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了鬼氣,寶寶才恢複清明的眼睛再次混沌起來。他這回是元神直接吸收的鬼氣,遠比之前鬼體吸收鬼氣來的傷害多。
我擔心著他,想要那些鬼氣遠離寶寶,不顧一切的衝過去用剩下沒多少的魂力想要扯開那些鬼氣。
然而,鬼氣卻順著我的魂力入侵進了我的魂魄之中。
頓時,從魂魄深處湧來從未感受過的寒意,讓我連打著寒顫。
寶寶恢複了意識過來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快速將我帶離了識海。
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墨寒還在和昀之惡鬥著。
寶寶還在我懷中,無比擔憂的望著我:“媽媽?媽媽你怎麽了?爸爸!”
墨寒聽到,擔心我回頭看了一眼,隻是這一分神,便被昀之一掌擊中,打退了好幾米。
我想要說我沒事,可是卻張不開嘴。手臂變得僵硬起來,無力再抱著寶寶。
他落到地上,我的身子也倒了下去,所幸被他扶住了。
“慕兒!”墨寒不再去管昀之,立刻飛回到我身邊:“你怎麽樣了?”
“媽媽吸收了鬼氣……”寶寶擔憂道。
好冷……
幾乎連魂魄都要被凍僵了。
墨寒抱著我,將自己的法力輸送給我。
被洪荒天道控製的昀之想要攻過來,他也無暇分身,寶寶看不過去,跳起來一腳踢在了昀之臉上,愣是把昀之踢飛了好遠。
“哼!冒充舅舅的壞家夥!”他氣鼓鼓道,掄起拳頭又衝上去了。
我擔憂的想要他回來,可是他居然不落下風。
墨寒回頭看了眼,見狀也放心了些許,給墨淵遞了個眼神後,繼續為我療傷,驅散我魂魄間的幽冥鬼氣。
墨淵會意,提劍上前跟在寶寶身後保護著他。
墨寒這才放下心來,抱著我,又分出一道意識來檢查的我的傷勢。
越檢查,他的眉頭就鎖的越緊。
同時,我也感受到自己的魂魄逐漸稀薄起來。就像是清晨的霧,被太陽照射後,在逐漸飄散。
我不敢問墨寒是不是很嚴重,卻聽到他溫柔的對我道:“不會有事的,別害怕。”
他反手丟出一道陣法,抱著我進入了陣眼,啟動了陣法。
恰巧墨淵回頭看了我們這裏一眼,見狀,臉色大變:“哥!你幹什麽!”
墨寒在幹什麽?
“保護好白焰!”墨寒冷冷道,阻止了想要衝回來了墨淵。
寶寶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昀之找到空隙就要攻擊過去,幸虧被墨淵擋住了。
“二叔,爸爸在做什麽?”寶寶不解問。
墨淵恨得咬牙切齒:“傷勢轉移……哥!慕紫瞳那是魂魄上的傷勢!你怎麽轉移!”
“你閉嘴,保護白焰!”墨寒鄭重的吩咐了一聲。
寶寶想要回來,昀之攻過來,他又纏住了。
傷勢轉移去哪裏呢?
看墨淵那難看的臉色,我不敢想象下去,拚盡全力道:“墨寒,我沒事……別轉移了……”
“別說話,很快就不冷了。”墨寒低頭吻了我一下,加速運行了那陣法。
魂魄上的傷痛與寒意漸漸減輕,墨寒沒有血的色麵容上,更加蒼白。
“墨寒……”我的心越發不安的跳動起來,傷痛全部褪去,一股舒服的涼意從墨寒握著我的手臂的地方傳來,很快將我虛弱的魂魄重新穩固下來。
那是墨寒的精元……
墨寒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下,他沒有抱著我的那隻手緊緊握成了拳,他真的將我身上的傷勢全部轉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劇烈的疼痛之下,他卻麵不改色。
“墨寒!快停下這陣法!”我驚慌道。
墨寒微微一笑,寵溺的答應了:“好。”
陣法消失,我的傷勢恢複,墨寒的身子卻無力的倒在了我的身上。
陣法已經完成了,所以停不停下都無所謂了!所以他才順著我的意思停下了!
“快逆轉這陣法!你別出事!我不要緊的!就是有點冷而已!沒事的!墨寒……墨寒你不要出事……”
我的心難受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將才恢複了一點點的靈力瘋狂的注入陣法之中,想要用陣法將墨寒身上的傷重新轉移到我的身上,可是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墨寒抬起手臂拉住了我正在施法的手,輕聲道:“我怎麽能讓你難受?冷也不行。”
“可是你……”
“我本就是一道幽冥鬼氣,這些鬼氣能奈我何?”他故作輕鬆的反問。
我的直覺卻告訴我會發生無可挽回的事。
“保護好自己和寶寶……”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在屍山之上抱著他,看著他疲倦的合上了眼簾。
隻是麵容上,還滿是擔憂。
這才是水鏡上真正顯示的畫麵!
“墨寒!墨寒你醒醒!”我焦急的呼喊著他,他卻無動於衷:“你不要出事……”
他第一次不理我,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心如刀絞。
墨淵和寶寶幾次想要衝回來,都被昀之攔下了。
同時,血色的天空中的,正對著我和墨寒的頭頂,一道強有力的天雷就要落下。
躲是絕對躲不開了,我將無極玉簡幻成長劍,咬緊牙關,燃燒魂力,全力朝著那道天雷揮出一劍。
銀白色的雷火鳳凰自我的劍刃上飛出,不斷變大,長嘯著迎著那道天雷衝去。
兩道耀眼的光芒自空中相撞,相撞迸發出的靈力波,將我腳下的屍山都毀掉了一般。
天罰雷消失,我的雷火鳳凰也消散在空中。我的感覺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胸腔裏仿佛被一柄鐵錘狠狠敲過一般。
隻覺得喉嚨口一陣難受,一口血便吐了出來,隻留下滿嘴血腥的鐵鏽味。
原本處在上風的昀之,看到我這裏的情況,恢複了一瞬的清明。
“姐!”他的身形一頓,被寶寶趁機一腳踢飛在地。
“媽媽——”寶寶見我也出事,更加難受,立刻就朝我飛過來。
昀之再次被天道控製,想要追上來,被墨淵攔住了。
孔宣見墨淵獨自一人迎戰有些困難,安置好了大鵬也衝了上去。
寶寶卻被憑空落下的一道驚雷擋住了去路。
天空仿佛被搗破了一般,一道道血色的天雷不斷從烏雲間落下,看得人觸目驚心。
寶寶靈活的躲開著那些雷,沒有被傷到,卻也無法跑到我這裏來。
腳下的屍山少了墨寒的威壓壓製,蠢蠢欲動。
不知道早就死去多少年的屍體,沾了我的血氣,竟然掙紮著從死人堆裏爬了起來,朝著我爬來。
我刺死了幾個,知道這裏不能就留,抱起墨寒的身子就要離開。
由於是被幽冥鬼氣所傷,故而墨寒的身子非但沒有如以往那樣便透明,反而更凝實了。
但他是鬼,除非有意,否則不會有重量。我抱著他,除了自己身體上因為分娩和手上而產生的疲憊外,沒有感到任何倦累。
腳下不斷有幹枯的死人手猝不及防的從屍體的縫隙間冒出來,握住我的腳,讓我幾次都差點摔下去。
我強忍著心中的害怕,將那些鬼手悉數砍斷,在血色下將墨寒一步步帶離了那屍山。
就在我們離開那裏的下一秒,一道威力無窮的天罰雷落下,瞬間就將屍山上的屍體全部擊的粉碎。
我知道,那道雷,原本是要對著我和墨寒落下的。
天罰雷的餘威不減,將我墨寒掀翻彈出去了老遠。我護著他,不讓他落在地上,自己卻實實在在撞在了地上,又是吐出一口血來。
不能再吐血了,墨寒會心疼的。
我在心裏這麽告訴自己,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放眼望去,原本鬱鬱蔥蔥、靈力充沛的洞天福地,此刻了無生機。滿目瘡痍的土地上,到處都是燒焦的樹木。
就連森林外的草地上,也被波及了。
不少羽族的屍體落在地上,一片漆黑,已經認不出是什麽鳥了。
唯一幸存的,恐怕就隻有梧桐樹了。
據說,那是盤鳳族當年就棲息過的梧桐樹。時隔這麽多年,梧桐樹依舊有著不可小覷的靈力,得以庇護此間羽族。
洞天福地幸存下來的羽族,都在那裏避難。
天雷一道道落下,我們都自顧不暇。梧桐樹眼看也要不保,孔宣痛心疾首。
突然,那落向梧桐樹的天雷,卻被另一道天雷截胡了。
我一楞,那道截胡的天雷,似乎是新天道的……
正詫異著,身後傳來靈氣波動。我回頭,竟然是藍天佑從裏麵走了出來。
“你怎麽來了?”我詫異。
他見到我的模樣微微皺眉,又看了眼我懷裏的墨寒,道:“瞳瞳,我說過冷墨寒這回保不了你。我來保護你。”
這個時候我的確需要人保護,也沒矯情的拒絕藍天佑。
洪荒天道的天罰雷再次朝著梧桐樹落下,新天道卻再次用另一道天罰雷擋住了。
見我不解,藍天佑解釋道:“若是梧桐樹毀了,羽族也就毀了。”
所以新天道是想保護羽族的?
孔宣聞言也稍稍放心了些,專心和墨淵一起對付起天雷來。
“瞳瞳,快跟我走!”藍天佑沉聲道。
我搖頭:“我不會丟下他們。”
“洪荒天道是要殺光這裏的所有人!你隻有跟我走,才有生路!天地裂縫,是洪荒天道唯一不能涉足的地方!”藍天佑很焦急,顯然在這樣強大的神威之下,他即使有新天道的護佑加持,也不能久待。
我還是搖頭:“我的丈夫、孩子,弟弟以及兩個兄長,都在這裏。我不會把他們丟在這裏等死!”
“你救不了他們的!”
“那我情願跟他們一起死。”看見一旁的墨寒,若是能與他生同寢死同穴,也不枉我走過的這一生。
天雷不斷落下,藍天佑下幾道金色的陣法,將那道天罰雷彈開了。
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姬紫瞳。
不知道她怎麽離開了梧桐樹,此刻也有不少鬼氣正追逐著她。
見到藍天佑,她宛如見到了救星:“啟明!”
藍天佑聞言轉身,眉頭微皺。他的身形微動,顯然是想要去救姬紫瞳的。但是,又不放心我這裏。
鬼氣的速度很快,姬紫瞳負隅頑抗,卻還是隻能勉強自衛。
她剜過站在藍天佑身旁的我,見墨寒昏迷,也是吃驚了一下。隨即,那
鬼氣又衝破她的法力,朝她衝了過去。
“啟明!啟明……師父!師父救我!”她嘶聲力竭的呼救。
藍天佑回頭看了我一眼,身形飛快的朝著姬紫瞳飛去,為了她打散了一道即將打穿姬紫瞳咽喉鬼氣。
我無心關心他們,抱著墨寒便想去接寶寶。
寶寶畢竟才出生,即使吸收了幽冥鬼氣實力大漲,這麽長時間的戰鬥下來,他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一不小心,就被天雷擦著了手臂。頓時,他雪白的小圓臂就是血肉模糊了一大片。
他是我和墨寒的孩子,將活人和鬼的特點都繼承了。受傷了,大片的血留下來,我恨不得那些傷是在我自己身上。
他第一次這樣受傷,頓時小鼻子就皺了起來,看的我更加心疼。
天雷已然占了上風,我擔心著寶寶,全力朝他跑過去,一個撲身,將他從被天雷圍困的情況中救了下來了。
“媽媽……”他才開口,驟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我的舍後。
背後傳來的巨大神威讓我心神戰栗,不用想也知道背後肯定有一道雷落下。
“帶爸爸走!”我快速讓寶寶抱起了墨寒,將他大力朝著墨淵那裏拋出去。
墨淵衝上去接住他們,我鬆了一口氣。
那道雷,我是躲不開了。
正這麽想著,背後傳來雷電炸起的聲音,我卻毫發無損。
我不解的轉過頭去,卻見藍天佑站在我身後,替我全力擋下了那道雷。
洪荒天道的天罰雷也是分等級的,落下最多的雷,我們大部分都可以擋住。然而,每隔一段時間,他技能冷卻就會放一個大招。
稍有不慎,那天雷落在身上就是神魂俱滅。
藍天佑為我擋下的,就是這樣一道天罰雷。
天罰雷的威力被打散,藍天佑卻也到了極限。隻見他的身子倒下,魂魄卻還在保持著剛剛為我擋雷的姿勢。
他半透明的魂魄轉過頭來,見我安然無恙,欣慰的一笑:“我說過,會保護你的……”
他的聲音飄忽了起來,“瞳瞳……我是真的愛你……”
“藍總……”我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卻一直以為他是別有所圖……
他淡淡笑著:“你沒事就好了……我也活了三千年了……三千年啊……隻有我一個人的三千年……當真是,寂寞如雪的三千年……”
他自嘲過,眼神瞥過不遠處被他剛剛費力救下的姬紫瞳,帶著不少的遺憾。眼底,蓄滿了孤寂與落寞。
他朝著伸出手來,我想要握住他的手試圖救他。
指尖才輕觸到他的掌心,他的魂魄就發出“哢”一聲,隨即就像是一麵鏡子一般,布滿了裂縫。
我怕加重他的傷勢,不敢再伸手。
他見我的手縮回,慌張的追上來。抓住我手的那一霎那,他的魂魄徹底碎開了。
大大小小的碎片飄散在空中,迎麵朝著我飛舞而來。
掌心接住一片魂魄碎片,藍天佑的記憶再次閃現在我的腦海裏。
是他收姬紫瞳為徒後好幾年之後,姬紫瞳紫眸覺醒。
雖然後天紫眸覺醒的族人也不是沒有,但是族中長老都懷疑是藍天佑為了給姬紫瞳謀出路,在暗中做了什麽手腳。
大巫殿正殿,姬紫瞳委屈的跟藍天佑哭訴著這一切:“師父,他們這般欺辱徒兒……憑什麽都是紫眸顯現,靈脈覺醒,其他人都被奉若上賓,隻有我……隻有我,會遭到這般的懷疑!”
藍天佑神色淡淡:“他們要懷疑就懷疑好了。不過是嫉妒。你是我徒弟,天生紫眸,怕什麽議論?將我教你的法術都學會了,用實力說話,可懂?”
姬紫瞳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她修為藍天佑為她出頭,可是藍天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能再說什麽,隻能點頭稱是。
也許是曾經貴為公主卻從享受過公主的待遇,這樣的落差讓她比尋常人更知道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姬紫瞳學習法術的確刻苦。
十五歲的時候,她在族中大選中,打敗了所有參試者,成為了族中實力僅次於藍天佑的族人。
同年,她的身外化身火鳳覺醒。
族人這才認可了她。
然而,沒多久,族中便有了關於藍天佑黑鳳血統不純的謠言飛散了起來。
更何況,現在有了紫眸,一隻喜怒無常的黑鳳的確沒有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好控製。
祖地的族長和長老們如是想著。
藍天佑聽著心腹探查回到報告這樣的消息時,總是一笑置之,不以為意。
都說了是實力說話,現在這裏實力最強的是他,實力第二是他的親傳弟子。
族長和長老們就是再想掌權,也隻能想想。
隻是,三天後,心腹戰戰兢兢回來報告了一個消息後,藍天佑始終驀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心腹報告:姬紫瞳和長老們接觸了,而且,不止一次。每次都還密謀了很久。
具體密謀了什麽,心腹沒有打聽的到。
但是,藍天佑的心裏已經猜到了。
第二天是族中大祭,天才蒙蒙亮,藍天佑便去了祭壇。他站在祭壇之上,想起他當年力排眾議收姬紫瞳為徒之時,也是在這裏。
姬紫瞳作為他的徒弟,每次祭祀都會跟著他給他打下手。這一次,見藍天佑這麽早就來了,姬紫瞳還有意外。
“師父,今日為何這般早?”她笑盈盈的問。不得不說,這時的她,真的很漂亮。
藍天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魚肚白的東方升起了一輪紅日,回想起這段日子以來的時光。
他比姬紫瞳沒大幾歲,但是,自收姬紫瞳為徒,事事護著她,從法術到做人,他都用心教她最好的。
末了,為何還是會讓姬紫瞳心甘情願的站到族長和長老們那一頭?
他想起了父親以前常說的一句話,人心易變。
正如同先天子一開始能夠對父親言聽計從,後來又能眼都不眨一下就誅殺國師府九族。
人心易變啊。
藍天佑在內心感慨了一聲,問姬紫瞳:“想做大巫嗎?”
姬紫瞳愣了下,神色緊張的就要跪下去,被藍天佑丟下一道法力攔住了。
“不必怕,問你,如實說就是了。”他淡淡道。
姬紫瞳義正言辭:“徒兒不想!師父才是大巫,隻有師父這般法力強大的人,才稱得上是大巫……”
藍天佑抬手打斷了她。
望著姬紫瞳,藍天佑忽然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為何堅持想收她為徒的原因了。
眼前的人,有了美麗的臉龐,也有了詭譎的心思。
藍天佑的思緒不斷的回溯著,一直回溯到他第一次見到姬紫瞳的時候才停下。
那個時候,他奄奄一息的躺在祭壇之下,帶著冪籬的姬紫瞳捧著一隻幹癟的果子蹲在了他的身邊。
“哥哥,你吃嗎?”她怯生生的問。
藍天佑當時已經沒有回答她的力氣,而姬紫瞳沒多久就被族中其他的人帶走了。
那枚幹癟的果子就那麽從她手中滾了下去,一直滾出了祖地,被守在門口的官兵一腳踩碎了。
“切,這麽寒酸的果子也敢給我們藍大公子吃?”官兵諷刺著。
另一個知道些實情的官兵,跟著一起附和道:“你可別這樣說,那可是瑞國封地的公主!”語氣間,滿是嘲諷。
前一個官兵驚訝了一下:“瑞國的封地公主就拿這樣狗都瞧不上眼的果子打發下人?”
知道實情的那個哈哈大笑了幾聲:“人公主自己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那果子,恐怕還是她從自己夥食裏扣下來的!哈哈哈……一個沒有臉的公主,也不知道那邊封地的瑞王和王妃造了什麽孽……”
這些一字不落的竄進藍天佑的耳朵裏,他想起父親以前也提起過這個瑞王。
至於說些什麽,他當時沒在意,現在也想不起來了。
若是從前,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別人這樣欺辱一個小女孩的。但是現在,他自身難保,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什麽也做不了。
藍天佑從自己的思緒中回來,想起了他當初收姬紫瞳為徒的原因。
也許是覺得她與自己同病相憐,也許是感念著她當初送出的那枚果子,也許兩者都有。
收她為徒,教她法術,讓她不再受人欺辱,這些年,他都做到了。
至於那些徒弟對師父該有的孝順,藍天佑一點都沒要求姬紫瞳。
他沒有將姬紫瞳當徒弟看的,他隻是真心的將要幫姬紫瞳,將她視為親人。就像是兩個孤獨的人,在寒冷的嚴冬裏一起取暖,顯得不那麽孤單而已。
隻是,人心易變。
此刻站在祭壇之上,藍天佑終於想起了當年父親握著那三枚卜卦的銅錢,說的話是什麽了。
父親說,此女生來無貌,克父克母,卻有大造化。
能成為大巫,也是大造化了吧。
藍天佑如是想著。
他看向低眉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姬紫瞳,道:“今日的祭祀,便由你來主持吧。”
“師父!”姬紫瞳驚呼,想要推辭,被藍天佑打斷了。
“不必推辭。你學了這麽多年,早該學會了。”藍天佑說著,看見族長走過來。
祭壇之下,已經站滿了族人,一如當年他宣布收姬紫瞳為徒之時。
族長虛偽的走上前來:“大巫,您才是大巫,祭祀之事,還得勞煩您才是。”
“我不是了。”藍天佑道。
族長滿是褶皺的臉色大變,藍天佑懶得再看他,對站在下麵的族人道:“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姬氏大巫。與姬氏,再無瓜葛。”
“師父……”
姬紫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藍天佑淡淡道:“我也不再是你的師父。”
姬紫瞳驚呼。
藍天佑甩袖走下祭壇,朝著祖地外走去。
他佇立在屋簷上的黑鳳長鳴一聲,展翅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了祖地。
除此之外,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離開姬氏在外漂泊的日子,簡直風雨飄搖,但是勝在隨心所欲。
他已經辟穀,故而也沒那麽多煩瑣的東西需要煩惱。
唯一讓他不舒服的,就是祖地那邊不斷派來的殺手。
自古隻有他們姬氏不要人,沒有人不要姬氏的。
藍天佑在族中威信極高,當眾甩手走人,自然是讓族人等人下不來麵子。
他們又怎麽會放過他。
黑鳳的黑火從天而降,殺手人悉
數被滅,一來二去幾次之後,祖地終於安靜了下去。
那幾年,藍天佑過的很舒心。
他到處遊走,無意間救了一群流浪兒,照顧了他們一段時間,卻等來了姬紫瞳。
黑鳳慣會洞察人心,他告訴藍天佑,姬紫瞳是來殺他。
藍天佑一笑置之。
“師父。”血色殘陽下,姬紫瞳笑盈盈的對藍天佑行著師徒大禮。
藍天佑沒有受:“我不是你師父了。”
“師父可是在怪徒兒?”姬紫瞳楚楚可憐的問。她的衣襟上繡著鳳凰連理的圖案,昭示著她已經是姬氏大巫了。
藍天佑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想做大巫,無可厚非。你既然想要,我給你便是。”
“師父,我真的沒有任何想要替代您的意思!您要是回去,大巫的位置我拱手奉還!”姬紫瞳信誓旦旦。
藍天佑不以為意:“我不會回去,也不是你師父。我叫藍啟明。”
“啟明……”姬紫瞳似乎很失落的重複了這兩個字,眼中卻閃過慶幸的光芒。
她是來試探藍天佑是不是真的放棄了大巫的位置了吧。
不遠處的破廟裏,藍天佑救下的一群流浪兒就聚居在那裏。
年紀大一些的都在幹活,搬柴或者洗碗。年紀小的一點,三兩人聚成一團正在玩耍。
一群山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挑著年紀小的抱起就逃。
這些山魈都有些修為,速度奇怪,原本正跟姬紫瞳談話的藍天佑聽到動靜,立刻追上前去,沒幾下便和黑鳳配合著,將被拐走的孩子救回來了。
姬紫瞳詫異的站在一邊,眼中多了三分退卻。
黑鳳與藍天佑心意相通,傳音給他道:姬紫瞳自知實力不足,殺心已滅。
藍天佑依舊沒有理會。
姬紫瞳走了。
閑著也是閑著,藍天佑用給鎮上一個大戶抓鬼得來的錢財買了一塊地,建立了一個門派。
而那些流浪的孩子,便是第一批門人。
他依舊教著他們法術,卻沒再收一個徒弟。
姬紫瞳再來找他的時候,門派已經很壯大了。當初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藍天佑將門派內的所有事物都交給他們去處理了。
姬紫瞳站在後山的空地上,一如既往笑盈盈的看著他:“師……啟明。”
她及時改了口。
距離上一次見麵,已經好幾年過去了。姬紫瞳從一個怯弱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一個大美人了。
進山門的時候,不少門人都被驚豔到了。
藍天佑無心招待他,現在門派被擠兌,他得先處理這個。
姬紫瞳倒是罕見的熱心腸,幫著處理了這件事。
藍天佑閉關的時候,悟出了活人化僵陣。同年,得天道傳承。
然而,第二年,山下瘟疫肆虐,不少人都逃到了山上。掌權門人心軟放人進來了,藍天佑又幫著治病救人。
隻是,瘟疫快結束的時候,一次藍天佑出去采藥,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門中女弟子被人奸汙致死。
他怒了。
徹查了這件事,發現竟然是災民做的。
黑鳳燒死了那幾個犯人,藍天佑卻被誣陷為妖人。甚至,還有人說瘟疫就是他傳播的。
這樣的謠言,越傳越厲害。甚至連姬氏前任大巫的去世,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當年父親被人汙蔑身死的畫麵,再次在藍天佑的腦海裏浮現。
當年,父親待人如親如友,卻身敗名裂。如今,他待人如兄如弟,依舊身敗名裂。
世人沒救了。
門人擔心的詢問著他的意見,這些都是他從小撫養長大的孩子,都還信任著他。
藍天佑一一掃過這些已經褪去了稚嫩的麵容,淡淡一笑:“不必擔心。”
他走出緊閉的山門,門前聲討他的人群心虛的往後退了兩步。
“既然你們說我是妖人,那我便當一次妖人。”藍天佑的語氣竟然出氣的平靜。
那些人不懂。
藍天佑神情漠然的丟出一道陣法,霎時,前麵鬧得最凶的幾個人,發出慘痛的哀嚎聲,沒多久便化作了僵屍。
活人化僵。
藍天佑沒有去約束著這幾個僵屍,任由它們攻擊門前聚集的其他聲討者。
他救過他們,他不求回報,卻絕不允許在賠上女弟子的清白與性命後,還要任由他們這般欺辱。
數不清的僵屍在山門之前肆虐,鮮血染紅了上山的路,與路邊紅豔的楓樹交相輝映。
放眼望去,這裏除了門內的弟子,已經沒有了活人,藍天佑這才讓狂暴的僵屍們平靜下來。
一隻隻僵屍筆直的樹立在門前,藍天佑回頭,看見門內的弟子又是佩服又是驚恐。
“你們可怕?”他問,心底沒抱多少希望。
弟子們麵麵相覷,他們是對付過僵屍的,知道僵屍的可怕。可是,藍天佑自小撫養他們長大,對他們視若己出,又讓他們左右為難。
藍天佑轉身便要走,卻被人喊住了。
“門主!”是這裏的掌事弟子。
藍天佑回頭,聽見他道:“門主對我們恩重如山,這些人如今這般,也是咎由自取。若非門主出手,恐怕落得這般下場的就是我們了!我願追隨門主!”
藍天佑微微詫異了一下。
“我願追隨門主!”
“我也願!”
“追隨門主!追隨門主!”
……
身後的弟子們齊聲發出這般的誓言,藍天佑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讓黑鳳處理了門口的僵屍和染血的山路,繼續經營起了他的門派。
那些不著調的謠言漸漸少了下去,他們卻被視作了邪魔歪道。
邪魔歪道就邪魔歪道吧,藍天佑樂得清閑。
姬紫瞳又來了。
她如在姬氏祖地那般給藍天佑斟了茶,雙手奉上:“啟明。”
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
藍天佑的心異樣的跳動了一下。他以為活人化僵的事出現後,作為姬氏正統大巫的姬紫瞳就要跟他劃清界限了。
不帶防備的喝了口姬紫瞳斟的茶,姬紫瞳跟他說了幾件這些年她的一些見聞。
及笄後,她曾經多次在外遊曆,經曆了不少人或事,法力又了很大的提高。眼界也開闊了,跟藍天佑談論起來之時,也沒有了之前那樣小女兒的扭捏。
藍天佑見狀,心裏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人,總是唯唯諾諾的,不好。
如此這般灑脫,才像是他的徒弟。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姬紫瞳忽的詢問起了活人化僵的事。
藍天佑驟然就明白過來她來找自己的原因了。
他簡單明了的說了活人化僵的感悟,給了姬紫瞳一張化僵圖。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反應,讓姬紫瞳都不敢相信:“啟明……”
“我現在已經是世人皆知的邪魔歪道了,活人化僵陣,你自己留著就好,莫要外傳。不然,姬氏保不了你。”藍天佑真誠的提醒著。
姬紫瞳點頭應下了:“徒兒多謝師父教誨!”
藍天佑望著她明麗的笑容,努力的想要磨平心間的惆悵:“你我已不是師徒了。”
“師父養育教誨之情,徒兒不敢忘!”姬紫瞳說的堅決而真誠。
藍天佑沒說什麽,終究,心裏對當初姬紫瞳叛師的芥蒂沒那麽深了。
以後,隻要姬紫瞳來問他什麽,他都知無不言。
我看出的,他隻是太寂寞了。有個人來陪他說說話,哪怕別有用心,也是好的。
姬紫瞳也看出來了這一點。
不知道多久之後,姬紫瞳捧著一個用層層陣法鎖著的盒子又找到了藍天佑。
“師父……”每次她這麽喊的時候,都是有事相求。
藍天佑看了眼那黑子,沒說話。姬紫瞳來找他的目的,今天在問天台上,天已經告訴了。
姬紫瞳一副無奈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師父,徒兒恐怕命不久矣……有東西想求師父幫忙保管……”
藍天佑答應了:“好。”
姬紫瞳一愣:“師父不問問是什麽東西?”
“冥王的法力結晶。”藍天佑淡淡道。
我卻是一驚。
姬紫瞳愕然。
藍天佑拿過她手上的盒子,沒費多少力就打開了上麵的禁製陣法,裏麵果然躺著我當初在清虛觀山洞裏看到過的那塊墨寒的法力結晶!
“你這個陣法是護不住這東西的。”藍天佑道。
姬紫瞳更加震驚:“師父難道不想知道這東西徒兒是怎麽得來的嗎?”
“不想知道。”藍天佑道,我卻恨不得代替他開口吼一聲想知道。
藍天佑沒問,姬紫瞳有些挫敗的沒開口。
“東西我給我保管著,但這東西非同凡響,我能擋開其他人,卻擋不住冥王這樣的鬼神。”藍天佑如實道。
“師父可聽說過純陰靈體?”姬紫瞳問。
純陰靈體藍天佑自然是聽過的,可是他不明白姬紫瞳的意思。
“師父,這法力結晶是徒兒的指望。徒兒這世這條命,已經注定了是個死局,隻能靠來世了……”姬紫瞳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她來之前,藍天佑也給她卜了一掛,的確是個無解的死局。
“你想要純陰靈體做什麽?”藍天佑問。
“徒兒想師父將這塊結晶放在一個隻有純陰靈體才能進入的空間之中。”姬紫瞳道。
“你不是純陰靈體。”藍天佑不解。
“徒兒來世一定會是!”姬紫瞳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說的異常的肯定。
她身上有著藍天佑看不透的機遇與氣運,雖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原來,當初昀之猜測那個山洞隻有我進得去,是真的。
怪不得墨淵當時隻是在清虛觀門口徘徊,見到我,才決定帶我去掘了人家後院的地,去拿回了墨寒的法力結晶。
姬紫瞳給了藍天佑一道秘法,是個很血腥殘忍的禁術。然後,她又和藍天佑一起去長白山天池誘捕了一條雪天蛇。
之後的事,我都知道了。
原來藍天佑做的那一些,都是為了姬紫瞳。甚至,他不惜將自己的肉身煉製成了飛僵,用來給姬紫瞳守護那塊法力結晶。
墨寒究竟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法力結晶給姬紫瞳呢?
姬紫瞳又說這東西是她來世的指望?她想要結晶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