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風暴 六九六、胡天八月即飛血(四)

在華夏軍諸將領中,王浩然得了個“皆殺”的綽號,其人凶橫,往往不給敵人留退路,這種心態,讓俞國振相當欣賞,在麵對異族時,特別是那些極為危險的異族時,俞國振就喜歡用他。

“我這次趕到最前線來,可不隻是為了你!”他看著俞襄時,目光裏卻沒有什麽凶蠻,而是多了些溫情。

他與俞國振早年結交為友,後來才真正投身帳下為將,可以說是看著俞襄出生長大的,俞襄也一直稱他為伯,即使在俞國振登基之後,他們這些老臣想要讓俞襄換個稱呼,俞國振也不讓。

這便是俞國振一向所說的,即使他登基稱帝,也不會再有舊日的君臣關係。

“過去君主以權柄天授來壓製群臣,卻免不了有臣僚生出異心,跪下來高呼聖上萬歲萬萬歲的,未必就是忠臣,而站著與我稱兄道弟的,也未必是僭越。此製將來會以法律規定下來,以為後世這製,勿令君主再成為沒有任何親近朋友的孤家寡人。”

“當真有大仗要打?”俞襄吃了一驚,旋即想明白:“羅刹人增兵了?”

“這個據點正處於黑水北岸,是羅刹人最為深入我華夏疆域內的一個據點。過了黑水,便開始有我們的林場與農莊。羅刹人雖然蠢,可是投靠他們的漢人卻不蠢,那些個漢奸帶路黨,建虜來了他們帶路,倭寇來了他們帶路,羅刹人來他們還是帶路。他們哪有什麽真正的理想。無非就是有奶便是娘罷了……俞襄,你以後一定要記著,這種人就是殺了世上才幹淨!”

王浩然對於漢奸是恨之入骨的,他一番話說下來跑了題,俞襄卻也隻能點頭。

正如俞襄猜測的,因為這個據點乃是打開了華夏大門,故此安德烈羅夫的消息傳回雅庫茨克之後。羅刹督軍戈洛文便急派援軍,希望在真正的嚴冬來臨前鞏固這個據點,將之建成前進的一個堡壘。為此。他不惜許以重賞,將派往其餘地方的幾支羅刹哥薩克隊伍都召來,拚湊出了三千人馬。帶著大量的糧食補給,抵達了據點涅爾琴斯克(原本該在一六五八年建成的尼布楚,如今提前了)。

負責帶隊的乃是歌薩克波雅爾科無,他是一名野心勃勃的哥薩克,但他隻是這支部隊名義上的首領,別人都是迫於戈洛文督軍的命令而暫時服從他。

對於克波雅爾科無來說,這是一次巨大的機會,他早就認識安德烈羅夫,這個粗魯的蠢貨雖然勇敢,卻全無頭腦。象頭野豬一樣到處亂竄,不過這次這頭野豬幹得好,乘著女真人被漢人帶走的機會,占據了入侵華夏腹地的橋頭堡,算是立了一大功。

但讓克波雅爾科無擔憂的是。早在十天前,他們就遇上了女真人派出的探子,雖然擊殺了其中兩個,可是還有兩個逃脫了。想來那些女真人現在應該知道他們出動了大軍,這樣一來,想要繼續擴大戰果就比較困難了。這些膽小如鼠的女真人會在最短時間裏把消息傳出去。然後據點周圍的女真人就會飛快地逃散。

“前麵就該是據點了吧,安德烈洛夫那個蠢貨,還沒有給據點取名字啊,我覺得這個據點叫著哈巴羅夫斯克不錯,你們覺得呢?”

“胡說,這個據點應該叫米哈伊爾斯克!”

“就憑你?你這個被一隻狗追著就跑的膽小鬼,用你的名字為這座城堡命名,是它最大的恥辱!”

“那你這個鄉巴佬的名字就可以了嗎?如果我們在米哈伊爾斯克裏建一所豬圈,我會很樂意給豬圈取名為哈巴羅夫斯克的。”

“該死的,下來和我打一架吧!”

“哥薩克隻殺敵人,不會打架,豬倌哈巴羅夫先生!”

周圍各支冒險者隊伍的領導人在相互吹牛叫罵,這些叫嚷半真半假,吵得克波雅爾科無腦袋都痛了起來。他幹脆撥轉馬頭,向著後隊過去,那些吵得哄堂大笑的冒險者隊長們都沒有注意。

在後隊察看了一番火炮與物資之後,克波雅爾科無稍稍安心了些。他攜帶的物資最多隻夠這近三千人兩個月的,不過現在還是八月,他還有一到兩個月的時間搜集更多的糧食。聽說越過黑水再南下百裏,就有華夏人的農莊,那些沒有火炮的女真人拿華夏人的農莊圍子沒有辦法,可是他們羅刹人就根本不擔憂這個。他們攜帶的火炮,攻破水泥和青磚砌成的圍子不成問題。

“老爺,盡管放心,小人都看著呢。”

看到克波雅爾科無緊張那些物資,年老的漢人彎腰點頭,連聲說道。

他已經老了,老得背都駝了,原本想逃到羅刹那邊去養老算了,可是羅刹人並不養白吃貨,用了五張破爛羊皮充當報酬,便把他“雇”來充當帶路黨。

他知道自己在俞國振心中乃是必欲得之而後快的大漢奸,為了避免俞國振全力抓他,他甚至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汪文軾——隻有一個字,還顯示出他對他過去名字範文程的懷今。

“汪,你好好做,等我們找到進入華夏的方法後,我們會把你的報酬從五張羊皮提高到六張的,哈哈哈哈……”

克波雅爾科無哈哈大笑了幾聲,但笑聲沒有到頭,他就聽到了前方傳來了槍響。

他們此時距離安德烈羅夫的據點已經不遠,隻隔著不到兩裏,走出了林子就是。最初時克波雅爾科無還以為是那些爭吵的哥薩克終於翻臉相互開火,但範文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顫聲用俄語說道:“老爺,是……是華夏軍!”

範文程聽得很清楚,那種槍聲。絕對是華夏軍的步槍所發出!

“華夏軍?”克波雅爾科無吃了一驚,他與別的流氓犯人不同,他對華夏軍的情形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這是極為強大的敵人。他們這些羅刹人來的目的,就是能搶則搶不能搶則想法子與華夏人貿易——所有的歐羅巴白人幾乎全是這個目的,不同的是有些人會做的隱蔽一些,而羅刹人則連最起碼的遮掩都不要。

“是他們!”範文程的聲音裏帶著抹不去的恐懼。

“來得好快。不是聽說他們的皇帝才剛剛登基嗎?”克波雅爾科無喃喃地說了一聲,然後他催著馬向前方行去。

範文程原本是奉命看守著物資,克波雅爾科無信不過那些流氓和罪叛。倒是信得過他這個五羊皮雇來的漢人。但這個時候,恐懼讓範文程本能地驅趕著馬,緊跟著克波雅爾科無也來到了隊伍的前方。

一個中彈栽倒在地的哥薩克屍體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而在他周圍,那些原本豪情萬丈的哥薩克們都變得怒火洶湧。

克波雅爾科無原本擔心的是這些哥薩克一齊衝出去與華夏軍廝殺,現在看隻是出去了十幾個人,心裏不覺有些奇怪。

“敵人在哪?”他沉聲問道。

“沒有看到,隔著非常遠,一聲槍響,然後阿曆克謝就死了。”

“這些躲躲閃閃的華夏人,沒有關係,他們是畏懼我們了,所以才隻敢在叢林裏打冷槍。馬上我們就出了林子……”

克波雅爾科無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聽到奇怪的炮聲。

這種炮聲與他所攜帶的火炮聲音不同,但克波雅爾科無卻不敢懷疑這種火炮的威力,事實上他也來不及懷疑,緊接著。在他的隊伍當中,便出現了無數團血光。

迫擊炮的彈片一瞬間在羅刹人中央綻開死亡之花,那些碎裂的金屬片撕扯著它們追上的任何一具軀體,無論對方是人還是牲口。

這樣的襲擊讓克波雅爾科無瞬間明白,對方絕對不是他能夠在野戰中抗衡的。哥薩克雖然英勇,卻不是蠢貨。這個時候,他們是落入對方的圈套,必須盡快擺脫!

“向前,衝進據點裏,和安德烈羅夫會合!”克波雅爾科無命令。

不等他的命令,羅刹人就開始散開,對方一輪炮擊就給他們造成了超過百人的傷亡,站在原地,純粹是等死。

克波雅爾科無向著據點衝去,是因為他看到據點上還有羅刹人的旗幟,但衝了一半,他就覺得不對勁,這據點怎麽象是經過地震一樣,除了周圍的木柵欄還算完整,裏麵的建築幾乎都是斷壁殘垣?

由不得他多想,因為身後怪異的火炮聲就根本沒有停止過!

“該死,這裏麵……這裏麵一個活人都沒有!”

克波雅爾科無進了據點後,確認了自己的猜想,這據點已經被華夏軍攻破了。他心裏極度不安,覺得自己象是掉進了陷阱中的野豬!

“老爺,突圍,突圍吧,華夏軍……是想餓死咱們啊。”範文程倒是奇跡一般地跟著他來到了這裏,這條老狗吸著冷氣,眼淚鼻涕糊成一團:“咱們被困在這裏了!”

“汪文軾,你這條隻值五羊皮的老狗!”克波雅爾科無這個時候也早想到這一點,但他不敢說,一說出來哥薩克的士氣隻怕立刻會散去,但是卻被範文程吼了出來!

範文程哆嗦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現在麵對的不是善待漢人的黃台吉,而是他還沒有摸透脾氣的新主子。

羅刹人組織了兩次突圍,但都被亂槍打了回來,人困馬乏之下,羅刹人隻能暫時在據點裏安歇。如同範文程所說,華夏軍打定了餓死他們的主意,因此在據點裏留給他們的,隻有安德烈羅夫等羅刹人的屍體。

既然羅刹人以人肉為食,那麽就讓他們吃自己的同胞,這是王浩然對羅刹人的裁決。克波雅爾科無在意識到這一點時,聽到自聽汪文軾的漢人大聲哭嚎哀求,他循聲過去察看,發現這個漢人已經被剝光了,一個哥薩克正準備將他扔進煮沸的鍋裏。

“老爺,克老爺,救我啊,饒命啊,我對羅刹是忠心耿耿……”

“很不幸,汪文軾,我會為你禱告的,你一定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才會這樣的結果,這是上帝對你的審判。”感覺到腹中的饑餓,更感覺到周圍同胞們的怒火,克波雅爾科無冷漠地對範文程說道。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