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仙蹤

“我的條件就是……”上官毓秀不緊不慢地述說著。

聽著上官毓秀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吳憂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這女子的條件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我要你有朝一日揮師南下,誅盡大周皇室宗族,滅卻東方一脈,為我尋出周國的傳國寶器。”一字一字,清清楚楚,恍如九天神雷,將吳憂震得目瞪口呆,他再也想象不到這女子何種身份,竟敢有這般口氣!

“姑娘……說笑了。”一愣之後,吳憂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我是不是說笑,將軍自然會知道。”上官毓秀依然是一副沉靜的樣子,說的是驚天動地話,卻沒有任何激動的樣子。她越是說得這麽平淡,吳憂心中卻越是不安,因為他知道這女子說的話都不是開玩笑。

“那麽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你,”吳憂幾乎立刻就作出了決定,變色起身道,“我是大周的臣子,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做不來。吳某福薄命短,自認沒有那個福分。姑娘如無他事,就請離開罷。”

上官毓秀似乎早已預料到這樣的回答,仍然不緊不慢道:“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將軍有何畏懼?居然不敢聽小女子將話說完麽?何況,”她觀察著吳憂的表情道:“何況,這裏沒有外人,此話出我口,入你耳,將軍願聽則罷,不願聽就當沒有聽到。將軍既然不立即將小女子作為叛逆交給官府法辦,心中未必便將這忠義二字看得多重罷。”

吳憂臉色微變,按劍坐回原地道:“姑娘今天如果不能說出個道理來,莫怪吳某辣手摧花了。”

“哎呀嚇死人了!”上官毓秀捧住心口,做害怕狀,卻顯然沒有任何害怕的神色。

吳憂冷哼一聲,卻不說話。上官毓秀言笑自若,心中卻也不似先前那麽篤定了,吳憂這個人,年紀雖輕,心機實在已經深不可測。自己還是將他瞧得小了。她第一次對自己此行能否達成目的有了疑慮。不過她還是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籌碼可以打動吳憂。

“將軍西擊兀哈豹、殺及別八示都,東滅寧氏,盡收雲州精兵,擁眾十餘萬,廣有草原沙漠之眾,深得胡漢民眾之心,威震漠北,難道就不想有一番大作為麽?”

吳憂道:“憂領大周官爵,受朝廷俸祿,為國家出力,分所應當。且憂平生所願,是為國守邊牧民,安撫一方,招募兵馬,隻為保民。不敢擁兵自重。”

“好!好一個忠誠無二的吳將軍!”上官毓秀略帶譏諷地道:“將軍寧可性命不要也要拒人以千裏,的確當得起大周的忠臣二字了,小女子先前竟是看錯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點僵。吳憂沉默不語,上官毓秀說出這麽憤激的話來,本應甩手就走,見吳憂不語,一時捉摸不定吳憂的心思,就這樣走掉,她卻又有所不甘。

“姑娘真是禁不起激。”吳憂忽然笑了道:“勸人造反勸成姑娘這個樣子的,也算異數。三言兩語就翻臉,脾氣倒是不小呢。不過這個話題過於沉重了,咱們不如彈彈琴、吹個簫,放鬆一下吧。”

上官毓秀聞言莞爾一笑,心頭烏雲登時散了,吳憂這麽說,就表示未嚐不可商議。一瞬間她心思電轉,嬌聲笑道:“原來將軍一直在取笑人家。”隨即一撇嘴道:“你道我是你私人的歌妓麽?說獻藝便獻藝。我就是不想呢?”

“我一向不願強人所難。”吳憂並不計較上官毓秀的話,“姑娘仙音,本也不是隨便能聽的。我明日去打獵,姑娘若有興致,不妨同去。”

“將軍還有心情打獵,當真好興致。隻是,不知道莫將軍的傷勢能不能等?”上官毓秀淡淡地道。

“莫湘的傷並無大礙。”吳憂臉色大變,卻還死撐著。提起莫湘,吳憂心裏就難受,自從那日受傷,莫湘沒見任何外傷,情形卻是越來越壞,最近兩日簡直水米不進,請來的“名醫”們束手無策。若不是阮君不斷使出異術維持著,眼看竟是不成了。不過阮君的法術隻能救急,要想治好,卻是不能。

“將軍,我是以誠相待,將軍為何一再懷疑?其實也是,將軍自己的性命尚且不顧惜,何況區區一名手下人呢。其實莫將軍不過是被赤水刀氣入體,摧經破脈,大不了全身癱瘓,武功全廢,倒不一定有性命之憂。”

這話似乎深深地刺痛了吳憂,吳憂緩緩道:“姑娘,如果你能救回湘兒,就算將我治下百姓土地與你對半分享亦未嚐不可!”

上官毓秀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吳憂肯為莫湘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這是她始料未及的,早知如此,便早點提起這個由頭了。

“我要你的百姓和土地做什麽呢?難道我會比寧霜經營地更好?難道這些百姓果真會跟從我?是你的東西終歸還是你的。”上官毓秀悠悠地道。

“吳憂不是個用大義做交換的人,姑娘若是想以此為要挾,大可以死心了。湘兒為我受傷,我必不負他,她也必定不會怪我。”

“難得將軍如此情深義重。”上官毓秀聽了吳憂的話,心裏莫名地閃過一絲惆悵,原來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心中,居然還藏有這樣一分柔情,他和莫湘的那份超越了上下級的相知相信,竟然讓她有些嫉妒。不過她並不是來看戲的,達成目標才是最終目的,現在吳憂的心防明顯有了一道裂痕,不乘勝追擊,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

“將軍將小女子看做什麽人了?莫湘將軍忠誠果毅,用兵如神,實乃女中豪傑,小女子一向仰慕的。隻要將軍許可,小女子立即為莫將軍施救,不求任何回報。”上官毓秀乖巧地道。

“不要回報才怪。”吳憂雖然立刻就想起了這句話,不過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大不了就是翻臉不認,對吳憂而言,違反這樣的約定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心理負擔。畢竟莫湘的傷勢要緊,而況這樣這個女孩的美麗一如她在音樂上的天才,實在讓人難以抗拒。

“姑娘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吩咐。雲州盛產藥材,都護府雖然不富裕,上好藥材還是有幾味的。”

“上好藥材?”上官毓秀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別的不說,我現要一隻活的一尺長的鐵線蜈蚣為藥引,府上可有?”

吳憂訕訕搖頭道:“這……卻是沒有。姑娘若是知道哪裏有,我倒是可以派人去捕捉。”

“沒有還學人家吹什麽大氣!鐵線蜈蚣不算稀罕,南方瘴癘之地多有,但這麽大個的隻在東海一座無名小島上有,行動如電,劇毒無比,中人立斃,但其毒涎提煉後卻是良藥。將軍派人去找,隻怕沒個一兩年回不來呢。不過呢……幸好我先前在東海遊曆,倒是正好捉了兩隻來玩。”

吳憂聽她說得輕鬆,心裏卻是打怵,看她言之鑿鑿,隻怕有八成是真的。鐵線蜈蚣這種藥材他也聽說過,不過這種劇毒凶物都能拿來做寵物,看起來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兒的愛好果然是與常人有些不同的。

“有勞姑娘。”吳憂客客氣氣地道。

“將軍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上官毓秀朝著吳憂柔媚地一笑,輕輕係上了麵紗。

“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不知為什麽,吳憂想起了當初在聖京時候索清風給他下的那個斷語,“十年之後,你將麵臨一個選擇……”

“按照索老頭的說法,這才兩年,還不算生死攸關的選擇,所以是不是不用擔心?……不過,我怎麽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呢!”吳憂自嘲地想道。作為堅定的無神論者,吳憂相信世界上有些事情無法以常理推斷,也知道有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強大力量存在,但對於鬼神天命之類的東西是絕對不信的。

“如果你知道我能賦予你多少東西,你是否還會拒絕得這樣理直氣壯?”走出房間的時候,上官毓秀想道,是不是應該和吳憂徹底攤牌,但另一種深深的憂慮始終盤旋在她心頭,如果她出盡了底牌,吳憂仍然不為所動呢?一個將部下的性命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人,什麽東西才最能打動他?

第二天,吳憂如期出獵,果然邀請了上官毓秀同行。吳憂讓她與自己並轡而行,上官毓秀以不善騎馬拒絕,問清了吳憂打獵的地點後,上官毓秀召來白鶴,跨上鶴身,飄然而去。

“我陪你去。”阮君道。

“你騎術不行,跟不上我的。在家等我。”吳憂騎在馬上用鞭子柄輕輕碰了碰阮君的肩膀,溫和地道。一旁十幾名獵奴駕隼牽犬急匆匆跑過,上百名士兵騎駿馬攜良弓列陣以待。

“我必須得走了。”吳憂忽然自馬上俯下身來,摟住阮君的纖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阮君的紅唇上輕吻了一下。在士兵們的哄笑聲中,阮君睜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呆在那裏,眼睜睜瞧著吳憂大笑著縱馬奔馳而去。

莫湘的傷勢果然有好轉的跡象,據上官毓秀所言,她隻要按時用藥,有個一兩個月就會好起來。吳憂欣喜若狂,決不是裝出來的。

現在吳憂酷愛上了打獵,心情不好的時候,打獵是排遣愁悶的方式,心情好的時候,打獵則是慶祝。陸舒對此頗有異議,特別是吳憂似乎流年不利,屢屢遇刺,但吳憂聽不進他的進諫。依舊我行我素。而且不肯多帶隨從。陸舒最後的讓步是要求鮑雅和狄稷兩人至少有一個寸步不離地保護吳憂。鮑雅出征,現在隨侍的大將是狄稷。吳憂的貼身侍衛一般由侍從官拉烏赤負責。

讓吳憂有點詫異的是狐眉等狐家的人並沒有跟著蘇平一起走,而是留了下來,繼續為吳憂效力。狐眉很坦率地告訴吳憂,蘇平對狐家並沒有留下任何明確指示,在沒有進一步命令的前提下,她的家族將繼續為吳憂效力。吳憂居然也就聽之任之,繼續用他們的特長搜集偵測情報,這次迷齊、庫狐爭戰的確切消息就是他們最先傳遞回來的。至今為止,吳憂並不曾有過任何表示懷疑他們的忠誠的言行舉動。狐茜甚至一直在吳憂身邊充任吳憂的侍衛。

“主公,白鶴!”拉烏赤指著天空喊道。

吳憂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隻巨大的白鶴盤旋在天空。

“用飛的果然就是比騎馬快!”狄稷不無豔羨地道。

“有什麽了不起了,不就是有隻鶴麽!”狐茜雖然這麽說著,那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白鶴,顯然是羨慕的要死。

“嗬嗬,孩子脾氣,人家養鶴礙著你們什麽事情了?有本事自己養一隻。”吳憂笑道。

“哼,我們馴養的隼雖然個頭沒有她的鶴大,速度可是快得多,又凶猛,白鶴算什麽呀。打起架來,肯定不是隼的對手。”狐茜猶不服氣地道。

“你家的隼厲害!”吳憂敷衍了一句,因為此時他已經看到笑晏晏的上官毓秀了。

“將軍,小女子恭候多時了。”

“馬兒畢竟不比飛鳥!”吳憂對於上官毓秀的白鶴也是讚歎不已。

“雕蟲小技耳,不足以定國安邦。若是阮夫人在,恐怕隻會嗤之以鼻吧。”

“這是法術?”

“真說起來就複雜了,以後再說罷。將軍隨從裏可有溫馴的馬兒,借我一匹,我的鶴不適合山林低飛。”

“這有何難?”吳憂命從人牽過一匹備用的駿馬。上官毓秀謝過之後認蹬上馬,動作果然有些生澀,先前說的不善騎乘倒真的不是托辭。

“你這樣子可跟不上我。”吳憂笑道,“一會落在後麵可別怪我不照顧你。”話猶未盡,忽然草叢中驚起一頭大鹿,吳憂忙張弓搭箭,一箭射去,卻射在空處,反倒是狐茜一箭正中那鹿身,隻是沒中要害,那鹿帶箭逃走,轉眼沒入樹林。吳憂和從人縱馬急追,一下子便將上官毓秀甩得遠遠的。

上官毓秀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隻是策馬緩緩前行。俄而,就見狐茜同著吳憂十餘親兵折返回來,對上官毓秀道:“將軍派我等回來保護姑娘。”

上官毓秀笑道:“多謝了。”仍然隻是放任馬兒慢慢行走,並無焦慮之意。這些侍衛也隻好捺下心來,一步步跟著她走。

未幾,眾人沿著彎曲的山徑走到一處草木繁盛處,上官毓秀忽然一皺眉,她的坐騎仿佛嗅到什麽不尋常的危險一般焦躁起來,隻在原地打轉,任憑如何催促都不肯繼續前行。

一名侍衛上前來幫上官毓秀帶住暴躁不安的馬,其他人則自覺在她周圍布下警戒。

忽然間一陣腥風撲麵,群馬皆驚,隨著一聲震天怒吼,一頭巨大的白虎向著上官毓秀猛撲過來。眾侍衛座下戰馬驚跳不已,根本無法張弓搭箭,勉強射出幾箭也都軟綿綿沒有力道,那白虎仗著皮糙肉厚,竟是全不在乎。狐茜起初被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是跳下馬來將身子擋在了上官毓秀馬前,同時上箭拉弓,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因為這虎來的猛惡,所以狐茜毫不猶豫就選用了藥箭。正要發射,卻聽上官毓秀急促道:“各位住手,這虎不傷人!”

狐茜生生停住了動作,卻隻聽得一聲大喝,卻是一名綽號大力神王的侍衛老早就跳下馬來,迎上白虎,雙臂一伸,如鐵柱一般抵住那白虎的撲勢,碩大的腦袋也緊緊頂著老虎的咽喉,竟是以一人之力和這猛獸較上了勁。這時眾侍衛也都回過神來,紛紛下馬,張弓駕弩,欲待射殺那老虎,聽了上官毓秀的喊話不由得都是一愣。

“白兒,白兒,奈何若斯!”上官毓秀一邊輕輕念著,一邊竟自走上前去,狐茜驚叫一聲“姑娘小心!”,那上官毓秀恍若未聞,竟然繞過那名與白虎相持的衛士,將纖纖玉手輕輕搭上了白虎身上。眾侍衛一齊驚呼,卻就在此時,異象陡生,那白虎居然嗚咽一聲,身子一聳,收了凶相。隨後竟是乖乖雌伏在上官毓秀腳下,搖頭擺尾,馴順異常,但別人一旦靠近它卻低聲咆哮威脅。眾侍衛都驚呆了。

上官毓秀摸摸巨大的虎頭額紋,又輕輕拍了一下,輕聲道:“去吧,沒事不要出來調皮。”那虎仿佛和她有種神秘的聯係,似乎能聽懂她的話,點點頭,戀戀不舍地去了。

狐茜第一個回過神來,跳到上官毓秀身邊道:“姐姐,你怎麽做到的?能告訴我嗎?”

“這個……是一種特別的感覺。需要天分的。”上官毓秀猶豫了一下道。

狐茜看她神情,以為她不願意,撇撇嘴,不說什麽。眾侍衛將上官毓秀扶上馬,繼續前行。再往前行,眾人隻覺得道路兩旁仿佛安靜了許多,不要說大型的野獸,就連狐兔都不見一隻。又行一時,已經漸漸深入山林,忽見路上有一頭死掉的梅花鹿,在其身上有齧咬過的痕跡,眾人訝然,收拾了鹿屍,繼續前行,卻見前路上竟有五六隻動物的屍體。和梅花鹿一樣,都是被猛獸咬死棄置的。

再往前點,眾人赫然發現剛才的那頭白虎正與另外一隻體形較小的老虎各自叼了一隻黃羊扔到路上。戰馬再次惶恐不安,上官毓秀隻得再次下馬,上前安撫兩隻邀寵的老虎,也不知道她對老虎使了什麽手段,那兩頭老虎服服帖帖去了,再沒回來。

兩頭猛獸去得遠了,眾人這才前行。快到中午時分,眾人終於聽到了嗚嗚的號角聲,衛士們麵露喜色,這是吳憂率領的大隊人馬到了附近了。對衛士們而言,縱馬馳騁打獵,實在比保護這樣一個神秘女人有趣得多,即便她似乎是個美女也是一樣。

眾人才待趕上,卻聽號角聲、哨子聲、雜亂的馬蹄聲紛紛遠去,幾步之差,居然失之交臂,不由得又是懊惱不已。就這樣兩支人馬象是捉迷藏似的,忽遠忽近,直到下午都沒有匯合到一起,上官毓秀所在的小小的隊伍除了老虎送來的那些獵物,再沒有任何獵獲。狐茜有點氣餒地建議先填飽肚子再說。眾人於是下馬生火做飯。上官毓秀隻肯吃點幹糧,對於動物的肉一點都不沾。用她的話說就是動物是她的朋友,她就算餓死也不會吃肉的。這讓侍衛們相當尷尬,動物是她的朋友,那他們這些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各式各樣動物肉的人豈不是很有點那個……?幸好上官毓秀表示她並不介意別人的飲食習慣。

說來也巧,就在眾人生火做飯的時候,吳憂的大隊人馬不知怎麽就繞了過來,吳憂見了他們自然相當高興。他獵獲頗豐,當下將獵物交給部下處理。士兵們打打鬧鬧生火做飯,吳憂自與上官毓秀找了個背靜處說話。

“姑娘為什麽對我大周有這樣刻骨的仇恨呢?東方家是什麽來曆,那個東方玉是否東方家的人?還有,所謂傳國寶器又是什麽?”

“這裏人多嘴雜,恐怕不適合談論機密。”

“無妨,他們離得那麽遠,應該聽不到。再說都是我的親信將士,不會泄密的。”

“其他人可能沒關係,那個小姑娘我信不過。你讓她走遠些。”

“這個容易。狐茜!”

狐茜應聲而到。

“你挑幾個人帶上吃不了的獵物回去,順便告訴夫人,我今日不回城了,就在外麵露宿。”

“是。”有點狐疑地看了上官毓秀一眼,狐茜去執行命令了。

“現在行了。”吳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仰躺下來,看著碧藍的天空。

“將軍不介意我做點防護措施吧?”

“沒關係。”

上官毓秀從袖子裏取出四麵小旗,插在兩人四周,隨後低聲祝禱幾聲,然後拍拍手,重新坐回吳憂身邊。

“這是做什麽用的?”

“一點障眼法,這樣別人看我們若是不注意是看不到的,我們的聲音即使傳到外麵,也不過象是風聲蟲鳴,不經過特殊訓練是聽不出來我們在說什麽的。”

“好東西。”吳憂很感興趣地看著那四麵小旗,並沒有感覺有什麽異樣。“我試試行麽?”

“將軍請便。”

“來人!”吳憂朝著最近的一個士兵大聲道,同時手臂揮舞,想引起士兵們的注意。

但是所有的士兵都無動於衷,似乎既看不到也聽不到。

“果然神奇。”吳憂由衷讚歎,興奮的神情好像剛剛得了個好玩玩具的小孩子。

上官毓秀微笑地看著吳憂好奇的神情,吳憂看了半天,終究看不出其中的玄虛,重新坐下,倦怠的神情一掃而光。

“姑娘總能給我驚訝。聽說,姑娘還能讓猛獸馴服?”

“那是一種小法術,獸語。隻是能與它們簡單地交流,要役使它們,需要更高段的修為,現在我還做不到。”

“那也很了不起了。”吳憂從沒想過世上還有這樣奇異的本領。“現在咱們是不是可以進入正題?”

“將軍想聽個老掉牙的故事麽?”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上官毓秀眉尖微蹙,似乎在斟酌恰當的措辭。

“從前……”吳憂提醒道。

“是,很久很久以前。國家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無數的部落,經曆過無數世代的繁衍兼並,最終形成了最早的四大部落聯盟。北狄、南蠻、中土和東夷,其中最為強大的是北狄,最弱小的是中土。後來北狄分化為胡、羌兩支,胡人繼承了北狄北方大部分的傳統領地,被稱為北胡,胡羌內部爭戰多年,最後羌人戰敗,族人大部分西遷,後來被稱為西羌,即便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西羌的實力仍然強過中土各部,從他們手中奪取了西疆大片領地。千百年間南蠻、東夷都曾經強盛一時,但誰都沒有想到,最後擊敗各部,奪得天下的,卻是這人單力薄的中土部落。”

“你說的曆史我大概也了解一二,我認為,四大部落的敗亡是必然的趨勢。聖武前八百年中土部族的中堅漢人就開始建立集權國家,隨即分散為四十餘國,曆經四百年淘汰剩下九國,又曆經四百年才完成統一,內戰斷斷續續持續了八百年之久,在這八百年中中土諸國實力越打越強,戰爭器械、謀略都有了長足進步,人口、糧食等國力儲備也不是其餘四大族所能比的。國家形成了完備有效的政治軍事體製,有很強的持續戰爭能力,特別是有很強的向心力和民族認同感。這些遠不是那些散漫的部族聯盟所能比的。即便沒有聖武帝這樣的絕世英主,也會有其他人來完成這個統一的過程。而消除了內耗之後,以周國的強大實力,摧破胡羌蠻夷,還不是舉手之勞?”

“這是周國史官的說法罷!原以為將軍這樣的英傑能有點新鮮看法呢。”上官毓秀臉上露出憤激的神情,“難道隻有王朝國家才是最好的選擇?難道別族人民就不能選擇他們喜歡的生活方式?再說了,漢人的手段未必就是那麽光明罷。”

“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對中土……現在叫做中原了,對中原國家而言,征服富饒的土地,兼並敵對的勢力,驅趕不服從的部族,隻要她有實力這樣做,那就無可厚非。優勝劣汰也是自然的規律。設若當初四大部落聯盟有機會滅掉中土各國,手段不見得會比周國更仁慈罷?就以最後滅亡的東夷為例,如果史實記載無誤的話,當時可是號稱戶口百萬,帶甲數十萬的強大部族,而且比起其他三族內訌更少,集權程度也更高,他們那時候好象是軍政還有宗教都是一體的吧,已經有了早期國家的樣子,隻是統治者不叫皇帝稱巫王而已。東夷地廣千裏,依山傍海,占據膏腴之地,夷民勇而好鬥,以戰死為榮。倚地利之便,在中土各部的混戰中屢屢挑撥離間,常常出兵幹涉,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在周國統一大勢已成的時候,東夷巫王還聯合四大部對周軍進行幹涉,你說這樣一個心腹之患,周國容得下麽?”

“但是……就算東夷妨礙了周國的擴張步伐,戰敗也是天意,那東夷的千萬百姓又有何辜?竟要被周國的官兵趕盡殺絕!胡、羌、蠻各族也不過是被驅逐遠遁嘛。”

“這個……你怎麽對東夷的事情這樣耿耿於懷?”吳憂剛要分說,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疑惑地問道。

“東夷雖被滅族,也還有幾個餘孽的。”上官毓秀神情悲愴地道。

“你是……你是……東夷遺族?”吳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是誰又有什麽關係?畢竟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倒想聽聽將軍對東夷滅族的見解。”

“這個麽……我也隻是臆測。東夷滅族的根源可能就在於她走得太遠了。你想這麽廣袤的土地,這麽眾多的人口,而且還有一個越來越趨向於集權的上層領導機構,這些都表示東夷部落正在向一個強大的國家演化,和羌胡蠻族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而屠殺東夷遺民的舉措也就可以理解。也許聖武帝在位時可以彈壓得住,但難保東夷後人中不會出現出類拔萃的英傑之士,到時候振臂一呼,心念故國的百萬東夷人一旦背反,那就是永世的禍患。後來周國大量向東夷地區移民,並且將這些地區分封給了功臣將領,這一舉措影響深遠,至少保了周國二百年的安寧。至於斬盡殺絕也與地緣有關,胡蠻都有地可退,羌部雖然一部分內附周室,卻有更多的人西進建立了新的國家。隻有東夷,其實是處在了周國的包圍之中,前麵隻有周國,背後就是大海,退無可退,又不肯降,被滅族難道不是可以預料的麽?”

兩人半晌無語,良久吳憂道:“作為一名傳統的周人子民,我對當初聖武帝的決策隻有讚賞。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我對東夷全族罹難深表同情。但若是姑娘因為幾百年前的這段恩怨就要求我推翻周王室,為東夷複仇,這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不光是我不能答應,我麾下的謀臣武將哪個都不能答應罷。”

“我是要複仇,但不會提那種不切實際的要求。我還是堅持那三條。誅盡大周皇室宗族,滅卻東方一脈,為我尋出周國的傳國寶器。那傳國寶器原本是我族中之物,後來流落中土,我隻要它物歸原主。當初滅我東夷之時,東方家出力最大,兩柄魔刀殺我族人何止千萬,就連當年的巫王都是傷在他的刀下。東方家的人,不是人,是惡魔。我隻知道東方家世代為周王室看守陵墓,倒不知道你說的東方玉是何許人也。不過這魔刀倒是真的,說不定就是他了。我還沒聽說過東方家以外的人能發揮魔刀的威力的。”

“什麽傳國寶器的我不感興趣,而且一件死物不算什麽,如果有朝一日落在我手裏,原璧奉還姑娘就是。至於那個東方麽,他是我雲西的死敵,姑娘不說,我也不會放過他。隻是這斷絕阮周皇室血統,吳憂實在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絕對做不到的。而且,誰如果這麽做的話,吳憂會毫不猶豫首倡義旗,加以討伐,決不留情。”

上官毓秀幽幽歎了口氣,道:“吳憂,你若能答應,我擔保你能做皇帝。”

吳憂大笑,道:“你以為我所作所為是因為覬覦大位?你太不了解我吳憂這個人了。”

“區區雲州千裏之地,哪裏能夠發揮將軍的大才呢?嚐聞將軍誌在為天下萬民造福,掌握絕對的權力,不是更有把握麽?”上官毓秀還不死心地道。

“我的誌向,不過是為天子牧守一方而已。至於天下,有更有本事的人去安定。吳憂還沒有狂妄到以為天下非我不可的地步。”

“將軍是完全拒絕了?”

“其實我有個建議,我不能答應你全部的條件,隻能答應一部分。姑娘願意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答應不了的,未必沒人答應,姑娘反正不想自己做皇帝,有些事情不用動刀兵就可以解決。”

“你!”上官毓秀萬沒想到吳憂存的是這個心思,不由得笑道,“這是忠臣應該說的話麽?”

“你要是出去對別人說,我不會承認曾經說過這話的。”吳憂擺明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思量了半天之後,上官毓秀道:“多謝將軍提醒,我想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她忽然嫵媚地對吳憂一笑道:“隻是可惜,將軍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我向來不會嫉妒別人的好運道。”

“雖然不應該告訴你,但是我就不信你不會後悔。”上官毓秀似乎抱定了主意要看吳憂後悔的神情。“如果你答應,我本來可以給你三樣寶物作為酬謝,你願意聽聽麽?”

“你要是願意說,我也可以聽聽。”

“還是不肯嘴軟啊?第一樣,是取之不盡的金銀財寶,隨時待命的十萬大軍,縱橫四海的水師艦隊。怎麽樣?”

“金銀財寶我信,其他我不信。我看不出來你能把這支大軍藏在哪裏。”

“沒說讓你信。你隻要聽著。第二樣,是一件寶物,你隻要有了他,北方羌胡各國不會再對你構成威脅。你若是想要開疆拓土,這寶物會成為你手中最銳利的劍。你若是無意進取,他將成為你手中最堅硬的盾。這個如何?”

“居然有這樣的寶物?我還是不信。難道他是羌胡各國供奉的神仙?這難道不比十萬大軍更難以置信麽?”吳憂笑著搖頭道。

“不信沒關係。沒說讓你信,隻是讓你聽聽。你完全可以當我在胡說八道。”

“那麽我想聽聽最後一樣是什麽。”

“最後,是關係能否徹底治愈將軍的傷的。將軍是這世上極少數見過我容貌的人,將軍說我的樣子是否很難看?”

“姑娘自然是天人之姿,凡人不可企及。不過姑娘不會是將自己作為籌碼吧?”

“人家隻是個女人,天人什麽的不必說,我隻問將軍想不想看到更多?”

“你這是在誘惑我麽?怎麽你的臉倒先紅了?”

“你說呢?”上官毓秀媚眼如絲。

吳憂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仰躺下來,眯起了眼睛。

“那麽將軍不要眨眼睛哦。”上官毓秀背對著吳憂慢慢解開了係披風的絲帶,一襲輕紗悄然委地。隨後是緊身的獵裝、腰帶……

吳憂瞬間睜大了眼睛,呼吸凝滯。

他見過這世上最完美的女性身體,然而隻是看到上官毓秀的裸背就讓他感到一種按捺不住升騰的欲火。但最讓他吃驚的還不止於此,上官毓秀完美如白璧的背上,赫然紋著一頭下山猛虎,栩栩如生,毫發畢現,而引發吳憂衝動的卻正是這欲擇人而噬的猛虎。

上官毓秀慢慢轉過身來,吳憂禁不住“咦”地一聲,說不出來是驚訝還是惋惜,隻見上官毓秀從頸向下涵蓋了整個胸部小腹,**出來的肌膚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虎紋刺青。上官毓秀最後除去蒙麵的麵紗,然而這卻是與吳憂先前所見完全不同的一張淒美的臉,這張臉上同樣布滿了虎的刺青,並且花紋遠比身上綿密精致,如同符咒一般蘊藏著神秘的力量。她明亮的雙眼、一舉一動,無不如虎一般優雅而潛藏危險。

“這才是我的本來麵目,如何?你是外族人中唯一一個見到我本來麵目的人,有何感想?”

“這個……紋的時候很痛的吧?”

“剛出生就紋上去的,痛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周尚紋飾,所以崇尚龍,東夷尚勇武,所以崇拜虎,以前我對此一直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現在……總算領教了。”

“將軍還以為我是引誘你麽?”

“不,我為剛才的話道歉。”

上官毓秀咯咯一笑,臉上身上的紋飾忽然隱去,她大大方方穿回了衣服,傲然道:“我是東夷遺族的巫女,這符文從我一出生就賜予我世間最強大的力量,賦予我過人的資質和天賦,成年後給我處置和支配族中財產和百姓性命的絕對權威。它要求我的隻是對於神的絕對崇敬和聖潔,但它給予我的遠超過我卑微的生命所配承擔的……”

“我看它隻是你身上一個無形的囚牢而已。”吳憂忽然插話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話語。

“吳憂!”上官毓秀仿佛被當麵打了一個耳光,聲音都變了調子,神情異常激動。

“我無意冒犯你的信仰,但也不會曲意奉承你什麽,隻是說出我的看法。難道不是麽?做這勞什子聖女,你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即便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父母也可以讓他選擇去做木匠還是農夫什麽的。為了聖潔,你得斷絕世俗的一切欲念,你有絕世的本領,驚人的天賦,你通天徹地,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又有什麽用呢?世人苦苦追求的一切你都天生擁有,做一個離神最近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為什麽我從你身上感覺到的全是寂寞和無奈呢?在周境盤桓不去,做這些事情,對你而言,不過是打發無聊的一種娛樂吧?因為必須得找點事情給自己做,不是麽?我相信東夷的遺族一定在什麽地方重新找到了他們的天地,複仇不複仇根本不重要了。就算複仇,也不過是挑起戰爭、掠奪財富的一種借口罷?姑娘看上去卻不是那種有野心的人,如果我上麵猜的還貼點譜的話,我鬥膽奉勸姑娘一句,幸福安寧得來不易,戰亂一起,是禍不是福,東夷既然數百年前能逃過滅族之厄,這本身就是你們的神的眷顧,姑娘身負重任,幹係非小,還請三思。”

上官毓秀聽得一怔,道:“將軍美意我心領了,但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想做,也沒辦法逃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是麽?”

“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吳憂抬頭看看天色,“不早了。”

“吳將軍,吳公子,今天真是謝謝你。我還從來沒有和人這樣好好說過話。你願意做我的朋友麽?”

“我……吳憂惶恐,隻怕不配與姑娘為友。”

“這話就不好聽了,我遊曆周國也不止一日,能讓我看得起的人不多,公子就是一個。不要推辭了,不然可就做作了。”上官毓秀微笑道。

“那麽恭敬不如從命。”吳憂鄭重道。

上官毓秀一下子笑出聲來,輕盈地原地轉個圈子,握住吳憂的手道:“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但願以後你能有更多的朋友。”吳憂坦然望著她的眼睛道。

“作為朋友,我有一樣禮物送給你。”上官毓秀道,“你不用緊張,既然是朋友,不會和你談什麽條件的。就是我剛才所說的第二種寶物,我想你會需要他的。”

“到底是什麽寶物呢,可否讓我看看?”吳憂好奇道。

“你回去就可以見到。我不會再提任何要求,因為那樣的話對朋友而言就是侮辱了。”

“姑娘,您的高貴一如您的美麗讓人不可逼視,我接受您的禮物了。如果我猜的沒錯,您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是,我不會跟你回城了。雖然沒做成什麽事,但交了一個朋友,我很開心。其實你不用這樣高抬我,實際上我知道的東西越多,未解的謎團就越多,也就越發感覺到自己的藐小。世上的確有神存在的,我們任何人都不能企及神的萬分之一,吳公子。”

“多謝姑娘的提醒,但我也有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幸好我們不用因為這個而爭執,也許千百年之後的人們會做出正確的判斷,我們對這個世界還是太無知了。”

上官毓秀緊緊握了一下吳憂的手,道:“吳憂吳憂,你總是這樣讓我驚訝,這樣的思想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呢?如果這是出自你的本心而非別人教給你的話,你真不應該做一名統兵的將軍,而應該去鑽研學問,著書立說,你會成為真正的大師。相信我,你殺戮一百萬個人也不及你寫一本流傳後世的書。”

吳憂輕輕歎了口氣,有點茫然地道:“這何嚐不是我的願望……罷了罷了,現在誰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可惜了,吳公子,請靠我近一點。我想這一別我們可能很難再有相見之日了。如果你哪天需要我了,我教你一個辦法聯係我。”上官毓秀拈起一片薄薄的玉玦,放在吳憂的手心裏,下麵的話她幾乎是貼著吳憂的耳邊說的,“我的真名叫做……不,你不要重複,記在心裏罷。這個字是神聖的,凡人不可呼喚它,否則必遭神譴。如果你要找我,捏碎這玉玦,在無人處呼喚這神聖的名,這樣不論我在哪裏,都能聽到你的呼喚。但是,切記,這名不可隨意呼喚,不可傳與他人。你最親密的人也不行。否則必定帶來大災難。”

吳憂鄭重將玉玦貼身收藏了。

“最後,你能否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罷。”

“請你不要動,對,不要動,我這樣讓你畏懼麽?因為我從來沒有親近過男人,更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滋味……”

吳憂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上官毓秀的唇一分一分地靠近他,兩人嘴唇甫一接觸,吳憂的身子象遭雷擊一般顫抖起來,但他整個頭部還是保持著一動不動,碰觸到吳憂硬硬的嘴唇,上官毓秀一直異常清明的眼神一時有些迷茫失神,似乎出自本能地,她香滑的舌尖輕輕叩擊吳憂的唇齒。吳憂的身子抖得愈發厲害了。

“嗬……”上官毓秀發出了一聲歎息般的呻吟,終於離開了吳憂的雙唇,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她卻渾然不覺。

“格格格格……”吳憂臉色青白,他的身體篩糠一樣抖起來,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上官毓秀輕聲安慰道,好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她將手放在吳憂冷汗淋漓的額頭,低聲念誦咒語,她身上黑色的符咒洶湧而出,如旋轉的狂風將兩人包裹其中,最後隨著她最後一聲吟唱結束,所有的符咒全數封入吳憂眉心之間。吳憂二目圓睜,卻是茫然無神,足足過了一刻鍾功夫才慢慢恢複了神采。隻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頭腦更是格外清明。

“我現在沒辦法完全治好你的傷,隻能抒解你的痛苦。很抱歉吳公子。後會有期。”是上官毓秀有點歉然的聲音。吳憂隻聽到餘音嫋嫋,卻早已不見了上官毓秀的蹤影。這時一眾侍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道:“主公,您剛才做什麽去了?怎麽半天沒見蹤影?”“主公,那位姑娘呢?”“主公……”

吳憂抬頭望天,天空碧綠如洗,沒有飛鳥,沒有雲彩。上官毓秀,倏忽而來,倏忽而去,仙蹤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