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陰雲

“大哥?”

“嗯?”

“你可以放下左姑娘麽?已經沒有人追來了。”

“啊?對不起,我忘了。水凝你趕緊給她看看傷吧——你確定我一定要把她放下來嗎?這裏畢竟還不太安全啊。”

“當然了!快點兒!你看你抱得那麽緊,左姑娘已經暈過去啦!”

“那——好吧。”

吳憂戀戀不舍地放下左明霞。

“大哥你可不可以轉過臉去?我要解開左姑娘的衣服檢查一下。”

“哎——我說水凝啊,其實我對內傷也比較有研究,可不可以讓我也看看——”

“啪!”

“啊呀!不看就不看,不要動不動就打人臉嘛。”

“哼哼,少廢話,信不信我去告訴阮君姐姐?”

“好了好了,不要動不動就抬出你嫂子來,有什麽大不了?我不看就是了。”

…………

“不許偷看!”

“我哪有?剛才有一隻老鷹飛過,我在看那隻鷹。”

“騙人!哪有老鷹!我一定告訴阮君姐姐!”

“算啦算啦,不要這麽小氣嘛,我又不是看你。喂!別打!我發誓我不再看一眼!”(嘿嘿,這麽好的身材,不看才怪,不看一眼,兩眼三眼還是要看的)

…………

阮香歎了一口氣,這麽緊張的時候兩人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這麽惹眼的一個重傷少女,藏也藏不住,趕出去嗎?看眾人的表情,怕是誰也不會同意吧。還是先不管她了,反正是禍躲不過。和阮君合力將左明霞攙進房間裏,然後向吳憂、水凝詢問事情的詳細經過。

兩人將事情經過說了,不過中間有一段水凝睡著了,所以就由吳憂代勞。阮香聽得眉頭皺了起來,這個胡姬看來是個燙手山芋啊。且不說那什麽不著邊際的不知道是釀酒的方子還是武功秘笈的東西,自己雖然不感興趣,別人怎麽想可就不敢保證了。又惹上了什麽黑龍傭兵團,還不知道有什麽厲害角色,聽他們講述的光是那梅青、梅風兄弟就不好對付。

正心煩的時候,呼延豹和呂曉玉回來了。這兩個倒是沒有惹事,而且順利完成了任務。

呂曉玉向阮香報告兩人的偵察結果:

“各地大型傭兵團有三十五家接到了邀請,都表示要參加,十州諸侯除了靈州,都派出代表來京,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接到請柬的有一百二十六人,因為請柬上麵沒有特別注明姓名,不少人沒有接到請柬便攔路劫奪,不少成名高手因而喪生。各地趕來看熱鬧的有五千人以上,目前京城治安因為這些江湖豪客的到來有不穩的趨勢。目前京城守衛加強,據說就是防止這些人生事。

“大會舉行的場地是聖京中央廣場,有四個正門,八個側門。廣場為方形露天建築,有一條下水道通往護城河。廣場滿員可以容納十萬觀眾。據說現在門票已經售空。三家兼營博彩業的錢莊已經就結果開出了盤口。

“大會規則十分寬鬆,可以馬戰,也可以步戰,不限製暗器、用毒、法術,上場之後生死不論,隻決勝負,比賽以一方失去戰鬥能力或者主動認輸為止。比賽采用單人淘汰賽,一場失利,則失去資格。

“大會的獎品也十分豐厚。規定第一名獎白銀十萬兩,賜朝廷正四品武官職位;第二名獎白銀五萬兩,賜朝廷從四品武官職位,第三名獎白銀三萬兩,賜朝廷正五品武官職位。其它第四到二十名各有錢財、官爵賞賜。

“現在已知登記的參加人數,各州軍方出三到五人不等,九州共有三十五人,各傭兵團一到三人不等,現在共六十四人報名,各地武林人物共送出一百二十六張請柬,到了九十人,總計現在有一百八十九人參加,都是一方英豪,實力卓越。”

阮香沉思一會兒,道:“大家的意思如何?參加不參加?”

呼延豹早就著急了,道:“參加,當然參加!”

水凝也躍躍欲試,道:“這麽好玩的事當然要去看看熱鬧了。”

阮君不說話看著妹妹,眼睛裏卻滿是殷切的神色。

呂曉玉道:“能此次參加比武大會的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若不是我們在燕州大破山賊稍有名氣,又恰好來到京城,根本就不會有人考慮邀請我們。再說我們進京的目的並非爭強鬥勝,即使贏了比賽,也不可能拋頭露麵去接受朝廷的封賞。若是在比賽中有了什麽折損,更是得不償失了。從現在種種跡象還看不出什麽,但不排除張靜齋會在比武大會上動什麽手腳的可能性。我認為我們穩妥一點的辦法還是不參加。靜觀其變。”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呂曉玉幾次停頓,看到阮香鼓勵的眼神,終於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了。

阮香習慣地轉向吳憂的位置,但驚訝地發現這位大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在了。

水凝撇撇嘴道:“我剛才看到大哥進了那位左姑娘的房間了。”

眾人相顧愕然,都有點兒哭笑不得。阮君第一個跳起來,怒道:“我就知道這家夥……哼哼!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我決饒不了他!”怒衝衝出去了。

良久,靜悄悄地沒有聲音傳來。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阮香心裏嘀咕著,帶頭走向剛剛安置左明霞的房間。隻見阮君和左明霞親熱地一起坐在床上說話,卻不見吳憂的蹤影。見阮香他們到來,阮君道:

“妹妹來得正好,咱們收留明霞好不好,她好可憐,被自己的哥哥害得這麽慘——”

阮香驚訝於阮君轉變得這麽快,剛才還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樣子,現在反而為她求起情來,還那麽親昵地稱她——明霞?是這個胡姬的名字吧。想到這裏,阮香又一次打量房間,確信吳憂真的不在,這麽說不是吳憂搞的鬼?姐姐雖然處處都顯得壓吳憂一頭,但論心計還是差遠了,經常被吳憂耍得團團轉。

難道是因為這個左明霞?阮香又一次細細打量這個異族的少女:金發綠瞳,酥胸高聳,兩腿細長,重傷之後的臉色出奇得慘白,但是眼睛裏卻滿是倔強的神氣,甚至有點兒凶狠的意思,不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企圖。阮香下了結論。

聽阮君為她向阮香求情,阮香卻沉吟不語。左明霞掙紮起身道:“不用姐姐為難,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家事,承蒙吳憂大哥和水凝妹子援手,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大恩大德日後定有補報。現在小女子留在這裏也隻會給諸位添麻煩,小女子也不願為了自己的私事耽誤諸位的大事,就此別過。”

水凝搶先道:“這怎麽行!你的傷勢甚重,不靜養一陣,恐怕會對你的身體損害很大,而且是永久性的損傷。你要考慮清楚。”

阮君也勸道:“你也不要爭一時之氣,報仇雪恨也等傷好了再說。”

阮香見眾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歎一口氣,笑道:“姑娘敢情是嫌棄咱們麽?實不相瞞,我們這一行人本身處境也很危險,反而可能是我們連累了姑娘呢。我們不會貪圖姑娘什麽東西,這點還請姑娘放心。你自己尚且不怕,我們還怕什麽呢?”

說到“貪圖什麽東西”時,左明霞蒼白的臉脹紅了,訥訥道:“我知道,那東西你們也沒瞧在眼裏,可是我……”

阮香上前輕輕握住左明霞的手,柔聲道:“明霞不用說了,你的心思我們都知道,你不想連累我們是不是?可是現在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一起了,那些見外的話也就不用多說了,我們以後便以姐妹相稱如何?”

左明霞性情本來率直,聽阮香這麽說了,便不再爭執,道謝之後,依言躺下休息。

這時,吳憂從外邊匆匆進來,阮君沒好氣道:“又到哪裏鬼混去了?”

阮香見吳憂臉上少有地露出一絲焦急的神色,心中擔憂,恐怕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吳憂先向阮君賠個笑臉,轉向阮香,正容道:“京城恐怕不是我們久留之地了。”

眾人聞言都是吃了一驚。阮香道:“大哥可是發覺有什麽不對麽?”

吳憂道:“左姑娘醒來後我問她可曾聽說青龍傭兵團,她說沒有聽過。按說她的酒館雖然生意不怎麽好,但來往的客人總應該有那麽幾個提到青龍傭兵團,特別是我們剛在黃土坡打了一仗,但是沒有人提過,這不是很反常嗎?

“我剛才又出去打聽了一下,接到邀請的三十五家傭兵團都是曆史悠久、實力雄厚的大型傭兵組織,實力稍遜的中型傭兵團都沒有受到邀請,其它小傭兵團就更不用說了。現在的疑問是,如果說我們在京城沒有什麽名氣的話,(黃土坡一戰薛牧大概不會幫我們做宣傳,這是很有可能的)我們為什麽會接到邀請呢?我們的實力外人並不清楚,我們自己也十分小心,對外我們隻是一個不太起眼的中小型傭兵組織,所以這份邀請就十分可疑了。

“還有,你們不覺得我們除了遇到山賊那一次,這一路走來太過於平靜了嗎?不管是地方政府也好,傭兵公會也好,沒有一個對我們這一支平地裏冒出來的傭兵隊表示疑問,過關檢查也馬馬虎虎,實在不應該啊。

“張靜齋手下並非沒有能人,現在張靜齋手底下幕僚中便有一個十分利害的人物,名叫蘇平,張靜齋頗為倚重此人。據說此人料人料事無有不中,我們不應該僥幸認為在靈州做的手腳可以瞞過此人。

“現在很明顯,隻有一個解釋是說得過去的,就是張靜齋已經得知我們來了京城,最壞的情況是他已經猜透了我們的偽裝身份,卻不露聲色,意圖借著這次比武大會搞什麽陰謀。我們便是他要利用的一顆棋子。”

阮香幾日來心神不寧,千頭萬緒,都有點兒搞不清楚到底擔心什麽了,恰如同走在薄冰之上。現在經吳憂這麽一說,她好像聽見了薄冰寸寸碎裂的聲音,一時間冷汗涔涔而下,仿佛此時門外便伏著張靜齋的大軍。強自收攝心神,道:“大哥可發現外邊有什麽異常?”

吳憂道:“城裏沒有什麽異動,城外弟兄傳信來說,有官軍開到傭兵隊駐地附近,聲稱為了保證比武大會順利進行,防止鬥毆,特意加強戒備。目前還可以自由出入,各個傭兵團也沒有什麽激烈反應。”

阮香道:“依大哥看來,張靜齋要搞什麽動作呢?”

吳憂歎道:“資料太少,我也拿不準。不過看他放棄了拔掉你這個眼中釘的機會,他的圖謀一定不小。”

一時之間,房間裏的人都靜悄悄的不出聲。人人都在思考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良久,水凝小聲問道:“咱們是不是立刻逃出京城?不參加什麽比武大會了?”

阮香笑道:“張靜齋擺明了一個圈套給我們鑽,要是我們跑了,豈不是令人家失望?走,也沒那麽容易罷。再說我們這麽一走了之,來京城的目的全都要落空了。”

呼延豹狠狠地把拳頭砸在桌子上道:“跟他們拚了!”

呂曉玉道:“敵眾我寡,敵暗我明,拚不得。”

阮君最受不得這種悶氣,道:“走不得也拚不得,難道我們便乖乖任憑別人擺布不成?”

吳憂道:“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若是小心應付,應該還有機會。張靜齋這次的陰謀不是針對我們,那他是針對誰呢?我們弄清楚他的陰謀,再製定對策也就容易了。”

呼延豹道:“可是要從哪裏下手呢?”

阮香道:“張靜齋的大將軍府戒備森嚴,又值此非常時期,恐怕不易接近。他的部下職位低的大概不會知道什麽,職位高的,卻是不易下手,真是棘手啊。”

吳憂道:“非常時期隻好用非常手段了,說不得,隻好冒一次險了。”眾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各位,也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兒忙。”眾人大驚,手都按到武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