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作繭自縛

陳夢生看著這口棺材問道:“老伯,這是?”

老頭先在棺材頭前上了三柱香,泣不成聲的道:“大師,小老兒名叫古靖,在這徽州地麵上也小有名氣。可是萬萬沒有料到就在幾年之前我帶小兒逛廟會,遇到一個摸骨老道這一切都變了,都是我做的孽啊……”

徽州古家,從古靖這輩一直往上翻三代都是在徽州買賣藥財的生意人,祖上兄弟姐妹也多有四個兄弟三個姐妹。姐妹嫁的都是徽州的富貴人家,有事沒事也就回娘家幫襯著這幾個兄弟們。到了古靖這會兒已經是占了徽州城內的半壁家財,有多少銀子古靖數不過來,有多少地古靖幾日都未必能走的上一圈。但是水滿則溢月盈為虧,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古家銀子是多了可人丁卻不旺了,古家有錢沒人花,古靖就成了四家兄弟中唯一的男丁。

古靖二十歲娶了徽州城大戶人家徐家之女,成親兩年也不見生有一男半女。古靖和徐氏是見廟就燒香,遇佛道就布施。好不容易積德行善才生下一子取名古銘恩,古銘恩到了十三歲那年被古靖帶上街頭去看廟會,徽州城裏都是些有錢的主。古靖他一個人就請了三個戲班子,雜耍的唱戲的變戲法的什麽都有。那廟會比過年還要熱鬧,古靖和半大的小子就坐在人群裏看熱鬧。

等到廟會散場後,這父子倆就準備上馬車回家了,偏偏就在自家的馬車前盤腿坐著一個瞎眼道人,白胡子白頭發麵上卻是紅光童顏連一道褶子都沒有。古靖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了車夫,自己和兒子就上了車。哪知道那瞎子竟然是不要銀子,古靖探頭出來問道:“道長是嫌銀子少嗎?”又從身上掏出了一錠銀子下了車,親自放在瞎眼道人的手上。

瞎眼道人不接銀子反倒是抓住了古靖的手,古靖臉上頓起不悅之氣。那瞎眼道人就邊摸著古靖的手掌邊把古靖從小到大來的家事如數家珍的說了出來,連古靖成婚後多年無後去過廟裏求佛問道,布施了多少銀子的事也都不差分毫的說了出來。

古靖大驚問道:“道長果然是神仙奇人啊?不知道老神仙找我有何事?”

瞎眼道人朗聲大笑道:“哈哈哈,老夫並非為你來而是為了他。”道人手朝車上的古銘恩一指。

古靖連忙喚兒子過來,古銘恩也不知道是什麽事來到了瞎眼道人的麵前。瞎眼道人讓古銘恩攤開手,老道摸了手掌是半晌無語站起身來又摸了古銘恩的額骨……,古靖也是聰明人若是道人說自己兒子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命,立馬就拉上兒子就回家,世上哪有這種好事,要是有瞎眼道人早自己去占了還會留給別人啊?

那瞎眼道人摸了半天沉聲道:“令公子可絕非尋常人啊,此子身俱仙骨不過就是……”

古靖沒想到瞎眼道人會說自己的兒子不是尋常人,身上有仙骨那是轉世的神仙啊!忙問道:“大師,不過什麽?”

瞎眼道人言重心長的歎道:“不過他的仙骨被蒙了塵,想要脫胎換骨就得看他參佛悟道的造化了。”

古靖心裏那可和明鏡似的,用懷裏掏出了一張紋銀一千兩的銀票。古往今來有錢的有權的那怕是九五之尊也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神成仙,自己的兒子是求神拜佛才珠胎暗結勢必想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要能成了神仙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也沾光不少。古靖畢恭畢敬的把銀票放在道人手上道:“還求大師為我兒指點迷冿,古某人定當是重金相酬。”

瞎眼道人哈哈大笑道:“萬事隻可直中取,謀事在人而成事卻要看天意了。老道兒去也,善男好自為之吧。”瞎眼道人邁步就走,也不去接那古靖的銀票。

古靖他可著急了,自己兒子日後能不能成仙得道全指望這瞎眼道人點化玄機了,道人一走以後自己上哪兒找他去啊。想到這裏古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了老道的手把懷裏剩下的銀票可全都掏了出來硬塞到道人手裏。古靖陪著笑道:“今日出來逛廟會身上也就帶了這兩三千兩的銀票,大師萬勿推卻敬請笑納。”

瞎眼道人為難的說道:“並非是老道不肯指點禪機,實在是天機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機那對你家公子可大為不利啊!”古靖聽瞎眼道人這麽一說倒也不敢再造次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道人揚長而去……

且說那老道是瞎子那倒不假,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什麽道人。在徽州的寺廟之中也就是個門子叫鄒平,古靖和他夫人徐氏曾有到過他的廟裏布施過。就因為古靖出手闊綽,隨手布施幾千兩銀子那跟玩似的。鄒平他一個小小門子人卑位賤上不得台麵,隻能是在暗地裏見過古靖。

鄒平年紀不小可為人輕浮,就靠了三寸不爛之舌幾年間下來也騙了好些錢財。後來被廟裏的主持僧給掃地出門了,鄒平這下可沒了活路。與人賭錢使詐被人活活的廢了一對招子,瞎了眼後鄒平就更難活命了,往日裏跟著一群花子靠乞討為生。不料想是徽州要廟會了,那個古靖一人就請了三個戲班子。

鄒平馬上腦子裏就有了主意,等戲班子進了徽州他就混在戲班子裏說是與古靖相識,一來二去就和戲班裏的混熟了。人家戲班子初來乍道的對鄒平這個瞎子也挺客氣,古靖來廟會就有戲班子的人來告訴鄒平了。鄒平就在戲班子裏要了一身行頭,摸著打聽到了古靖的馬車坐在那裏等古靖上鉤了。鄒平有了這兩三千兩銀子照理說也能豐衣足食的過日子了,卻不料想日後那鄒平還差點害得古家傾家蕩產……

古靖讓他兒子辭了私塾帶著他訪道成仙去了,家裏的生意也不管了。他兒子古銘恩也知道成仙得道那是件好事,漸漸的就開始癡迷於此了。一晃就過了好些年,天底下名山古刹跑了無數,可是古銘恩成仙之事是毫無進展。無奈之下這對父子就回到了徽州,那古銘恩更是對自己成仙趨之若鶩了。每當有僧道人來化緣的他都會給予重金,要是有修行之人誇他有仙緣他必以千兩銀子厚贈。成天的在家看些《嶗山術》,《麻衣圖》,《淮南子》諸類雜書,古靖老倆口還覺得兒子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等到古銘恩十九歲那年,來了兩個一瘦一胖的中年道士直接就找上門來說是能度古銘恩成仙。古靖看著這兩道士也是半信半疑,便問道:“不知兩位仙道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能度小兒成仙?”

瘦道士不屑道:“我們兄弟倆來自瀛州,我叫通天道人他叫徹地道人。你這凡夫俗子又怎麽會知道我兄弟倆的神通廣大,不###手段諒你也難信服。”精瘦的通天道人大口一張從嘴裏吐出了一股子烈焰,火光把古靖嚇的不敢睜目。

胖道人徹地笑著道:“古施主受驚了,我給施主賠禮壓驚了。”徹地一手攤開憑空的就多了一隻不足巴掌大的壺酒。另隻手隨手一抓就有了一隻大海碗,用巴掌大的酒壺給海碗裏倒起了酒。古靖看的真切小小的酒壺裏源源不斷倒出的酒漿馬上就注滿了大海碗,可是酒壺裏酒就像取之不盡一般。胖道人將海碗遞給古靖,古靖那敢接啊。胖道人大笑著一飲而盡了碗裏的酒,又用那小壺給海碗倒滿了酒,如此反複了三次讓古靖看的是目瞪口呆。

兩個道人對古靖笑著說道:“古善人這些不過是些微末小技,善人若是還有疑竇,我們兄弟還能行雲布雨撒豆成兵。古善人可要看嗎?”

古靖被兩個道士給唬住了,連連說:“道長仙法高深,古某人佩服,卻不知兩位道長將如何度我兒成仙?”

通天道人撇著嘴道:“度人成仙那要得看仙緣,不如我們兄弟倆給你兒子煉一爐金丹。你兒子吃後就自然能成仙了,不過就是煉就金丹所需的天靈地寶不好找啊!”

古靖問道:“天靈地寶?隻要是徽州地麵上有的,我手下的四個藥財鋪裏就有……”

徹地道人哈哈大笑道:“古善人那龍肝鳳髓可有嗎?”古靖睜大了眼睛茫然的不知如何回答,龍肝鳳髓那又不是凡物自己又怎麽會有……

兩個道人就在古靖的宅子裏安置了下來,也倒是像模像樣的建起了煉丹房。可是花錢似流水一般,還不能問錢花在了哪裏,兩個道人總是會以各種各樣的借口來問古靖要銀子。今天是要去昆侖山采露水,隔了幾天又伸手要銀子去瑤池找仙草,反正兩個道士雲山霧罩的讓古靖迷迷糊糊就把銀子給掏了。

縱使家財萬貫也不夠這樣折騰的,古靖就想有朝一天煉成金丹兒子能成仙。當局者迷旁觀者卻清,在古靖的街坊之中卻有一家姓齊的聰明人。

齊長水是被貶徽州的武將,高宗皇帝向金人屈膝稱臣的時候齊長水還是個年輕的偏將,和幾個有血性的將士一起聯名上書血諫誓與金人血戰到底。結果一紙貶令把齊長水貶為徽州庶民,齊長水投國無門整日間就借酒澆愁。後來娶了個媳婦生下一女喚齊瑛乳名香蘭。齊家和古家是隔街相望的鄰居,早些年齊家媳婦病故無錢下葬還是古靖拿出了五百兩銀子給辦的後事……

齊長水看著古靖為了兒子成仙把好好的一個家敗落的不成了樣子,心裏也是暗暗難過。其女香蘭知道父親是一直念古家的恩情。蹙眉笑道:“爹爹不必煩惱,要識破那兩個道人仙行徑也是易如反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