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４章 斬盡殺絕（二）
山地密林之中，冷不丁出來一條長達數公裏的隔離帶，把原本可以輕鬆穿過的地方一下子變成了完全暴露在機槍火炮堡壘之前的死地，那種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感覺，該有多麽的糟糕？！
聯隊長小島唯一郎嘴上不好說，心裏頭連續幾波草泥馬呼嘯而過，數量單位以萬計！
該死的偵察兵，難道他們整天除了吃飯拉稀之外就不能幹點兒有用的事情嗎？那麽大一條鴻溝，隨便從天上也能看到，哪怕是晚上也會覺得異常吧？---森林和雪地的反光那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提前半天時間告知呢，自己也足夠做好充分的準備，不至於到了退無可退的節骨眼上，隻能讓手下沒有選擇的往前衝！
霎時間，小島大佐有種三十多年前乃木希典軍神麵對俄軍機槍堡壘防線，為了尊嚴和麵子，不得不命令部隊決死衝鋒的感覺，那種無奈與憤怒是一樣一樣的啊！
隻是這樣的心情，作為一名統兵的軍官不好隨便對其他人表露，於是接受命令的波多野文夫大隊長黑著臉想找他確認一下---其實就是不太想當送死鬼的意思，小島大佐板著臉喝道：“這是命令！不需要你理解，努力地執行吧！”
似乎覺得自己語氣太凶狠了一些，小島大佐不得不放緩語速，語重心長的說：“我們是帝國最強的第三師團，代表著陸軍和天皇陛下的榮耀，無論麵對任何困難，是絕不可以退縮的！支那人才崛起幾天，哪怕有些奇怪的武器，終究戰爭是靠人的勇氣和精神來決勝負的。這方麵。全世界都沒有人比帝國陸軍勇士更強！波多野少佐，我很看好你！整個聯隊的武備，都將給你充分的支持！”
“……好吧！但是，我求情在夜間發起攻擊！這樣能夠充分發揮我軍的優勢！”
波多野文夫無奈，尤其是作為一名驕傲的陸軍軍官，他非常向往板垣征四郎那些前輩們的壯舉。可以在艱難的戰鬥中打開僵局，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人物……這事兒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小島大佐爽快的答應下來。並當著他的麵把旅團配屬的野炮和戰車中隊都調過去，給他們以全力的配合。
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第三師團作為日本陸軍最精銳的常設師團，滿編的話，兩個步兵旅團四個聯隊，另外還有三個戰車聯隊代替騎兵，三個重炮兵聯隊，一個高射炮聯隊，四個飛行聯隊。另有一個輜重聯隊一個野戰醫院，總人數不到三萬也差不多！
今次作為左路攻擊的第29旅團，外加第4戰車旅團的第25聯隊---之前剛剛在右翼被打得七零八落，小島大佐這邊，則配屬了野戰重炮兵第二聯隊的大部分力量，總兵力也有近五千人上下！
為了保證攻擊的成功率，小島大佐除了將步兵大隊滿員派出，還給了兩個新式戰車中隊和足足十二門75野炮、4門150mm重型加農炮的支援火力。攻堅的話應該足夠強勁了有木有？他的要求不高，打開一個缺口而已！
波多野文夫要求晚上攻擊那是很正確的思路。隻不過如此一來，飛行兵可就暫時幫不上忙了！
嗯，其實那些家夥白天也幫不上忙！天空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邊際線，之前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出動的飛機全都被打回來或者擊落，完全進入不了敵軍的防區啊！
波多野文夫是大和好男兒，接下命令非常果決的去做準備了。小島唯一郎暗暗鬆了口氣，從自己的指揮車上跳下來，在殘雪的地麵上用力跺跺腳，黑亮的皮靴砸的“咚咚”悶響，嗯。硬度足夠沉重的炮車拖行了。
站在二三十米高的土嶺上向遠處張望，右方十幾公裏外不斷騰起的滾滾濃煙好似森林大火著了，但滾雷一般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卻提醒他那裏正發生激烈的戰鬥。
回頭再看遠處，兩三千人的後方部隊正順著彎彎曲曲的路線往前蠕動，畢竟不是常年行走的公路，布滿了陷阱的林間野地想要找出一條寬闊通道，不是那麽容易啊！
一輛九七式中戰車從下麵緩緩開過，鋼鐵履帶叮叮當當的脆響，碾碎的黑土地混合了白雪後掛在負重輪上下，髒乎乎的好像爛泥一樣，沉重的車體震得臨時路麵簌簌顫抖，不時土坡陡峭的邊上被震落一塊，顯露出裏麵已經開始融化酥軟的泥土---春天，終究還是來了啊！
小島大佐幽幽的歎息，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不管是關東軍還是中國人。一旦下了春雨，整個東北大地都會變成爛泥塘似的，道路難行，融雪處處，大兵團運動極其麻煩，隻要頂住了他們，哪怕再拖十幾天下去，天氣會迅速回暖，到時候雪化了，地麵酥了，補給線過長的支那軍想要發揮他們裝甲部隊的力量是不可能的，那麽關東軍就可以以逸待勞，慢慢的拖到大反擊的時刻！
越是到了關鍵時候，越要拚命。自己能看出來，對方自然也知道啊！要不然，他們瘋狂的進攻是為什麽？
一架九六式偵察機從低空掠過，嗡嗡的尖叫著朝前方高地衝去，這是飛行團的人在彌補自己的過失嗎？
小島唯一郎的臉上露出譏諷的冷笑，那些笨蛋，在天上都打不過中國空軍，實在沒用透了！
這裏離著前線實在太近了，也就是十幾秒鍾的功夫，那架偵察機快要飛出視野盡頭的當兒，忽然一片激烈而短促的爆鳴從前方密林中響起，十幾條火舌交錯著衝上半空，把那架飛機打得當空爆炸，飛行員來不及跳傘，就跟著一起完蛋了。
“果然還是行不通呢！真不知道支那人是怎麽布置的，每次都能攔截住！”
小島大佐已經見怪不怪了。他自己帶兵多年，地麵火力打快速飛機多難很清楚，可似乎這樣的規律完全不適用於中國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行進的部隊也看到了這一情況，果然引起一陣短暫的**，不過馬上在下級軍官們的呼喝下恢複平靜，除了偶爾的馬嘶聲和戰車、卡車跌跌撞撞前進的轟響，很少有別的雜音。
“嗯，總體的精神還是不錯的！”小島大佐滿意的點點頭。
前方。波多野文夫騎著都東洋馬一路小跑跟上了自己的部隊，不停地一直跑到了最前頭，下馬後在十幾名士兵的陪同下，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前沿，麵向隔離帶邊緣的樹林高地。
為了防止被敵軍打狙擊，他穿的軍服和帶著的鋼盔跟普通士兵完全一樣，肩章什麽的也都遮掩住，戰刀也不敢挎在腰間，隻有手槍是無論如何不肯摘掉的。這涉及到尊嚴問題。
反正，隻要自家的士兵認識就夠了。這是有天皇諭令要求的，沒有人能違反，雖然大本營那些人不以為然……。
波多野文夫先跟士兵一樣的趴在一棵倒伏的幹枯鬆樹後麵，透過粗壯的樹杈從縫隙裏張望，隔著一百多米的稀疏樹木，可以清晰的看到清理掉森林的v型空地上隻有淩亂的樹樁，視野的盡頭。夾雜在樹木間是一堆一堆的原木如小山般淩亂的堆起，那些數不清的縫隙。任何一個都可以當射擊孔，卻又能擋住這邊的視線看不清虛實。
怎麽進攻？波多野文夫皺起眉頭。似乎到處都是機會，又似乎到處是陷阱啊！天然的幾尺粗的木樁子，可正好能卡住戰車，導致不能快速前進，硬闖的話。必須緩慢的左右轉彎……這是直接當活靶子的節奏啊！
“哼！狡猾的支那人！以為這樣就能難住帝國勇士了嗎？”出身土木課的少佐先生冷冷一笑，這實在小兒科！
他又抄起望遠鏡，兩手握住鏡頭隻露出半邊，這樣就能極好的防止鏡麵反光引起對方狙擊手的注意---那是十分要命的。仔仔細細的觀察一番後，叫過跟在身後的工兵中隊長吩咐一番。那上尉點點頭表示明白，自己也觀察了片刻後先回去準備了。
緊張的準備之中，夜色很快降臨。密林籠蓋下，到處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突然，一陣隆隆的巨響從後方傳來，緊接著尖利的炮彈破空呼嘯撕破寂靜，數十發一組的炮彈接連不斷的落在前方原木堆附近，“轟轟”的激烈爆炸之下，生長了不知道幾十年還是幾百年的原木應聲斷裂，一根一根的飛起來，斷碎成無數塊！
劇烈的爆炸閃光照耀的那片山頭附近明晃晃纖毫畢現，而隔著一個轉角的波多野文夫這邊卻有了燈下黑的效果！身在一線的他沉著的用力一揮手，上百名士兵端著步槍彎腰衝下土坡，悶不做聲的一鼓作氣朝著穀地對麵的小山奔去！
在他們的身後，幾十名工兵扛著短柄尖頭工兵鏟---不用懷疑，德國山寨貨，緊跟上去，分散成十幾個小組，各自間五六十米的樣子，撲到一個兩尺多直徑的半米高樹樁子前就拚命的挖掘，鬆軟的腐殖土被幾下子刨出一個半米深的豎洞，斜插在粗壯樹根之間，另一名工兵把手中捆紮好的長條炸藥塞進去引出電線後，用力的壓緊踩實，然後奔赴下一個樹樁。
衝鋒的士兵剛剛到達穀底，上麵驟然火光閃爍，m1936型通用機槍特有的快速發射聲響起，一條條曳光彈帶從原木堆之間潑水似的向下灑出！
最前頭的十來名士兵一聲慘叫被打翻在地，其餘的一骨碌撲到木樁子後麵拚命的縮進身體，就聽到頭頂上“篤篤篤”急驟的撞擊聲接連不斷，粗壯的木樁子居然被打得劇烈震顫，顯然那子彈的動能，一點都不小！
這都是打出來的經驗啊！
凡是上過一線戰場的關東軍都知道，自己麵對的中國部隊幾乎列裝了自動步槍，至少也是半自動的，機槍更是每個班至少一挺---其實自動步槍掃射時跟輕機槍也沒啥分別啊！
一個班的火力密度相當於日軍一個小隊還多，遇上了，哪怕是十米一個人的稀疏防線都不容易越過。果然，這裏又碰上了！
一下子竄出來十幾個閃光點，波多野文夫臉色紋絲不動。不遠處的迫擊炮按照習慣立即瞄準並發射，三發、六發急速射的模式下，成群的炮彈“通通通”的接連拉出陡峭的弧形彈道砸過去，急驟的爆炸聲霎時間從原木堆內外接連響起，一片一片的燦爛火花照亮了山穀！
對麵的火力點立馬啞火了，不過趴在地上的士兵卻不敢馬上起來衝鋒。老兵們都知道，前邊兒的家夥習慣使詐，暴露出來的頂多是三分之一，一旦他們出來，立即就當活靶子打！
而後麵的迫擊炮打完了一圈後立即轉移，多等一秒鍾都不敢！天知道中國的炮兵是怎麽訓練出來的，報複炮火來的那是又快又準又狠！以前的部隊吃老了虧了！
果然，他們才運動開不到一分鍾，一片炮彈從對麵山後砸過來。炸得山林間火花燦爛！
前後的日軍反倒對此放心了，匍匐在地的前鋒們立即從腰間掏出手雷用頭盔磕了奮力往上扔，上百人輪番作業，爆炸此起彼伏。
趁此機會，工兵繼續按照白天觀察好的順序給擋路的樹樁子挖坑埋炸藥，很快追上步兵的尾巴。而迫擊炮們已經運動到位，緊跟著又是一陣激烈的轟擊，這次。炮彈全都打在了原木堆後麵和樹林裏，前鋒百多人趁機跳起來往前突擊---爆炸中。有伏兵也是沒法開火的！
理論上……是這樣。
一切似乎都在照著寫好的劇本迅速發展，百多人勇士順利突進了二百米，眼看就要接近原木堆，冷不丁又是一陣急驟的機槍掃射爆發，幹掉十幾個後，其餘的繼續趴伏。但這次似乎不太好使了，天空中“啾啾”的升起兩顆照明彈朝著他們頭頂上緩緩降落，隨即一連串的甜瓜手雷從上麵“咕嚕嚕”的順著坡度滾下來，毫無準頭的落在日軍之間，轟轟爆炸！
那都是清一色的進攻手雷！鋼珠和預製破片殺傷半徑大。地麵爆炸的還好說，那些刻意保證空爆的就歹毒了，前麵的三十多日軍躲都沒地方躲，當場被打得渾身破爛，慘叫連連！
後方樹林裏，十幾挺重機槍突然咆哮起來！這是波多野文夫布置的，一反常態的攻擊次序，如同觀察了許久的老獵手一樣，終於照準了獵物的所有痕跡，一舉爆發，把所有的活路全部封死！
工兵們頭頂上終於安全了，忙不迭的把坑挖到最前頭，然後拖著電線一路狂奔回去，用力按下開關，“轟---”一陣地動山搖，彎彎曲曲的上百個炸點接連爆發，粗壯的木樁子幾乎全部被連根拔起掀飛離開地麵，原本混亂無序的開闊地上，赫然間出現十幾道可以讓戰車輕鬆通過的通道！
是的！雖然木樁子變成了坑，但坑的寬度和深度擋不住戰車的履帶，反倒是那些半米多高的樹樁子正好能卡死，現在，障礙不存在了！
波多野文夫終於露出一絲興奮，用力的一揮手，旁邊通信兵立即傳令，緊接著一片炮彈轟隆隆砸在對麵的樹林裏，身邊大地一陣顫抖，二十多輛九七中戰車、十幾輛九五改重戰車前後交錯，衝下突破，開進炸出來的臨時通道！
幾百米的地麵，在戰車履帶之下一趟而過，一路暢通無阻，速度比拐彎抹角的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幾個中隊的士兵緊跟著戰車一起行動，前後簇擁快步越過開闊地，任憑前方仍舊斷斷續續的機槍掃射，和頭頂上砸下來迫擊炮彈，也擋不住上千人勇士的爆發！幾百米，一口氣就過去了！
眼瞅著黑黢黢的鋼鐵戰車衝上半山腰，再有個幾十米就能進入敵軍防線，冷不丁一陣牛吼般的巨響從前方傳來，緊跟著整個山頭好似地震似的連連顫抖，堆積如山的原木裏麵如同埋藏了成千上萬斤炸藥突然爆發了似的，“轟隆隆”巨響中毫無預兆的飛起來！
那不是三兩根，那是成千上萬根原木！每一根少說也有一兩噸重，居然漫山遍野的彈動蹦跳，坍塌下去，順著山坡跌跌撞撞的往下滾！
最前頭的一百多日軍腳底下一軟，慘叫一聲被原木生生擠成肉餅似的，緊跟著那二三十噸的坦克戰車也被接二連三的撞擊砸的鉚釘都要崩了！
不過終究是鋼鐵打造的怪物，些許木頭貌似還難不住他們，駕駛員們猛轟油門開足馬力就要頂開橫七豎八的木頭殺出去，前方那牛吼聲竟然高亢了起來，然後就見十幾個如小樓一般巍峨龐大的身影從原木堆後麵冒出來，一個個足有四五層樓那麽高，巨大的鏟鬥裏掛著至少幾十根一人粗的原木，高高舉起十幾米，然後猛然往下一翻，呼啦啦的砸落！
“怪……怪物啊！”首次上戰場的新兵們失聲尖叫，當場尿褲子！
老兵們總算見多識廣，卻也嚇得心肝亂顫，腦子裏一片混亂---可惡的支那人，居然又用這些奇怪的大家夥欺負人嘛？！
赫然是十幾輛超級工程車！
這些力大無窮的大家夥，抓著原木堆成小山，把自己藏在裏麵，不怕開槍放炮，逮著合適的機會就鑽出來，把整座木頭山推下去，把進攻的日軍淹沒了大半，然後居然繼續推著原木和戰車、士兵死屍一路往下拱，所過之處，戰車也擠成了鋼鐵罐頭，士兵？骨肉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