪我們什麽?莫須有不成?”
徐懷生點點頭,一咬牙道:“成,那老莫,這時兒就交給你了。?~你那按察使衙門好手多,讓他們做事利落些,別留下什麽把柄。”
莫勇爽快的點點頭道:“放心吧,這事兒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保準讓那小子不聲不響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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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杭州欽差行轅,此時已經是夜半子時,楊休等人都已經睡下來,行轅內一片漆黑。
欽差行轅外的房屋上,十幾個蒙麵黑衣人正潛伏在屋頂。其中一人看看欽差行轅外兩名看守的衛兵,小聲說道:“我觀察了一下,外麵就這兩個家夥在看守,院牆四周都沒有人巡邏,一會分成三組從院子東、西、北三麵同時進攻,記住一定要抓緊時間,無論哪一路人馬最先到達楊休的臥室,不管成功與否,三隊人馬都必須立刻撤退!”
“是!”十幾名黑衣人同時小聲的應道。
“好!散!”
黑衣人一聲令下,十幾人快速的分成三組,然後繞過院牆,分別從三個方向越過院子,朝著楊休的臥室潛伏而去。
“嘩啦~”輕微的一聲細小,仿若蚊蟲一般,一個黑衣人從窗戶越近屋內,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神看向前方床上的身影。
黑衣人對自己的身手非常放心,他暗殺過無數個人,沒有人能夠察覺到他!
可在黑衣人落地的那一瞬間,床上的楊休已經睜開了眼睛!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來到楊休床邊,手中明晃晃的長劍已經舉起,透過窗外的月光,長劍反射出一道寒芒,正設在楊休的臉上。?~
就在這個時候楊休豁然睜開雙眼,直視那黑衣蒙麵人。
黑衣蒙麵人也傻了,當場就愣住了。楊休竟然發現了自己?這怎麽可能,這種情況在以往的暗殺過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喝!”楊休低吼一聲,當先一腳朝著那黑衣蒙麵人的胸口蹬去。他這一吼也把蒙麵人驚醒了過來,可惜為時已晚,楊休這一腳是又快又狠,重重的蹬在他的胸口之上。
“噗通~桄榔~”
蒙麵人摔落在地,又朝後滑行了一段,裝載了書架上,把上麵的一些瓷瓶撞到,一時間發出桄榔桄榔的響動。
“大人,發生什麽事情了?”聽到屋內的響動,守候在屋外的親兵跑到門邊緊張的問道。
“進來,有刺客!”楊休大喝一聲,門外親兵忙推門而入,頓時將地上的黑衣人圍了起來。
“有刺客!抓刺客!”
欽差行轅中陷入一片混亂,十餘名黑衣人全部被貓兒莊的將士發現,打鬥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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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莫勇急匆匆的感到布政使衙門。
“啪啪啪~~”
門房有些不情願的打開大門,嘟囔道:“誰阿,這大早上的。”
“呦~莫大人!”門房推開大門,一見來人竟是按察使莫勇,那滿臉的埋怨頓時消失了。
“快!去同知你家大人。”莫勇說著就往裏走,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仿佛火燒屁股了一般。
“莫大人,大清早的這是怎麽了?”徐懷生被人從被窩裏拽出來,朦朧著睡眼問道。
“我的大人哎~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睡的著!”莫勇滿臉的焦急,跺著腳道,那聲音簡直都快哭出來了。
“這是怎麽了?”徐懷生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
莫勇在徐懷生身旁坐下,靠近他小心聲道:“昨晚的事情、我那十多名手下一個都沒回來!我讓人到欽差行轅附近去打聽了,那周圍的居民都說昨晚行轅內有打鬥聲,亂哄哄好一陣子呢。”
“什麽?”徐懷生一聽這話差點跳起來,臉色變顏變色,半天才焦急道:“莫大人,你是什麽回事,怎麽、怎麽還能失手了!”
莫勇滿臉的悔恨,愁眉苦臉道:“我也不知道阿,我派的可都是好手,以前哪次也沒有失過手阿,哪知道這次竟然全軍覆滅!”
徐懷生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天,最後站起身道:“走,跟我去欽差行轅一趟。”
“阿?”莫勇做賊心虛,猶豫道:“這個時候去欽差行轅,這……”
“這個時候不去什麽時候去?你我都是浙江大員,你更是浙江按察使,管著一省的刑名,欽差在浙江遇刺,你不去誰去?”
“可是……”莫勇還是很擔心,吧唧吧唧嘴道:“去了我說什麽阿?”
徐懷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道:“去了不是讓你說什麽,而是讓你聽他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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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生、莫勇兩人趕到欽差行轅,發現欽差行轅門口站滿了守衛,整個欽差行轅都處在一個緊張的氛圍中。
兩人進得行轅,見到楊休此時正躲在屋中。
“楊大人,您沒事兒吧?”徐懷生看看一言不發、坐在那裏的楊休試探著問道。
“啊!是徐大人阿,徐大人這是什麽時候來的?快請坐。”楊休仿佛才看到徐懷生一般,請他和莫勇兩人坐下。
“楊大人,昨晚的事兒……”
“唉、昨晚可嚇死本官了。”楊休滿臉後怕的搖搖頭,擺著手道:“別提了、別提了,對了、莫大人。”
莫勇聽到楊休叫自己,他心中有點發虛,忙應道:“在、楊大人有事請吩咐。”
楊休拽起莫勇的手,誠懇的祈求道:“莫大人,這抓刺客的事兒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抓到這些刺客,然後嚴懲!”
莫勇微微一怔,抓刺客?自己派出來的十幾個人一個也沒回去,不用說阿,都搭在你這裏了,還上哪抓刺客去?
徐懷生怕莫勇露出破綻,忙在一旁給他大眼色,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應下保證道:“楊大人放心,本官必定把刺客抓回來,聽憑大人處置。”
“那就好。”楊休歎了口氣,裝出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道:“兩位大人,本官累了,想要休息了,就不多陪二位了。”
徐懷生兩人站起身,紛紛道:“那楊大人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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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得欽差行轅,一路回到布政使衙門,這個時候杭州知府劉真也趕了過來,對兩人問道:“兩位大人,欽差那邊怎麽樣了?”
進的布政使衙門,莫勇鬆了口氣,大笑道:“我還道那欽差有多麽了不起,原來也是個熊包,看把他嚇的那副樣子。”
徐懷生皺著眉頭,懷疑道:“我總覺得不對,你那十多個人可都是高手,這都沒殺得了他,他一定不簡單!可是……這樣一個人人物,怎麽會被嚇成這樣?還有,你那十多個人不都搭裏了嗎,他怎麽還讓你抓刺客?”
莫勇想了想,也是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他自己也亂著呢。
“難不成……事情湊巧了?還有其他人想要殺他,然後跑掉了?”
徐懷生不置可否,說道:“這樣,你再去好好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發現。我去給小閣老寫封信,把情況和他說說,順便觀察一下楊休的接下來的行動。至於劉府台,你繼續去籌備糧食。”
“恩好,那就這麽辦。”三人各自有了分工,於是散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不多時一匹快馬出了布政使衙門,一路朝著北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