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兒女

東港。

阮香養成了每日晚餐後散步的習慣。這段難得輕鬆的時間裏,她散步的路線從寬大的後花園開始,一直可以步行到數裏之外的海邊。在海邊的一個小鎮上停留一會兒,停留的時間有時長有時短,然後阮香就會往回走。海邊總有一個小廝牽馬等著,因為有時候阮香興致來了也會騎一會馬,不過這樣的時候並不多。阮香一般願意趁著這難得的清閑時間放鬆一下或者想點事情,不喜歡任何人打攪她。

按著呂曉玉的安排,吳憂和阮君在阮香散步的路上等著她。

這是個寒冷的黃昏,路邊幹巴巴的樹枝上一片葉子都沒有,海邊風很大。阮君等得有點著急,生怕妹妹因為天氣變壞就不會出來了。吳憂倒是不焦不躁,他沒有穿長衫,上身套著一件皮馬甲,下身是緊身的騎馬褲,外罩一件半新的黑色大氅,沒有戴冠,頭發在頭頂用一根木簪綰得緊緊地,在大風地裏隻有兩鬢幾縷發絲被吹到眼前。相比較吳憂的寒酸打扮,阮君的衣裳就鮮亮得多,光是那件火狐皮的披風就價值連城。這件衣裳還是上次離開淄州的時候阮香送給她的。當時靈州獵戶打得兩隻白狐,兩隻火狐,敬獻給阮香,經良匠裁剪,白緞為裏,描金繡鳳,做成了一紅一白兩件式樣一樣的披風,阮香常寶愛之,輕易不肯示人。念及姐姐要去的雲州是苦寒之地,才割愛將那件火狐皮的饋贈。

兩人並沒有等太久,阮香便來了。無獨有偶,今天正好阮香心情不錯,居然便是穿了那件白狐皮的披風出來散步。

阮君眼尖,遠遠就瞧見了正想著事情走過來的阮香,幾名從人遠遠跟在後麵。

“小香!小香!”阮君忍不住出聲招呼。

阮香有點詫異地止住腳步,抬頭,眯起眼睛來瞧了一下,因為逆光,隻看到兩個人站在前麵,一下竟沒看出來是誰。

“是我!二姐呀!”

“姐姐!大……大哥!你……你們……真的……親自來了?”阮香驚訝地喊出聲來,雖然是和兩人說話,眼睛卻一直低下去,不正眼看吳憂。

“一年多不見,你好像胖了一點呢。”吳憂微笑道。

“我隻是沒想到……你真的能來。”阮香依然低著頭道。

“我們來你不高興麽?”阮君拉住妹妹的手問道。

“我隻是太高興了!”阮香猛地抬起頭來,淚光瑩然。

“傻妹妹喲,怎麽就哭了呢?”阮君開心的緊緊擁抱了一下妹妹,替阮香擦去臉上的淚水。

“我隻是高興,真的很高興!姐姐,大哥,我們回家去吧,看看……我們的孩兒。”阮香一手反握住阮君的手,一手輕輕扯住了吳憂的袖子。

“你一定要看看咱家筱筱,你不知道,眉眼兒可象你了!”阮君早就等著這句話,興衝衝地當先就走。

“我們的孩兒?”吳憂望著阮香,低聲重複了一句。

“嗯。”阮香幾不可見地輕輕點頭。

很難說一個男人頭一次見到自己親生的孩子是一種什麽樣子的感覺。看到一個小小的粉團一樣的小東西站在那裏好奇地望著自己的時候,吳憂很難把這個小孩子和自己的女兒這一名詞聯係在一起。阮君卻狂喜地抱起女兒,又摸又親,嘖嘖有聲,小女孩——大名應該叫做筱筱的——很顯然對這樣過度的熱情有點受不了,而且長時間的分離也讓她對母親的懷抱變得陌生了,她掙紮著要擺脫母親的懷抱,著急地對阮香喊道:“姨……姨……”

“姐姐,姐姐,你先放下筱筱吧。”阮香溫語勸道。

“叫什麽姨!媽媽在這裏了!筱筱看看,是媽媽呀。”阮君不肯放下女兒,急切地道,“快看,這是爹爹,叫爹爹,叫呀,叫呀。”

吳筱筱扁了扁嘴,似乎想哭,瞅著阮香,眼淚盈盈地就在眼窩裏打轉,卻終究沒有哭出來,隻是不安地扭動著身子,想下到地上來。

“你會弄疼她的。”吳憂輕輕環抱住阮君,在她耳邊輕輕道:“放她下來吧。”

阮君不情願地放下女兒,吳筱筱立刻跑到阮香身邊,看看阮香又看看阮君,掰著白白嫩嫩的小指頭,嘎嘎笑出聲來道:“一個姨……兩個姨!”

阮香嗔怪道:“胡說,這個是媽媽。”

阮君偎在吳憂懷裏傷感地道:“這孩子,都不認得媽媽了。”

“姐姐不要見怪,這孩子自從能走路,我就沒讓任何人抱過她。可能不習慣了吧。”阮香有點歉然地對阮君道,“我隻是覺得,孩子自立的習慣,應該從小養成。”

在阮君這個媽媽眼裏,阮香對待小孩子的態度無疑過於嚴厲了,剛才的一點不快現在全化作了對女兒的心疼,心裏暗怪阮香不知體恤孩兒。

“我們給筱筱帶了東西的呀。”吳憂提醒阮君。

“對,對了!筱筱來,看媽媽給你帶什麽來了……”

阮君得到提示,從吳憂懷裏扭身出來,急忙打開一個包袱,從裏麵拿出她為女兒精心挑選的玩具和食品。

雖然受到極其嚴格的家教,筱筱畢竟是個孩子,一下子見到這麽多好吃好玩的東西,高興地尖叫一聲,跑到阮君身邊,興奮地翻檢起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拿到什麽都先放進嘴裏咬一咬。害得阮君不斷地說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咬,吳憂倒是瞧得有趣。

“目迷於五色,情耽於淫巧,其可也乎?”正在這時,一個嚴厲響亮的話音響了起來。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出現的是一個年齡在五十上下的莊重學者。

“這位是石亢石先生,他負責教授筱筱禮儀。”阮香對吳憂和阮君介紹道,又對石亢道:“這是討虜將軍,雲西亭侯,領沃城太守,雲西都護吳憂。”

很久沒有聽到自己官職的全稱,乍一聽到,吳憂倒是稍微驚訝了一下,沒想到阮香記得這樣清楚。石亢莊重地與吳憂見禮。

石亢剛一出現,吳筱筱就露出畏懼的神情,忙把手裏的東西扔了,看都不再看一眼,小臉繃得緊緊的,襝衽行禮。看到吳筱筱的舉止,吳憂眉頭皺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

“現在已經到了上課時間,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想帶走小姐了。”石亢道。

“吳侯是筱筱的父親,他們第一次見麵,今天的課程不如取消了罷。”阮香道。

“如果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的話,當然可以。”石亢轉對吳筱筱道:“百行孝為先,聖人亦不禁天倫之樂,隻是萬事皆要有節製,所謂業精於勤荒於嬉,你要切記。”說完居然露出難得的一絲微笑來,對吳憂道:“小姐很聰慧。我希望您也會同意,她應該受到最傳統的教育,摒絕那些無用的引誘人走向邪路的頹廢的享樂。”說著,他有點鄙夷地望了阮君剛拿出來的那堆給女兒的禮品一眼,對眾人施禮,退了出去。

“你看他那種瞧不起人的神氣……”阮君似乎受了驚嚇一般拉住吳憂的袖子,“就好像我們給筱筱的都是毒藥一樣。”

“石先生剛正不阿,平日裏便是這幅樣子,我倒是習慣了。他是周國對《禮》最精通的學者,是一位真正的端方君子。”阮香道。

“但是筱筱才不過五歲,這樣不是太過於嚴厲了麽?”阮君爭辯道。

“我隻是希望她從小就能獲得大周最優秀的教育。”

“公主——”一個內侍低聲提醒,“您該吃藥了。”

“等著。”阮香不耐煩地揮揮手,內侍退下。

“你身體不好?什麽病?吃什麽藥?”吳憂問道。

“偶感風寒而已,沒什麽大礙的。”阮香一句話輕輕遮掩過,對吳筱筱道,“筱筱不用怕了,夫子已經走了,可以看看爹爹和媽媽給你的禮物了。喜歡吃什麽玩什麽盡管去吧,我不會告訴他的。”阮香溫和地對吳筱筱道。

“謝謝姨姨。”吳筱筱規規矩矩很淑女地行了個禮,這才大叫一聲撲到阮君身邊,高興地翻看著自己的禮物了。

“謝謝媽媽才對……”阮君不滿地嘟起嘴來,小聲抱怨一句。

“好了,孩子高興就好。”吳憂輕聲道。

“你就向著她。”阮君不滿地白了吳憂一眼。

“當著孩子的麵呢。”吳憂輕輕捏了一下阮君的小手。阮君臉微微一紅,不作聲了。

“筱筱,這是媽媽,先前怎麽教你的?”阮香好像沒有看到兩人的小動作,耐心地教吳筱筱。

“母親大人靖安。”

“嗯,這是爹爹。叫——”

“可是我不認識他呀。”

“這孩子——”阮香眼珠一轉,在吳筱筱耳邊輕聲道:“姨沒有騙過你吧?你叫他的話,免你三天功課。”

“爹爹!”吳筱筱異常響亮地叫道。

“啊!”吳憂一下子呆住了。

“爹爹!”吳筱筱又大聲叫了一次,唯恐阮香聽不見。

吳憂隻覺得一陣狂喜將自己淹沒,忍不住衝過去將吳筱筱抱起來親了一下。

“紮……紮人……”吳筱筱躲避著吳憂紮人的胡茬。

“好孩子,再叫一聲爹爹,你要什麽都行!”吳憂大笑著將女兒拋向空中又接住,吳筱筱嚇得尖叫起來。

“別嚇著孩子。”阮香嗔怪著,輕輕接過了吳筱筱。

“我要什麽都行嗎?”筱筱驚魂甫定,這句話倒是記得牢靠。

“你想要什麽?”

“你和姨姨結婚吧,我最喜歡姨姨了。這樣咱們就永遠在一起住著,你們天天給我買好吃的。”吳筱筱天真無邪地道。這話一說,吳憂和阮香臉頓時紅了。

“那個……爹爹是不可以娶姨的。不如換一個要求,你不替自己要點什麽麽?”吳憂假裝沒看到阮香眼中的失落道。

“那……你和媽媽不要走了,好不好?這樣我就天天陪著你們,天天都不用做功課了。”

“這個……”吳憂現在有點弄巧成拙了,為難地看著阮香。

“筱筱,夫子平時怎麽教育你的?要這要那,成何體統!”阮香小臉一板,嚴肅地道。

“筱筱知錯了。姨姨別生氣。我什麽都不要了。”吳筱筱委屈地道,“我也要快快長大,變成大人。”

“為什麽這樣說?”阮香奇怪地問。

“因為大人可以說話不算話。”依然是天真無邪的話,卻把吳憂臊了個滿臉通紅。

“是爹爹錯了,話說得太滿。原諒爹爹好不好?要不爹爹送你一匹草原上最美麗的駿馬怎麽樣?”

“真的?”

“真的!”

“謝謝爹爹!”筱筱嘟起了小嘴,吳憂蹲下,筱筱在吳憂臉上使勁親了一下。“我都親你了,不許反悔哦。”

“一定不會的。”吳憂愛撫著女兒緞子一樣的黑發。

“唉,你們兩個,孩子放在你們手裏非教壞了不可。”阮香笑著搖頭道。

吳憂和阮君對視一眼,不能不承認阮香說得有理。

阮香看看好奇地獨自玩耍的吳筱筱,召過一個內侍來道:“看著點小姐。”然後示意吳憂和阮君跟她到書房談話。

阮香道:“大哥,姐姐,想必你們也知道了現在我攤上了一件什麽事情。剛才在路上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因為這次的事情並非我自己所願,但這是我們的家事我不想讓別人插手,所以我想請大哥到時候擔任慶典司儀,主持安排儀式,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這個司儀會不會做得很麻煩?”

“不麻煩,原本是蘆笛主持——他也是你的老屬下了——但他太年輕,資望顯然不足。既然大哥來了,讓他全力協助你就是。其實所有準備的工作已經基本就緒。所有禮節都是石亢先生定的,原本十分繁瑣,隻是我們不會弄那麽麻煩,大部分都從簡就是。如果……如果這些來的人裏麵,大哥覺得哪一個合適,小香聽大哥的吩咐嫁他就是。”阮香的眼圈又紅了。

“這樣還好,我會好好替你把關的。”吳憂笑得似乎有點勉強。

“妹妹你年齡也不小,該找個可心的人了。”阮君臉上是真誠的喜悅。

“是啊,筱筱都這麽大了呢。那麽有勞大哥,姐姐。”阮香深深地低下頭去。

“如果沒事的話,我們該告辭了。”吳憂感覺氣氛有些低沉。

“大哥,”阮君拉拉吳憂的衣角,示意他等一下,“妹妹,我想把筱筱接過去住幾天,你看行麽?”

“哦,是我疏忽了。”阮香道,“當然沒問題。筱筱的課程停幾天罷了。隻是你們不可對她縱容太過,小孩子立下個長遠心性不易。”

“我知道,你放心吧。”阮君掩飾不住地興奮。

“比鄰這座宅子還有一處居室,原本為了我的安全,裏麵的住戶已經遷走了,現在正空著。我已經叫人去收拾了,隻怕這會已經好了。大哥和姐姐就住在那裏吧,咱們挨著住著,來往說話也方便。”

“這樣最好!”阮君高興地道。

吳憂是無可無不可,聽到阮君答應,自然不會反對。

“那麽我再讓人在兩棟房子之間開一個門吧。這樣就不用每次都走正門通報了。”

“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最多有個五六個小時準得了。”阮香微笑著打消了吳憂的疑慮。

雖然吳筱筱對於阮香還是很留戀,但跟著父母就能走出去自由自在玩耍幾天,這個誘惑實在太過於誘人,所以隻是猶豫了一秒鍾她就爽快地答應了。看到吳筱筱經過石亢這麽長時間的教化還是不改其喜歡玩樂的性子,阮香心裏暗自歎了口氣:筱筱的性格似乎像阮君更多一些,這多少讓她有些失望,都說兒隨母,女隨父,她本來希望筱筱能更像吳憂一點的,也許筱筱年齡稍大一點會逐漸穩重起來吧。但是自己真的能等到那一天麽?一絲焦慮緩緩在阮香心底蔓延。

“藥!”吳憂一家離開後,阮香軟軟地靠在了舒適的扶手椅上,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內侍飛快地端來一碗氣味濃烈的湯藥。阮香皺了一下眉頭,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輕輕搖了搖手,從人悄無聲息得收拾了藥具退下,阮香微微闔上眼睛,好像睡著了的樣子。良久,才張開眼睛,精神卻已經好了很多。

“過府請吳將軍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單獨商量。”養好了精神,阮香立即吩咐一名內侍去請吳憂回來,有些話實在不好當著阮君的麵說。

正迫不及待地和女兒親熱的阮君並沒有很在意吳憂的離開。“找機會跟妹妹提一下咱們要帶走筱筱的事情,剛才那樣,我開不了口。”吳憂臨出門的時候,阮君不忘叮囑一句。吳憂答應著出了門。

“你來了。”阮香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堪稱嫵媚的笑容。

“我來了。”吳憂心疼地看著阮香蒼白的麵孔,阮香的疲勞是顯而易見的,但他猜不到這疲勞的來源。“怎麽累成這個樣子?”

“我給你看看我們的寶貝。”阮香急切的心情顯然再也難以抑製,她一把抓起吳憂的手,“走,去海邊,我們騎馬去!”

“你是說……那天……果然……”吳憂不敢相信地道。

“當然了!我們的孩子呢!快點走!”阮香緊緊攥著吳憂的手,手心裏全都是汗水。

大風天騎馬趕夜路對吳憂來說隻是小菜一碟,但他不能不為阮香的身體狀況擔憂,阮香的體質似乎比自己離開時候差了很多,蒼白的臉上時而會有不正常的紅暈掠過,盡管看起來還是身手矯健,吳憂卻不得不擔心阮香的身體情況。但現在要想說服阮香天明再出發,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事實上吳憂也沒有做這個嚐試。

阮香的馬廄裏常備有五六匹駿馬,都是高大雄健的良駒,兩人也不用特意挑選,每人跨上一匹,並騎飛馳而去。

幾裏路並不是很遠,但兩人縱馬奔到的時候,阮香臉上還是見了汗,吳憂輕輕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這是一個小小的村鎮,和一般的充滿魚蝦腥臭氣味的漁村不同,這裏除了海風鹹濕的味道並沒有通常的腥臭味道。

“這個村子的主業是造船和編織魚網。”看出了吳憂的疑惑,阮香解釋道。

兩人下馬的地方是一戶看起來和其他家沒什麽不同的漁家小院。不用阮香叫門,隨著吱呀一聲,一個年青的婦人打開了門,恭敬地迎候兩人。一個粗笨的紅臉漢子扛了一柄魚叉出來,默不作聲站到門口去了。

“我們的兒子!”阮香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用幾乎是顫抖的聲音道,“我給你生了個兒子呀!”她的聲音又透著掩飾不住的自豪。吳憂看著那個包裹在層層被子中的小毛頭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乖乖,媽媽來了哦。”阮香很自然地將嬰兒抱起來,看看孩子又看看吳憂,溫柔地笑道:“他的眼睛像你,又大又漂亮。”

“我看他臉蛋兒像你,恐怕將來太俊秀呢。”吳憂的手指輕輕撫mo著嬰兒吹彈可破的皮膚,這是他的兒子了。

孩子響亮地哭了。

“哭得都這樣響亮,將來一定是個英雄!”吳憂傻傻地笑著,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不可否認,吳憂對於一個男性繼承人的渴望超過了對女兒的期望,現在有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小把戲擺在自己麵前,叫吳憂怎能不欣喜若狂!

阮香這個年輕的母親顯然還不是很熟悉自己的職責,無論她怎樣搖怎樣哄,孩子還是大哭不止。

“雲娘,雲娘,你來瞧瞧吧。”阮香不得不求助於那個年青的婦人了。

雲娘慌忙走過來,將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在孩子麵前搖動兩下,清脆的鼓聲讓孩子逐漸安靜下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要抓那小鼓,同時嘎嘎地笑出聲來,身子也一聳一聳的,好像想要從母親的懷抱裏跳出來似的。

“這是誰呀?”雲娘將拿小鼓的手向後縮了一點,指著阮香問孩子。

“媽……納……”孩子眼睛亮晶晶地,含糊不清地叫著。

“這個是……”雲娘看了看阮香。

“他是孩子的父親。”

“叫爸爸……爸……爸……”雲娘耐心地重複著。

“大……大……唔……啊……”試了有幾十次之後,孩子終於學會了發這個新的音節,又一次高興地笑了起來。

“高興了要怎麽辦?對!來拍個掌——”雲娘繼續循循善誘著,孩子使勁揮舞著胳臂,做出拍掌的動作來。吳憂和阮香緊緊靠在一起,兩人眼睛裏全是溫柔的笑意。

玩耍了約摸半個小時,孩子健旺的精神似乎有點消退,打起了嗬欠。吳憂和阮香也到了告別的時候。阮香用一個輕微的手勢阻止了吳憂要饋贈雲娘重禮的衝動。

離開的時候吳憂不由分說將阮香抱起來跳上了馬背,他雙手環抱著阮香,用自己有力的臂膀將阮香圍在胸前,憑著草原上鍛煉出來的精妙騎術,隻是以足控馬,二人一騎,迅速往來路奔馳而去。

蜷縮在吳憂胸前的阮香感受到的是久違的男性氣息和溫暖,緊貼著吳憂的胸膛,阮香幸福地閉上了眼睛。而吳憂隻覺得現在的阮香像極了一個隻是需要他保護的很小很小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