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狼圖騰,最後的舞蹈 15

???轉過身來,楊開發現獨眼龍等人的位置雪屑翻飛,不時傳來兩聲輕吒,顯然還在戰鬥中。

片刻,一個強壯的身影砸在了雪地裏,之後便是趙勇德那特有的北方腔,發出一連串的怒罵。

“媽的,真窩囊,需要我幫忙嗎?”楊開笑著撇下狼屍,踩著行軍靴走過去。

“不用!”獨眼龍叫道,三個大老爺們整不死一隻雪狼,還央求著別人來援手,那他真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想到這,獨眼龍握著匕首的力道頓時加重了一分,重重的掃向了那隻滿身傷痕的雪狼。

“石頭,變娘們了不成?縮手縮腳的。”他吼道:“還有你,趙勇德!平時的莽撞氣跑哪去了?鐵塔般的身子,還能被一匹狼撞翻。”

“哇,拚了!”趙勇德頭腦簡單,最吃不得激,經獨眼龍這麽一說,立馬惱羞成怒,抓起躺在身邊的傘兵刀,一抹臉上的雪屑,便爬了起來。

說實話,並非獨眼龍三人合力,都對付不了一匹成年雪狼,而是這中途出了點小小的意外。原先他們是商量好的,怎麽去幹掉那匹狼,結果衝到一半,速度太快,再加上這裏屬於深雪區,時深時淺,獨眼龍太急,一腳踩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埋進了半條腿,這腿卡住了,但跑步的慣性還在呀!頓時,倒黴的獨眼龍整個人撲在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雪。

他這一撲倒,那匹狼便覺得有機可乘,張開利齒,瘋狂的撲了上來。見到狼主動攻擊了,同伴又遭了意外,趙勇德和石頭立馬慌了神,雙雙上去招架,結果又步了獨眼龍後塵,摔在了雪地裏。要不是獨眼龍經驗豐富,在狼下口的刹那,當機立斷的拋下匕首,用一對鐵鉗似的胳膊勒住了它的脖子,這會兒恐怕就交代了。

趙勇德和石頭好歹算個老兵,發現獨眼龍和雪狼糾纏在了一起,趕緊拔出腿,提著傘兵刀加入了戰團。

接下來就是一段繪聲繪色的群毆了。因為雪狼的脖子,乃至兩條前肢都被獨眼龍死死的抱住,所以它根本咬不了人,一時半會也掙脫不開。坦露出來的後背自然成了趙勇德和石頭的活靶子,兩個瞬間就在雪狼的身上紮下了十多個口子,鮮血也將雪狼的毛皮染成了黑紅色。

本以為受了這麽重的傷,這匹狼也差不多要咽氣了。但沒想到,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疼痛的刺激,它的生命力卻是出乎意料般的頑強。一聲嚎叫之後竟然奮力掙開了獨眼龍的手,緊接著豎起頸邊的鬃毛,將毫無準備的趙勇德撞的踉蹌幾步,摔在了雪地裏。隨後帶著滿身的傷痕就要朝著林子裏奔,石頭被這一連串的驚變駭的一愣一愣,一時間竟忘了去追趕,因此才有了獨眼龍這番怒罵。

一滴滴殷紅的血珠,順著雪狼逃離的方向落在了雪地裏,就像是一串血腳印。它的後背幾乎布滿了橫橫豎豎的創傷,就連腹部也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可偏生它就是一聲不吭,硬氣的跑著,後麵跟著獨眼龍,趙勇德,石頭三人,窮追猛舍。

他們並沒有忘記陳天頂昨晚的話,速戰速決,不留活口。筆`¥`癡`¥`中`¥`文如果戰鬥中有一隻雪狼逃了出去,就會引來大批量的雪狼,屆時,對於這支脆弱的小隊,將是滅頂之災。

“奶奶的,腸子都拖出來了,速度還這麽快!”趙勇德荷荷喘著粗氣說道。

“我真想掏出手槍,一槍斃了這東西。”

“別開槍!”獨眼龍瞪了他一眼:“別忘了雪狼湖就在這附近,槍聲響了,它完了,我們也完了。更何況這匹狼都這樣了,蹦躂不了多久。”

獨眼龍說的沒錯,這頭傷痕累累的雪狼的確已經到了窮弩之末的地步,開始還能健步如飛,片刻之後,一條後蹄就跪了下來。

“嗷……”它發出一聲哀鳴,轉過頭,憤怒的盯著這些人類。

棕褐色的眼神,無助,不甘,悲壯。

“嘿嘿,它不行了。”趙勇德憨笑兩聲,抓起傘兵刀,身子超在了獨眼龍的前頭,他一定要剁下這狗崽子的腦袋,以報先前的一箭之仇。

大概是預知到了自己的命運,這匹狼停止了逃跑的奢望,掉轉身軀,麵向了慢慢靠近的趙勇德。

雪,紛紛揚揚,將它背上那流血如注的傷口慢慢凝結,但卻凝結不了它生命的流逝。

“嗷……!”它昂起脖子,對天嘶吼起來。那聲音已沒了先前的哀鳴,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狼,本來就是一種驕傲的動物,即使是麵對死亡。

不遠處,楊開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發現,雪狼那跪下的後蹄,竟在此時慢慢撐起來,盡管,這動作很是艱難,這動作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但楊開卻從中看到了一種精神,一個桀驁不馴的雪國靈魂。

聯想起陳天頂對雪狼性格的描述,楊開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可他並未留下眼淚,或者說流了,但已被風吹幹。

山風繼續肆虐著,當雪狼身體直立起來後,它已經停止了呼吸。

僵硬的身體,僵硬的身軀,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惟妙惟肖的冰雕。

“我剁了你!”趙勇德胳膊一抬,粗長的傘兵刀就已經劃破空氣,劈向了雪狼的脖子,看來他後知後覺,並不知道,其實這頭雪狼早已氣絕了。

“趙勇德,住手!”回過神來的楊開連忙出言製止,但為時已晚,刀光一閃,雪狼那半個腦袋就砸在了地上,原本那凍成冰雕的屍體也因為失去平衡,癱倒在了地上。

直到那睜著眼的狼頭停止了滾動,趙勇德這才傻不拉幾的轉過身,摸摸後腦勺:“楊開,剛你說啥來的,什麽住手?”

“哦,沒什麽,你做的很好。”楊開意興蕭索的揮揮手,勉強笑了一笑。他自然不會去和趙勇德解釋,關於狼的精神,關於狼的信仰,也不會和他說,其實自己想讓那頭驕傲的狼,保留它想要的死法。

楊開想,假若自己這麽說了,怕是大家會把自己當成神經病了吧?

至少,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定是錯愕的。

“哈哈,謝謝誇獎,楊開,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這狼收拾下,叫陳老板摘倆蘑菇,給燉一鍋。”趙勇德用刀頭挑了挑凍僵的狼屍,說道。

“話說從小到大,我還沒吃過狼呢。”趙勇德咽了口唾沫。

“算了,不必了,趕路要緊,其他的,以後再說吧!”楊開搖了搖頭,將四棱刺插回了褲管,頭也不回的當先走起路來。

“陳老板……”趙勇德見楊開一口回絕,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陳天頂。

“沒看到組長都發話了嗎?”陳天頂斜了他一眼:“就你還吃狼,先逃出狼窩再說吧,再說了,狼肉有膻味,還酸溜溜的,有甚好吃?”

“還有,下次別動不動說起野味,就把我跟蘑菇扯在一起,怎麽聽怎麽損。”

“嘿嘿,原來狼肉是酸的,那我就不吃了。”趙勇德收回傘兵刀,戀戀不舍得踢了腳狼屍,小跑著跟上了隊伍。

不幸中的萬幸,這次遭遇戰,小組沒有人受到損傷。因為沒開槍,所以吸引大批狼群的可能性並不大,隻要大家腳程再快一些,等狼群出來活動時,早已逃出升天了。

唯一不解之處就是,在趙勇德砍下狼頭之後,楊開的臉一直是陰沉著的,走了十多分鍾,沒說一句話,像是在想著什麽心思。

“楊開,心情不好?”憋了半晌,陳天頂終於小聲的推了推楊開的胳膊。

他能看出來,對方有心思,而且是不方便說的難言之隱。

“沒事,陳老板,沒走出這危險地帶之前,誰的心情都不會好。”楊開淡淡的說道。

“是啊!”陳天頂點點頭:“但我想,你卻並非出於這個原因。”

“你多慮了。”楊開麵無表情。

“老實說,是因為那兩匹狼嗎?”陳天頂笑了。

“陳老板的察言觀色,倒是不容小窺。”楊開說道。

“釋懷些吧!自然界本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況,對於狼這種肉食性的動物來說。”陳天頂說道:“但你做得對,對於那位偉大的敵人,我們值得尊敬。”

說到這,他看了看身後,然後再楊開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其實,剛才我是騙趙勇德的,其實狼肉並不膻,也不酸,比狗肉還要好吃。”

聽了陳天頂的話,楊開的身軀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絲笑容:“陳老板,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謊,隻是因為,我也敬仰雪狼,敬仰它的種群。至少,它們自始自終都是團結一致的。不會像我的族人那樣,為了一點利益,互相殘殺。”陳天頂歎了口氣:“不說了,不說了,一說到這個,就是一把辛酸淚呀!”

“嗯,不說了。”楊開點點頭:“陳老板,我們還有多少路,才能到你說的那個什麽林……”

“戈達拉林。”陳天頂補充。

“對,就是那個戈達拉林。”楊開說道:“這大興安嶺的地名,都很拗口。”

“隻是諧音而已。”陳天頂解釋道:“戈達拉在契丹語裏,就是茂盛的意思。所以那裏有一個林場,據說還有個守林人在那裏安家落戶,如果真能遇到的話,我們也不用睡帳篷了,而且守林人的家裏應該有些臘肉,野味什麽的。到時候咱們用點東西和他交換,就能大飽一頓口福,說不定還能吃到香噴噴的大米飯。”

“守林人,是,我好像是聽見你提到過。”楊開一拍腦袋:“不過,我真的難以想象,這麽嚴寒的環境,這種野獸頻出的地方,怎麽會有人長年累月的住下去。他是怎麽做到的。”

“照你這麽說,那些生活在大興安嶺附近的村落,就不活了嗎?而且據說所知,在地球最冷的地方:北極,就生活著愛斯基摩人。”華伯濤插了句。

“北極,有多冷?”陳天頂問道。

“比之大興安嶺,有過之,無不及。而且那裏沒有植物。”華伯濤說道。

“那愛斯基摩人是怎麽生存下來的?”楊開十分不解。

“所以我說,哪個地方,都有哪個地方的活法。”華伯濤頓了頓:“愛斯基摩人的住房有石屋和雪屋。房屋一半陷入地下,門道極低。一般養狗,用以拉雪橇。主要從事狩獵,輔以捕魚和馴鹿。以獵物為主要生活來源:以肉為食,毛皮做衣物,油脂用於照明和烹飪,骨牙作工具和武器。”

“分的倒挺明確,幾乎所有生活用具,都能從動物身上獲取。”楊開笑了,他覺得,愛斯基摩人真的很聰明。

“不明確的話,這個種族,早就滅絕了。”華伯濤瞥了他一眼:“話題有點偏了,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

“嗬嗬,要是維持現在的速度,我想不出半個鍾頭,就能看到戈達拉林場了,那裏有茂密的樹林,參天的巨木,還是很好辨認的。”陳天頂指著地圖,說道。

“那我們就再加快一點腳步。”楊開說道:“快速前進,在溫暖的帳篷裏歇息,總比慢慢走,在山風裏吃雪強。”

“有道理。”陳天頂將地圖揣進懷裏,抖了抖小皮帽。

“慢著!”就這楊開剛要吩咐大家快速趕路的時候,華伯濤轉過頭,遲疑的動了動耳朵,然後莫名其妙的叫停了眾人。

“華教授,什麽事?”楊開對於華伯濤的反常舉動,很是不解。

“別說話,也不要再往前走,大家全都定在原地。”華伯濤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身,將耳朵貼在了雪地上,像是在聽著什麽。

片刻,他的臉色愈發陰沉,然後變得鐵青:“你們也俯下身子聽聽看,能聽出什麽來嗎?”

聽了華伯濤的話,眾人依樣照樣,但過了幾十秒,卻是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聽見,隻有楊開的耳朵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有所悟。

“這雪地,好像在微微的顫動……”楊開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在不遠處,發出了雪崩?”

“不,不是雪崩。”華伯濤閉上了眼睛:“這……這是狼群朝著我們這裏,快速奔馳的踏地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