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厲風行

江水師千總趙仕哲,帶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鎧甲軍兵衙,卻並未真的坐在那張原本屬於登州知府李尤德的椅子上。趙仕哲命師爺胡宇帶著衙役們搬來不少座椅,就在知府大堂前的院子裏審案。這倒是未使李尤德過於難看,當然,這番舉止已屬“大逆不道”,這座位之事,倒也算不得什麽。對李尤德來說,還坐在屬於自己的那張椅子上,隻是屬下衙役雖都在眼前,卻隻能聽趙仕哲的吩咐。如今李尤德隻能看著,也無人前來理睬。那趙仕哲甚至看都未看一眼,更不用說要交待幾句什麽。

趙仕哲到底是武人,自不必講究什麽衙門問案的規矩。這下麵院子裏,一邊站著的是捕頭王來兒及其屬下捕快二十多人,一邊則是蓬萊閣下那些酒肆茶坊的店主、店小二等人,這些足有四十多人,原本都被關在牢裏,不管有沒有拿出打點的銀子,可都暫時出不去;另一邊,則是陸續被重新叫來的那些剛剛被放回來的被綁者。

這呼啦啦一百多人,將整個院子是占了大半,四周則是鎧甲齊全、手按腰刀的水師士卒,個個都露出八分彪悍之色,單看那站姿,便知道不是臨時拚湊的。這幅場麵,不說那些平民百姓要戰戰兢兢,就連那花白頭發、見多識廣的捕頭王來兒,也都麵色慘白,隱隱露出幾分懼色。

所有的人都摸不透,那水師千總趙仕哲為何要這般大張旗鼓的興師動眾,若單是為了案子,可也不必如此形如造反一般占了登州府吧?

趙仕哲並不理會地下地人如何去想,自顧帶著十幾個通文墨地兵士翻閱案卷,並不時地就其中有用之處,喚人問話。這知府衙門裏是一片靜默,除了叫人問話的,倒沒人敢發出聲響,那登州府城內,卻是一片嘈雜之聲。那是數千水師官兵正在一幫捕快、衙役以及各級小吏的帶領下,挨家挨戶的清查門戶。凡是沒有登入名冊的,一律帶到城中校場看押。

這番動作,在百姓看來,卻是另一種味道。大概那些官兵都早就經過訓練,這穿門入戶倒也講規矩,先有衙役喊話,待人口全部集中之後,才入戶搜查一番,除了偶然打破幾個噴噴灌灌之外,倒也沒多留。至於那些慢慢騰騰的大戶家眷,便有些不耐煩了,一番喝罵是免不了的,若再要嗦,踢上幾腳倒也正常地。

登州府城之內,還駐紮有登州營的一千多人馬,這城內一番混亂,自然便有人出營查看。這城內之事本輪不到登州營去管,但畢竟已經有白蓮教作亂之事,不得不小心一些。但幾名指揮、把總才帶人走出營門口,便見前麵整齊地列隊站著三百多名士兵,一百長槍手、一百刀盾手,剩下一百則是燧發長槍的隊伍。為首的是一名把總,見有人出營,便立即高聲叫道:“鎮江水師入城剿匪,登州營所有人等不得出營。違者立斬!”

這卻有些過分了,登州府城之事,何來鎮江水師管?那語氣更是令人生惱。立時,便有一名指揮出聲叫罵。那名把總也不多言語,隻回頭交待一句,便有十名燧發長槍手越隊而出,一次齊射,騰起一片煙霧。那幾名指揮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些水師官兵竟然真敢動手,立時便嚇得退回營去。那些彈丸卻是打地營門旁處的木柵欄上,雖不見多大動靜,卻是真正地能致命的。登州營內也有火器,官兵自熱知曉威力,這下便無人再出頭問話。瞧那幾百人的姿勢,怕是都是上過陣的。

登州營內的一千多人,不過是常駐衛所軍而已,平日裏出操站隊都不一定齊全,如何敢真的動刀動槍地?是故,這三百人,便立時嚇住了登州營。

夜幕降臨時,鎮江水師千總趙仕哲已經問明了詳情,而登州府城內也粗粗清查了一遍,那校場上被關押著的無籍之人,足有上千人之多。

趙仕哲叫過師爺胡宇與捕頭王來兒。默然盯著二人。好一會兒才問道:“這案子我已看過了。你們說。這都與哪些人有關?”

胡宇斜眼瞧了瞧那攤在椅子上昏昏然地李尤德。卻沒答話。倒是捕頭王來兒遲疑了一下。說道:“軍爺。這事我們查過。怕是與水師、白蓮教地人。都有幹係。隻是”

捕頭王來兒說道這裏。看了看師爺胡宇。那胡宇隻好硬著頭皮說道:“這些確是可疑之處。隻是時日尚短。還未詳查。

趙仕哲冷笑一聲。說道:“三天。你們就查到這些。再等下去。怕是連屍首都尋不到了。”

胡宇、王來兒不敢應聲。低頭不語。

趙仕哲轉頭看了一眼那邊似乎已經昏睡著地李尤德,接著說道:

來辦案的,你們隻要好生做事,我也不難為你們,

趙仕哲雙目猛然間閃出幾分殺意,那胡宇、王來兒雖然沒有對視,卻也感覺到脖子後麵涼颼颼地,頓時打了個寒顫。

“我給你們一個時辰的功夫,去找出白蓮教、還有水師相關的人。”趙仕哲說道。

王來兒、胡宇一時猶豫,望向趙仕哲。

“你們隻管認人,別的有我們去做。”趙仕哲說的簡單。

隨後,王來兒、胡宇二人便由水師的人跟著,前往尋人。

說起來,那捕頭王來兒與師爺胡宇,也是有些本事的人,這登州府城裏的事情,不說都知道,可也知曉八分。那白蓮教在登州府城傳教設壇的,早有耳聞,甚至連有哪些人參與,也是知道線索的。隻是平日裏知府李尤德從不多事,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到了此時,這件案子不辦出個眉目來,那千總大爺怕是不知還要做出什麽事兒來。今日這個動靜,可是大明朝從未有過的。

捕頭王來兒、師爺胡宇被幾十名官兵擁著來到校場,在那一千多人之中尋找可疑之人。這隻要真心辦事,以二人在登州府多年的閱曆,這尋些人出來,還是輕而易舉的。那捕頭王來兒更是直接找了平日裏便在登州府城裏尋釁滋事的一些地痞、閑漢,沒過多久,便從中尋出幾個外來的白蓮教眾。當然,那其中還被認出有山東水師的士卒,這沒事不在軍營裏待著,在外麵瞎混的,可也沒幾個是老實人。

那白蓮教本是佛教支脈,在民間流傳也有不少年頭了。這倒了大明朝此時,早已分化成無數分支,連名字都數不清楚。這種借宗教集結人眾的,分支越多,人便越是繁雜,那其中斂財、鬧事的,更是尋常所見。這回山東徐鴻儒起兵反叛,各分支便借著勢頭忙乎起來。

登州府城裏被尋出的白蓮教眾,到並非與這次綁架案件相關,但在嚴厲的審訊之下,尤其是一名把總耐不住性子,一刀砍下一人的手指之後,便不得不說出登州府境內的幾處白蓮教眾秘密聚集之處。這不說還好,登州府境內雖然都知道必定有白蓮教的存在,但卻是風平浪靜,沒什麽麻煩,這一招,師爺胡宇、捕頭王來兒,卻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那幾名白蓮教眾雖不清楚這綁架者是誰幹的,卻交待出幾處村子聚集著上千白蓮教的人,當然,其也明說,並不清楚是否要起兵作亂,隻是平常便就如此依附在幾家大戶的門下,方便行事。那幾家大戶在登州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倒不是什麽書香門第,算是土財主,幾家的土地加起來,怕是也有上千頃之多。

這種人家既然沒有官宦背景,要想強取豪奪,自然要聚集一些勢力才行,當然,白蓮教在此地的分支,卻也要尋些落腳之處。民間幫會、宗教派別之中,少不了接著名義斂財、雄居一方之人,兩下一和,便成了此時被交待出來的情形。

姑且不說白蓮教是好是壞,這幫派與大戶們結合起來,自然便有什麽欺男霸女、巧取豪奪,甚至公然劫掠的事情做出來,隻是沒有報道知府李尤德這裏罷了,至於下麵的縣官,更是不敢多事,那是上下都不得好的事情。

至於那幾名水師士卒,也沒得了好,一頓暴打是免不了的。當然,這些人未必知情,但總還要聽說一些事情,例如最近幾日,營中有誰忽然有了銀子,開始大手大腳起來等等,這些蛛絲馬跡匯集起來,便令事情更加可疑了。

趙仕哲既然如此強悍的要辦此案,當然沒將山東水師的人放在眼裏,若是心存畏懼,這知府衙門可就不會被這般“打擾”了。

得知結果之後,趙仕哲當即立斷,立即發下命令。留下五百官兵繼續把守登州府城,其餘的四千多人馬,分做幾部,於天明啟程,要分頭圍剿那幾處白蓮教聚集之所。同時,派人通知海上的戰船,加派人手,準備處置山東水師駐紮在蓬萊的這部水城人馬。

至於與案子直接相關的,那趙仕哲毫不客氣命令知府李尤德打開府庫,取出一萬五千兩銀子來,當然,這登州府府庫之內還真沒這麽多銀子,那李尤德不得已,隻好以自己的名義,向城內大戶人家借齊缺數。那些被放回來的被綁者,已經說清楚嚴安途等三人還活著,隻是每日要被打上一頓。趙仕哲便親自帶著幾人,裝扮成前去贖人的樣子,預備天明出城,要直闖匪巢,救回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