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龍骸疑雲第二二二章夜襲祥瑞鎮(8)
“槍?”楊開皺了皺眉,的確,手槍可以夾在腰間,趙勇德的湯姆遜衝鋒槍可以塞到行李裏。但自己的卡賓槍,九筒的散彈槍,還有獨眼龍的狙擊步槍,可都是很顯眼的呀。
偽軍再雜牌,也有眼尖的角色。到時候怕是一瞧見大家的武器,就知道個三七二十一了。
不行,一定得想個解決的辦法。
“這樣,獨眼龍,你去把剛才我揀剩下的衣服撕掉,拚成幾片布條,纏在各自的武器上。這樣大家背上,不會太招人非議。而且老趙扮演的是富紳,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個富紳,招幾個家丁,買幾把土槍護衛,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楊開急中生智的說道。
“嗯,我們就偽裝成老趙的下人,這樣問題不會太大。”華伯濤肯首。
眾人一拍即合,當下紛紛收拾起來,片刻,三條槍就被從外到內用布條包的嚴嚴實實,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個因為所以然來。
而楊開沉吟了片刻,將馬寶山兜裏的那把日本佐官專用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掏了出來,揣在了懷裏。
“楊開,咱們不是有武器嗎?拿這個做甚。”華伯濤看到這一幕,說道。
“嗬嗬,華教授,這玩意是用來做戲的,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楊開神秘的笑了笑。
既然楊開不說,華伯濤也就沒多問了,隻是彎下腰清理著東西。
木材加工廠的苦工,白天工作了一天,到了夜裏,一個個都睡的很死,連起夜的都沒有。楊開帶著一行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走了出去,暴風雨的肆虐還沒有停止,眾人隻得扒下死屍上的雨衣,披在身上,艱難的迎著瓢潑大雨行走著。
回過頭,碉堡的輪廓已經漸行漸遠,此刻的楊開等人,已經踏在了蘇不拉湖的堅冰上。
雷陣雨屬於大興安嶺外圍的氣候帶範圍內,所以並未影響到蘇不拉湖的上空,這在沒經曆過世麵的人看來,也算是奇景了,頗有點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意思。
一輪明月懸掛當空,萬籟俱寂。
“指戰員……”走著走著,九筒叫了隊伍前頭的楊開一聲。
聽了九筒的話,楊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趕忙皺了皺眉:“九筒,在出祥瑞鎮之前,不要再叫我指戰員了。”
“為什麽?”
“你忘記我們現在新的身份了嗎?”楊開指了指九筒的衣服,提醒道。
“哦,對,我叫慣口了。”九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從現在起,趙勇德就是趙大財主,華教授是華管家,陳老板還是陳老板,至於你們,還有其他人,都是趙大財主的家丁,明白嗎?”
“明白了,那我就叫你楊哥。”九筒說道。
“可以。”楊開點了點頭。
“漬漬,還是老趙滑頭,什麽衣服不選,偏偏穿了那件最體麵地,這下好了,成趙大財主了。出鎮子之前,也不知得占咱多少便宜。”九筒不忿道。
“再說,我抽你幾鞭子。”趙勇德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敢……”
“有什麽不敢的。”趙勇德捋了捋袖子:“別忘了,我現在是趙大財主,你是我的家丁,財主抽家丁鞭子,那是理所當然。”
“好了,別鬧了。”楊開忍俊不禁的打斷了兩個人的鬥嘴,這樣一直鬧下去,進了祥瑞鎮可就露出破綻了。
“九筒,剛才你叫我,是不是有事?”楊開問道。
“指……楊哥,也沒別的事,就是在碉堡裏順了樣東西,不知道你要不要分點嚐嚐?”九筒擠眉弄眼的說道。
“你小子……”楊開搖了搖頭:“什麽東西,說出來聽聽。”
“日本煙。”九筒說完,從兜裏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紙盒,楊開定睛一看,上麵寫的的確是扭曲的日文,還畫了一個半**的日本貴婦人。
“好東西,不管是中國煙還是日本煙,隻要是煙,就能解解癮來著。不過說實話,日本香煙滋味如何,我還真沒試過。”楊開接過來聞了聞,說道。
嗅進鼻子裏的氣味很淡,就像失效的煙草似的,還帶著一股幽香,混沒有哈德門的味道那麽衝,那麽帶勁。
“煙……”看到香煙,趙勇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不斷的搓著手,他現在還對華伯濤兜裏那半截煙,耿耿於懷呢。
“出息,少不了你的。”楊開白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從紙盒裏抽出一根來,含在嘴裏。
“有打火機沒?”
“我這有。”九筒竊笑著磨動砂輪,給楊開點上。
“打火機哪來的?”楊開的記憶裏,九筒應該沒有打火機才對。
“既然要順,不就是順全套的麽,有了煙,當然要連打火機一起拿。”九筒沒好氣的說道。
楊開淡淡一笑,隨即猛吸了一口煙。
“怎麽樣,感覺如何?”眾人聚在旁邊,翹首而盼,等著楊開的下文。
“太淡了,就跟女士香煙一樣。”楊開搖了搖頭。
“啊?”聽了楊開的話,九筒趕忙抽出幾根來,跟眾人分了,一番吞雲吐霧,還真覺得這煙味不眨地,抽完了都不盡興。
“九筒,你他娘的鬥雞眼吧?怎麽摸了盒女士煙。”趙勇德將煙頭丟在了地上,用腳狠狠地碾碎了說道。
“我也不知道呀!”九筒苦著臉說道。
“這不是女士煙,是男士煙。”華伯濤笑了笑,說道。
“但味道?”
“我曾在一位旅日的朋友家做過客,日本的煙酒,都是這樣。他們的酒,度數隻有我們這裏茅台的五分之一,隻是水中稍帶了些酒味,便叫清酒。而他們的煙,則和清酒差不多,被稱之為淡煙。”華伯濤解釋說。
“原來如此,還是華教授懂得多。”趙勇德點點頭,說道:“隻是日本人也沒趣味,這種煙酒,是沒有男人喜歡喝的。喝酒是為什麽,一醉方休啊!抽煙是為什麽,吸的痛快的呀!”
“嗬嗬!”華伯濤笑了笑:“日本雖然野蠻禽獸,但因為受到我國的唐文化熏陶,一直標榜自己是優雅的民族,他的喝茶,有茶道。飲酒,有酒道。就連插花,都有花道,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一個完整的體係,繁文縟節很多的。”
“那拉屎,蹲茅坑呢,難道還有屎道不成?”九筒怪音怪調的說道:“難不成,要是蹲茅坑的方法不對,不符合規矩,還不給拉屎了?”
“這我還真沒研究過……”華伯濤推了推眼鏡,一時語噎:“或許有也說不定,總之這個島國,這個大和民族,是很神奇的。看到別人好的東西,都會照搬照用,直接學習,甚至據為己有。因此,戰國時期後,日本才能迅速崛起,並且慢慢融匯西方科技,領先於我們泱泱大國。”
“而我們中國,則是恰恰相反。四大發明震鑠古今,但自明朝以來,就漸漸不濟了,又是海禁,又是閉關鎖國,別人在發展,你在倒退,終於被許多國家遠遠甩在了後麵,連一個小小的日本,都能欺負到咱們頭上。”華伯濤歎了口氣。
冰湖很廣闊,但也有個盡頭。在黎明將曙的時候,眾人終於走到了對岸。借著隱隱的黎明光線,楊開能看見,四周已經有了些鬱鬱蔥蔥的樹木和草地,還有些腐朽的渡口上,停泊著被凍在冰裏的漁船。這應該是祥瑞鎮的漁民夏季捕魚時留下的,因為蘇不拉湖隻有在炎炎夏季,才會解凍,而那時候,潛伏在湖底的大量魚類和浮遊生物都會群體湧上。漁民一網撒下去,就會有個好收成。
“陳老板,祥瑞鎮快到了吧?”楊開瞥了眼漁船,說道。
“嗯,再走一段路,我們就要進城了,大家做好準備。”陳天頂掏出地圖,端詳了一下,說道。
在剛來的那會,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左下方。
而現在,他的視線是停在地圖的右下方,轉眼間,就到終點了。想想這五天來的遭遇,還真像是一場夢境。以至於看到祥瑞鎮的圖標時,他的那張老臉就格外的興奮。
那是一種,到家的感覺。
陳天頂所言不虛,一刻鍾的功夫,楊開就看見了遠處的天邊,有了一個粗略的輪廓,還是清朝時期的城門模樣。
“祥瑞鎮是日本人和偽軍的邊防據點之一,同時也是我們此行的最後一個補給點,能不能聯係到那位戴先生口中的接頭人,可是事關成敗呀!因為出了鎮,就是黑龍江的上遊腹地了,那裏,將是名符其實的無人區。”
“而在那片無人區裏,究竟隱藏著什麽,至今,還是個謎。”華伯濤唏噓道。
“這層麵紗,就由我們來揭開吧!畢竟媳婦再醜,還是要見公婆的。”楊開頓了頓說道。
“我說楊開,如此比喻,似乎不太恰當吧?”華伯濤愣一下,彎起了眉眼。
“恰當不恰當,也就那回事,反正我就這個意思。”楊開無所謂的說道:“對了,華教授,這個小鎮,為什麽要叫祥瑞鎮?莫非有什麽曆史不成?”
“不說祥瑞鎮,我先解釋下祥瑞的含義。”華伯濤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祥瑞又稱“福瑞”,被儒學認為是表達天意的、對人有益的自然現象。如出現彩雲,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出現等等。據說周武王進攻商朝時,有白魚跳到了船裏,有火焰降到了武王的房頂,然後化為一隻鳥。這些祥瑞,被認為是上帝任命武王為天子的象征。漢朝開國皇帝劉邦,據說他做皇帝時,五大行星曾一字排列出現於天上,此外還有其他許多祥瑞。此後,幾乎每一個皇帝即位,都有一些祥瑞出現。以儒者為主體的臣子們,也把發現祥瑞作為自己政績的表現,向皇帝匯報。因此出現了許多弄虛作假的情況,甚至越是朝政敗壞的時代,祥瑞越多。”
“而祥瑞鎮也是名出於此,黑龍江在宋朝時,是後金國的地盤,野史記載,後金國國主禦駕親征,和宋軍交戰,不敵,逃到了這個鎮子,眼見得就要被活捉,突然天空異變,下起了冰雹,雲層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白馬湧動。宋軍因此被阻礙,不能前進,隻得退回了邊境。而後金國主也因此得救。事後,他深信是天現祥瑞,便大筆一揮,將這個名不見傳的小鎮命名為祥瑞鎮。”華伯濤說道:“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祥瑞鎮的地理位置,在當時宋金交戰中,還是頗具幾分重量的。或許是後金國主認為,如此命名,就能得到上天眷顧,得到意想不到的好運也未嚐不是種說法。”
說著話,聽著曆史。眾人就走到了祥瑞鎮的城門下。
城門上有吊橋,城頭很窄,僅能容得下十來個人站崗。左邊插著清一色的日本國旗,右邊豎著清一色的滿清黃龍旗。吊橋兩邊,還站著三個偽軍和一個帶著禮帽,穿著黑色絲褂的中年男人,檢查著進出城的鄉民。
“穿軍服的,都是憲兵隊的,看棉布襖子,和伐木工廠的偽軍差不多。”楊開端著望遠鏡說道:“至於那個便裝的,像是漢奸。”
說到這,他將望遠鏡的焦點對準了那個禮貌男人。
果然,這廝彎腰駝背,尖嘴猴腮,右邊的臉上還貼著一張狗皮膏藥,典型的賊賤胚子,不過楊開發現,他的眼神和動作都很是精明幹練,應該是個深諳此道的老漢奸。
“大家注意。”將望遠鏡塞進行李包裏,楊開說道。
“待會提防那個戴禮帽的漢奸,別被他瞧出來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是刁難的太狠,就多給些銀元。”
“嗯,知道了。”獨眼龍等人紛紛點了點頭。
“老趙,華教授,陳老板,看你們的了!”楊開深吸了一口氣,用來緩釋緊張的心情。華伯濤是個斯文像,陳天頂左右逢源,八麵來風。唯一讓他擔心的是趙勇德,趙勇德粗獷慣了,緊要關頭,不一定能鎮定下來。
等眾人走的近了,吊橋邊的幾個偽軍立刻被吸引住了視線,畢竟,祥瑞鎮可不是個大地方,每天日出到日落,也進出不到頭十個人,楊開一行人可謂浩浩蕩蕩,容不得他們不生疑。
“站住,都給我站住!”一個偽軍將手裏的漢陽造攔在了楊開身前,槍管下鑲嵌的刺刀,在陽光的映射下,散發出陣陣冷意。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瞧見偽軍這幅德行,楊開隻是淡淡的笑了笑,停住了腳步。
“你們是什麽人?來祥瑞鎮做啥的,我瞅瞅,咦,眼生呀!根本都沒見過你們。”偽軍勾出腦袋,自言自語說道。
其餘兩名偽軍也是緊張的抓著步槍,警惕的端詳著一行人。
“哦,兩位官爺,我們是來貴鎮探親的。”陳天頂一見不妙,立馬雙手揣進袖筒,笑嘻嘻的湊到了偽軍身邊,點頭哈腰的說道。
“探親?”偽軍的眉頭一橫:“探的哪門子親?”
“官爺莫急,聽我慢慢說。”陳天頂一邊打著哈哈,一邊琢磨著對策,數秒之後他眼睛一亮:“事情是這樣,我們的趙大財主,娶了門小妾,對小妾很疼愛,決定下個月補辦婚事,而這小妾的父親,就在祥瑞鎮住,所以……嘿嘿,趙大財主就帶著咱們來找老丈人來了。”
說完,他指著趙勇德說道:“我來介紹下,這位就是東北馬界的富紳,趙大財主。旁邊的那位是華管家,我是家族裏負責采購的,算是個清閑差事。”
“原來是這樣……”那名偽軍端詳了一下眾人的衣服,狐疑的點點頭:“既然是馬界來的,千裏迢迢,有簽證嗎?”
偽軍口中的簽證,是日本關卡分發給路人的憑條。
眼下,東北九省被日本人收入囊中。為了穩妥的管理這麽大塊地方,關東軍的戒備還是比較森嚴的。再加上共軍的遊擊隊不斷滲透,但凡走遠路的,都要細細盤查,給了憑條才能過去。
“簽證,有的有的。”陳天頂坦然的把手伸進了口袋。看到這一幕,楊開卻是愣了,他們是秘密空降到大興安嶺的,連日本人的麵都沒見到,到哪裏會有什麽簽證?莫非這陳天頂還會變戲法不成?
“我想起來了,簽證在過湖的時候,掉了。還掉了許多行李。”陳天頂的手伸到半途,又抽了回來,拍了拍腦袋,哀歎著說道。
“簽證沒了?”幾名偽軍同時對視一眼,懷疑之色愈發濃厚。而那個戴著禮帽的漢奸此刻也瞧見了這邊的動靜,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用一雙狡猾的眼神,一點點的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似乎想看清楊開的廬山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