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初顯崢嶸.揮軍東進圍困京師 第二百七十章 為人終為己（五）
“哈哈哈！”
聽了楊休這番話，嘉靖忽然大笑了起來，不住的用手指著楊休。此時嘉靖帝心中還是挺氣憤，嚴嵩最近幾年越來越不像話了。國庫空虛、各地鬧災，可他嚴嵩竟然還貪汙賑災錢糧，其實這些嘉靖帝都知道。
可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阿，嚴嵩把持朝政這麽多年，全國上上下下的官員，不分大小、都與他嚴嵩有脫不開的關係，如果把嚴嵩拿掉，估計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再勝任首輔這個位置。
所以……為了不讓‘天下大亂’，嘉靖帝隻能隱忍嚴嵩，隻是為了讓他能夠打理好朝政。之前得知連楊休都與嚴黨走到了一起，嘉靖帝心中說不上的氣憤，真想把楊休拖出去砍了。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楊休在他身邊說了幾句話，他心中雖然還是有氣，可就是撒不出來。
楊休不明白裏麵的關鍵，但見嘉靖帝笑了，自然也就放下心來，自己也笑著道：“皇上，其實……其實嚴家的飯菜確實挺好吃的。”
嘉靖帝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冷聲道：“你在朕麵前說這樣的話，難道就不怕朕把你當成想要投靠嚴黨的罪臣，拖出去砍了？”
楊休一臉誠懇之色說道：“皇上，草民隻是說出心裏話而已，皇上是一國之君，草民則是皇上的子民，心中的想法不應瞞著皇上。”
此話一出，嘉靖帝神色有些複雜，又是這種感覺，與那天在大殿上一樣。滿朝文武所有人都瞞著自己，都怕自己，可這個楊休為什麽不怕？他為什麽會把所有心中的想法都說出來？
人就是這樣，如果每個人都和你說真話、說心裏話，你不會覺得如何。但作為皇上，嘉靖帝從小開始，身邊就沒有人會和他說心裏話、說真話，所以突然間有那麽一個人，與他說了真話，他就會把這個人深深的記在心裏。
“你為什麽那麽相信，你說了真話後朕就不會殺了你？”嘉靖帝繼續問道。
“因為草民知道，皇上是明君。”楊休絲毫沒有臉紅的說道。
“明君……”嘉靖帝坐在蓮台上，喃喃自語。
“起來吧，黃錦、去搬個錦墩。”皇上有些慵懶的道。
“謝皇上。”楊休不是土生土長的大明人，所以可不會在乎那些君臣禮節，給凳子那就坐。
“說說，你去嚴府都做什麽了？”見楊休坐下，絲毫沒有拘泥的樣子，嘉靖帝也感覺到了一絲輕鬆，仿佛與一個老友聊天解悶一般。
楊休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在嚴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小閣老等人想把景王留在京中，張大人、高大人則是想讓景王盡快回封地。草民不敢隱瞞皇上，草民之前去了裕王府，草民與裕王說，如果想要景王回京，就不能上本參景王。”
“哦？這是為何？”嘉靖帝眉頭一挑，問道。
楊休心下微微一轉，笑著道：“景王回京給皇上獻寶，這是景王的一片孝心，他們這個時候上書，豈不是惹皇上生氣嗎？”
嘉靖帝深有體會的點點頭，他太讚同這句話來，看來不是沒人了解自己阿，一時間對楊休好感大增。
楊休見嘉靖帝不住的點著頭，心中也是歡喜，他當然不會傻到跟嘉靖帝說，我了解你的性格，你就愛與大臣對著幹等等，如果楊休這麽說了，那麽嘉靖帝一定會把他不聲不響的給殺了！
“你既然已經告訴了裕王他們，為什麽吳山等人還要上書？”嘉靖帝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
“回皇上，因為……裕王、張大人他們，懷疑、懷疑草民是與小閣老串通好，去騙他們的。”楊休回道。
嘉靖帝微微一合計，便道：“然後你就去了嚴府？找那嚴世蕃？”
楊休再次跪倒在地，說道：“是的，請皇上恕罪。”
嘉靖帝饒有興致的看著楊休，又問道：“嚴世蕃他們想留下景王，你又給他們出了什麽主意？”
楊休有些忐忑的道：“草民……草民的主意就是，以靜製動，讓張大人他們去上書參景王，這樣一來……他們惹惱了皇上，景王也就能留下來。”
“你不怕跟朕說完後，朕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把景王打發回去？到那時候，你可沒法和嚴世蕃他們交代。”嘉靖帝笑眯眯的看著楊休。
楊休忙回道：“草民不怕，因為草民知道，皇上心中一直都清楚的很。該怎麽做、不該怎麽做，就算草民不說，皇上也都有把握。”
嘉靖帝顯然很滿意楊休的回複，接著又聽楊休道：“世人皆是為人終為己，草民也不例外。縱觀整個京師，隨便出來一個小官都要比草民有權有勢，草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須找個靠山，所以……”
“為人終為己？”嘉靖帝反複念叨著這句話，然後平靜的問楊休道：“那你可找到了靠山？”
楊休對著嘉靖帝叩頭，隨後鄭重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草民隻忠於皇上，忠於大明。”
嘉靖帝雙手扶著蓮台，身子微微前傾，仿佛是要更近的看著楊休，一字一句的道：“好、那朕就給你這個機會，留在嚴世蕃身邊，朕要知道嚴世蕃的所有動作，一絲一毫都不許錯過。”
楊休心下凜然，連忙應道：“草民遵旨！”
“別草民草民的了，黃錦、等會下去給他個東廠的腰牌，暫時……就當個百戶吧，你也別嫌官小，等立了功，朕封你個大的。”嘉靖帝對楊休道。
“臣不敢，隻要是為皇上做事，臣就心滿意足了！”楊休繼續表決心道。
“行了，下去吧。”嘉靖帝閉上眼睛，開始繼續打坐。
隨著黃錦出得永壽宮，黃錦將東廠的牌子交給楊休，細聲細語的道：“咱家恭喜楊大人了。”
“呦、屬下不敢。”楊休忙對黃錦施禮道：“黃公公管著東廠呢，可是屬下的上司。”
黃錦笑的有些牽強道：“楊大人可別這麽說，東廠廠公可是陳公公。”
同為司禮監秉筆，雖然陳洪是東廠廠公，但東廠的那些番子依然也要聽黃錦的話。也就是說，黃錦雖然沒有名分，卻是有實權的。
“黃公公過謙了，今後還要黃公公多多照顧阿。”說著楊休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銀票，瞧瞧的遞給黃錦。
黃錦接過銀票後看也沒看，自己收到袖口中，笑著道：“都是為皇上辦事，這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