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光華公子

晨。長樂客棧。

眾人昨夜飲酒過度,醒來後都病酒頭疼。

水凝喝得最少,所以沒什麽事,起得也最早。她發現阮香臉色好像不大對勁,關心地問道:“香姐姐你不舒服嗎?怎麽臉色慘白慘白的?”

阮香勉強笑笑道:“昨天酒喝多了,不大舒服罷了,沒什麽事。你去看看大家都起來了沒有?叫他們來這裏開個會。另外叫老板送點兒醒酒湯來。”

水凝答應去了。阮香對著鏡子細細化了一遍妝,因此當眾人到齊的時候,從她臉色上已經看不出什麽異樣。阮香見吳憂和阮君都沒什麽異樣舉止,這才放下心來。

阮香先向呂曉玉、水凝和左明霞三人簡要介紹了和蘇平的約定。然後道: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聯係瀘州、徽州的人,試探一下他們的心意。先要打聽一下他們落腳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多打聽一下趙揚、秦敬這兩個人的情報。”

左明霞聽了趙揚兩字,眼睛一亮道:“秦敬如何我不太清楚,這個趙揚卻是個名人,關於他有很多傳說呢。”

阮香也被勾起了興趣,道:“說說看。”

左明霞道:“我所知道的也隻是一些傳言。據說這趙揚之母夢見光華附身而受孕,他出生時,滿屋子七彩光華閃耀。趙熙奇之,言道‘振興趙家,必是此子’,延請名師授藝解惑。這趙揚也不負眾人所望,自幼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讀書習武都是一點就透,聰明伶俐無出其右者。人也長得俊秀異常,加上出生時所帶的異像,世人皆稱之為‘光華公子’。據說因為過於俊美,他每次出門都要蒙麵坐車,很多人就為了見他一麵,等候在他必經之路上,從早到晚,不敢休息,生怕錯過。

“自從他十歲以後,上門提親的名門望族絡繹不絕,加上那些暗地裏的崇拜者,趙熙曾言道,光是光華公子的傾慕者就可以組成一支萬人娘子軍團呢。有人說他曾經數次遭人劫持,後來都安然無恙歸來,沒有人忍心傷害這個美少年呢。還有人說趙熙的大公子的母親因為忌妒,怕他取代大公子的地位,曾經想派人刺殺他,派遣了三撥刺客,哪知道這些刺客見了光華公子居然都被他吸引,沒有下手不說,反而願意為他效命。”

眾女聽得悠然神往,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這般美男子。吳憂和呼延豹這兩個大男人就顯得不是那麽自在了。

呼延豹酸溜溜道:“這些市井傳言,隻怕不能盡信吧。”

左明霞道:“呼延大哥說得是,我也是聽別人怎麽說,我也怎麽轉述罷了,我也沒有見過他本人呢。不過有一件事卻是我親眼見到的。幾日前,聽說光華公子要來京城的消息後,從瀘州來京的驛站日夜都有人等著,圍得水泄不通,後來聽說光華公子為了避免麻煩,不走驛道,這些人才怏怏散去。另外,光華公子在京城的住處也是一個謎,沒人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若是知道,隻怕門檻都要被踏破了。現在還有謠言說京城名門大戶暗地裏出重金懸賞尋找光華公子的住處呢。”

水凝眼睛裏滿是心形小星星,神往道:“嘩——人家好想見見這位光華公子哦!”

阮君則不顧吳憂就在身旁,也擺出一副花癡表情,道:“這樣神秘的美人一定要見一見,要不然豈不是白來世上一遭麽?老公,你神通廣大,能不能幫忙找找那光華公子住在哪裏呀?”

吳憂黑了臉,賭氣道:“不知道!”

阮君白了他一眼,道:“小氣!”

呂曉玉忽然拍掌道:“那天那個幫我們的少年公子不是自稱光華來著麽?”

阮君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當時她正忙著搜索看有沒有殘餘的敵人,倒沒有留意阮香跟那個公子的對話。經呂曉玉這麽一說倒也有點兒印象,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沒有那個公子的印象。倒是記得他的手下人十分臭屁的樣子。不由得興趣缺缺,道:

“連手下人也約束不好,這個什麽公子也不過爾爾嘛。”

呂曉玉道:“他那些手下雖然無禮,但對他還是比較忠心的樣子。”

阮香道:“那天多虧那位公子幫忙,我們按理應該登門致謝才是。正好看看他是不是那個光華公子。他的那四個手下武功高強,都不是易與之輩,這種高手大都心高氣傲,肯給他做下人,已經很不容易,禮貌方麵難免有所疏失了。”

又道:“今天大家再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收集多一點情報。到時候我們再看看怎麽辦才好。最遲明天,我們去拜訪一下這位公子。”

鑒於上一次吳憂和水凝惹了麻煩,這一次阮君和吳憂一路,水凝和呂曉玉搭檔。呼延豹和左明霞留下養傷。眾人分頭行動。阮香也回房間休息。

昨夜的狂歡,讓阮香的身體還很不適應,胸口的傷也隱隱作痛,行動頗為不便,說明天去拜訪那神秘的光華公子,阮香已經很勉強自己了。

這次四個人都異常順利,沒遇上什麽麻煩,差不多同時回來。

吳憂先道:“現在人們談論最多的就是比武大會了。瀘、徽兩州都有代表參加,有關他們的情報也不少。綜合起來有這麽幾點:

“首先,關於光華公子趙揚,明霞說得沒錯,我們聽到的比這還離譜。這個光華公子確實是個值得注意的人。現在他也沒在公共場合露麵,但關於他的傳說卻滿天飛,這個神秘的名人引起了無數人的好奇。

“我認為他是有意造成現在這個形勢。對照蘇平所言,他這麽裝腔作勢,卻又吊足人們的胃口,恐怕是別有圖謀。很可能是為了掩護潛入京畿附近的部隊,再者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他名聲這麽響亮,張靜齋想動他也得考慮考慮。

“徽州方麵,秦敬就低調得多。他和從人住在南區一座富商的宅邸,深居簡出,也不和朝中官員來往,也沒見到什麽可疑的人出入他的宅子。不過那宅子可能另有暗道出入,我們一時之間難以查清。”

呂曉玉拿出兩張圖紙,一張上麵畫著大司農府周圍地形,一張是大司農府建築詳細分布圖。

阮君驚訝道:“這周圍地形倒也罷了,府裏的布局圖你們怎麽弄到的?”

水凝道:“全仗曉玉姐姐的妙計。”原來她們先找了一個大司農府裏的小廝,請他喝酒,將他灌醉之後,呂曉玉就換上他的衣服,大搖大擺地進府裏參觀了一下。

呂曉玉介紹道:“北區大官們的宅邸大部分都是獨立建築,相互之間離得較遠,像大司農府這種高官的宅子規模十分可觀。占地一萬多平方米,有六個院落,一個後花園,仆役就有幾百人。

“據我觀察,那公子很能就住在東邊的這個院子裏。”呂曉玉用手點了點圖上一處特別標記的院子。“我走到別處都沒遇到什麽阻攔,但是走到這個院子的時候,就有兩個人很客氣但是很堅決地讓我離開那裏遠一點兒。而且,據我看,那個院子好像有法師布下的結界,要不是有什麽重要人物住在那裏,不會防備那麽森嚴。”

阮香道:“是有點兒古怪,不管怎樣,咱們明天去看看吧。看來那位公子對咱們沒有惡意。秦敬那裏先不去管他,先去大司農府看看再說。”

次日晨,大司農府門前。

胖得圓滾滾的管家眯縫著眼睛看拜帖——青龍傭兵團?沒聽說過,眼前的四個年輕人也沒見過。拜會光華公子?不會又是騙子吧?一個星期以來自己已經趕走三幫這種探口風的騙子了,看來今天有希望刷新記錄了。

重重咳了一聲,不緊不慢開口道:“諸位隻怕是找錯了地方了,或者聽了什麽人的謠言了吧?這裏並沒有光華公子這號人物。”

來的是阮香、吳憂、呂曉玉和水凝。阮君陪著左明霞和呼延豹留在了客棧。

水凝忙道:“我們確實是公子的朋友,是他請我們來的。”

胖管家仍然不緊不慢地道:“這裏確實沒有這個人,恐怕是有人跟諸位開玩笑吧。”

呂曉玉上前兩步,拉住胖管家的手,順便將一塊銀子塞到他手裏,道:“我們見公子確實有急事,麻煩您老通融一下。”

管家的小胖手攥緊了銀子,約莫估計了一下份量,兩個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年頭這麽懂事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難得了。

“各位裏邊請,裏邊請,公子有事出去了,你們可以在這裏稍等一下,他一準兒回來。”胖管家引著四人進了一個小廳裏,吩咐小廝端上茶水。四人一笑,靜靜等待。

就在四人等得有點兒不耐煩的時候,外邊傳來嘈雜的聲音,胖管家引著一個男人走向小廳,一邊還用討好的聲音解釋著:“他們真是公子的朋友,我保證……”

一個灰衣漢子出現在門口,正是那天跟在那少年身邊的一個,他打量了一下四個人,皺眉道:“是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阮香道:“我們是來向光華公子道謝的。”說著,眼睛緊緊盯著灰衣漢子的眼睛。聽到光華公子四個字,灰衣漢子眼睛瞳孔果然變化了一下,自然瞞不過阮香的眼睛。

灰衣漢子道:“恐怕要令諸位失望了,敝上並不是各位所說的光華公子。也不會願意見到諸位的。”

吳憂笑道:“怎麽主人不怕人知道,反而是下人躲躲閃閃?我們來是找你們家公子說話,不是來聽你廢話的。”

那灰衣漢子眼中殺機一閃即沒,強忍著怒氣道:“敝上沒空招待各位,各位請便吧。”

吳憂笑嘻嘻道:“奇了怪了,主人還未現身,倒是奴才在這裏狐假虎威。你是什麽東西!叫我們走,你也配麽?”

灰衣漢子額頭青筋暴起,拳頭緊攥,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道:“給你們臉不要臉,我就替公子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們四個一起上吧,省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吳憂好像沒有聽見灰衣漢子的邀戰,好整以暇道:“今天天氣不錯,不適合打打殺殺。而且我們是來做客的,不是來打架的,難不成這就是光華公子的待客之道麽?”

那灰衣漢子低吼一聲,雙掌逐漸泛起赤紅的顏色,一步步逼向吳憂。強大的殺氣撲麵而來。

吳憂一步不讓,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灰衣漢子一步一步逼近。此時灰衣漢子雙掌便似要滴下血來,吳憂則毫不在意地站著,一點兒也沒把灰衣漢子放在心上。

阮香等人都有點兒緊張了,這灰衣漢子使的是紅砂掌,而且看樣子至少已經有八分火候了,大哥這樣輕敵,會不會吃虧?

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道:“都住手!黑風退下。”

被稱為黑風的灰衣漢子心有不甘地瞪了吳憂一眼,卻沒有違背主人的命令,收了掌力,退到一邊。

眾人眼前一亮。一個美少年走進小廳。他身穿一件半新猩紅披風,腰束一條金帶,佩一柄鑲金嵌玉的短劍,麵如冠玉,唇似塗朱,天庭飽滿,目似朗星,顧盼間神采飛揚,行止間自有一番優雅從容,待人謙和有禮、不卑不亢,又能把握住分寸,讓人不經意間被他的氣質所吸引卻不至於過於親昵,恰到好處地保持住威嚴。

水凝凝視著他道:“你就是光華公子麽?果然好美哦。”

那少年笑道:“在下趙揚,光華公子什麽的都是大家抬愛,趙揚萬不敢當的。”

吳憂道:“我們見公子一麵還真是不容易呢。”

趙揚環視這簡陋的小廳一眼,歉然道:“趙揚疏忽,下人無狀,禮貌不周,如有得罪,都是趙揚管教不力,還請諸位見諒。請諸位移步到東廂房一敘如何?”

阮香道:“不妨事。是我們來得冒昧了,跟貴屬起了點兒誤會。我們客隨主便,全聽公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