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六、三年磨劍今試鋒(二)

十五天,大約是從錦州出兵抵達京師的日子。也就是說,在俞國振有異動開始,吳三桂就要向滿清求援,然後攻擊天津衛,防止華夏軍直接在京師附近登陸展開進攻。

吳三桂心中琢磨了一下,覺得攻克天津衛的把握還是有的。但他猶自不放心多爾袞的判斷,便開口道:“鼇拜巴圖魯,睿王如何判斷,俞國振定然會在這段時間內反目?”

“原因有三,其一俞國振已經完成了對山`東的控製,他的那條鐵路已經徹底修成,若是他想開戰,已經不必擔憂新控地盤不穩。其二是我們的細作表明,最近俞國振又開始大量地向北方運送糧食,自然一年半前山`東土豆豐收之後,俞國振便沒有再大規模向北方運糧,唯一的可能是他又要大規模接安置百姓——想來想去,就隻有可能是中京這一塊要打仗了。其三,俞國振控製的幾家報紙最近都在造聲勢,說是一國不可久分,中央集權最適宜華夏這地域遼闊人口眾多又有大量漫長河流之國,言下之意,若不能和統,那便要武統。”鼇拜看到吳三桂一臉驚駭敬佩的模樣,也頗為得意:“這是睿王親口所言,自不會有差。”

鼇拜雖然忠心於福臨,多爾袞主政時多受排擠,但至少此時,他對於多爾袞的眼光還是相當佩服的。吳三桂聽得這三個理由,心中明白,多爾袞的預測隻怕非常準確,因此沉聲道:“既是如此,那便依睿王所言,不過,以我之力,尚不足以擋住俞國振十五日。我有個建議。不妨讓朝鮮監國向南攻,至少牽製住耽羅的華夏軍。”

對於建虜來說,已經在耽羅擔任了十年總督的將岸。實在是僅次於俞國振的難對付人物。倒不是他在軍略上有什麽出奇之處,而是因為他的狡猾。建虜直接間接與將岸打過不少交道,可無論是在哪個方麵。建虜都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總是吃了些啞巴虧。

吳三桂同樣如此,他料想時至今日,即使打了起來,俞國振也不可能親自來前線坐鎮,最多就是在山`東遙控,而真正的前線指揮權應該是在他手下的那幾位軍長、師長手中。吳三桂有這個自信,能夠與俞國振手下任何一位“名將”相抗衡,在他心中。這些“名將”實際上就是因為擁有俞國振強大的綜合實力才得以成名。

可唯獨將岸這個家夥,分明不是將軍,卻比任何一個將軍難對付。

“此事還要你說。早就準備了。你這邊一開動,那邊朝鮮南北之戰就會起。”

“如今。還請睿王給我三十門火炮!”

“你倒是會開獅子口,咱們大清一年才鑄成幾十門火炮,你一開口便要了個精光!”

“俞國扔水師犀利,若無岸炮,根本守不住天津衛,三十門也隻是俞國振手中一艘戰列艦級別戰船的火炮數量!”吳三桂不緊不慢地道:“巴圖魯也知道,自從李自成那廝死於南陽之後,天下大戰再也不是個人勇猛所能主導,主導戰場勝負的,無非是火器。我大清火器不如華夏,若是在數量上再不足,那就更是打都別打,自動認輸了事!故此,大清龍興型火槍,也給我一萬杆。”

所謂“龍興型火槍”,其實就是滿清漢人工匠仿造的虎衛乙型火槍,雖然射程還比不過如今虎衛列裝的一六式,甚至還達不到虎衛乙型的效果,但比起此前要強得多了。

“提也休提,鎮南侯,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你這三年來哪裏閑了?你手中的火炮數量隻怕也不少吧,還有你軍中如今的火槍,比起我大清絲毫不少!”

吳三桂冷冷地道:“我是在替大清守衛江山,我出了人,莫非還要我自己出錢出槍?”

“你的錢、槍,可不都是我大清撥付的?”

“憑著大清一年撥的那幾十萬兩銀子,能做什麽事?”

“但大清由你坐鎮中京,賦稅許你留用一半,那難道不算是大清的?”

兩人如同市儈一般爭執起來,鼇拜雖然惱怒,卻也隻能答應吳三桂,為他提供十六門火炮和三千枝火槍。

這乃是天下大勢所決定的,建虜被俞國振兩次沉重打擊,實力並沒有占據絕對優勢,吳三桂這三年來呆在京師,實力多少有些擴充。因此雖然吳三桂名義上還是建虜的鎮南侯,而且對於建虜派來的使者在禮儀上恭敬有加,可當麵臨生死抉擇的時候,吳三桂就顧不上那麽多,而建虜也不敢逼他太甚。

在與吳三桂達成協議之後,鼇拜一刻也不停留,再沒有初來時那色迷心竅的模樣,立刻離開了吳府。他帶著兩百餘名親兵,轉眼便出了京城,親兵們回望那虎踞龍盤的巨城,免不了牢騷道:“這麽大好的城池,卻讓吳三桂那個漢人占著,實在是浪費,中原的花花世界,如何偏偏便宜了那個蠢貨。”

“你才是蠢貨!”鼇拜一鞭子抽過去道:“若不是吳三桂占著中京,你想直接麵對俞國振的虎衛?”

“那又如何,總得給譚泰他們複仇!”

被抽的是鼇拜心愛的戈什哈,年紀才十七歲,俞國振在崇禎十二年“擊殺”黃台吉的時候,他還隻有十歲,因此隻是聽說了俞國振的厲害,卻還沒有親身領教過。嚴格來說,建虜與俞國振之間,已經足有七年未曾直接開戰了,七年的時間,足夠讓當初的少年成長成為勇士,也足以讓一些人淡忘掉恐懼了。

鼇拜卻不會,他知道自己的兄長等絕對不是無能之輩,多爾袞更是英才,但就是由多爾袞指揮的無數勇士,還是死在了俞國振的算計之中,“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也在那一戰中煙消雲散,再也無人提起。

即使是七年之後的今天,俞國振的虎衛是天下第一強軍,這一點仍然是公認,就是建虜自己都無法否認。

“俞國振此次若是真來……睿王真能擋得住他麽?”鼇拜心中滿是隱憂。

“睿王!睿王!睿王!”

當鼇拜為此滿心隱憂的時候,滿清皇太後布木布泰一邊喘息一邊高亢地呼著身上男人的稱號,用自己長長的指甲,在對方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並不曾注意到,在屋子的一角裏,如今滿清的皇帝福臨正一聲不吭地蹲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叔皇壓在自己的聖母皇太後身上。

她全部心思,都隻是在本能的歡悅之中。直到多爾袞喘著粗氣伏在她的胸前不再動彈,她從才飛流直下的昏眩中清醒過來,用手輕輕撫摸著多爾袞的額頭,替他拭去汗水。

“布木布泰,過幾天,你就和福臨一起到北邊去。”多爾袞伏在她胸前許久,然後突然開口道。

布木布泰身上的皮膚猛然繃緊了,她一用力,將多爾袞推下身子:“怎麽了,就看我娘兒倆不順眼了,迫不及待想要當皇帝了?那隻要一杯鴆酒就可以解決問題,為什麽還要趕我們去北邊?”

“要打仗了。”多爾袞哼了一聲:“這幾年我待你們娘兒倆如何,你自己心裏還不清楚麽?這是要打仗了,你們先回赫圖阿拉,那是父皇龍興之地,如果有什麽不對,就再往北,去朵彥衛……”

“要打仗也不要我們去……你是說,要和俞國振打仗了?”

布木布泰身體再度繃得緊緊的,和剛才高亢之時一樣,她的皮膚表麵泛起了紅潮。隻不過方才是因為情`欲,而如今卻是因為緊張。

俞國振,這個名字,隻要傳到她耳中,就能讓她緊張如此。她永遠忘不掉,自己的真正的丈夫,大清皇帝黃台吉,是如何死的。雖然有人暗中相傳,黃台吉是被多爾袞所害,但布木布泰卻明白,真正導致黃台吉丟了性命的,還是俞國振。

如果不是俞國振將多爾袞逼到了絕境,如果不是俞國振殺死了豪格,那麽黃台吉就根本不會以身涉險。

“嗯,是要和俞國振開仗了……這幾年,他派了不少人來,甚至還派人幫我們勘礦,如今通入礦區的路也修好了,地裏的土豆也開始大麵積播種了,他也該來收獲了……”

“他……他這麽陰險?”

“說不上什麽陰險,當初中原的漢人收獲時節,我們不總是入關去打草穀麽,如今隻不過輪到他們漢人打草穀了。”

多爾袞說起這話時,帶著一絲疲憊,布木布泰注意到他根本沒有往時的自信。這幾年來,無論麵對的是族內的挑戰,還是族外的背叛,多爾袞總是以十足的自信和高超的手段,將對手一個一個撚碎。但是,當他麵對的是俞國振,這大滿頭號死敵時,他卻沒有那種從容。

這讓布木布泰覺得恐懼。

在她看來,黃台吉原本就是世上最厲害的男人,可是黃台吉死了。後來多爾袞便成了世上最厲害的男人,但多爾袞怕了另一個人!

“睿王,你不能輸給他!”她一翻身,騎在了多爾袞身上:“我不許你輸給他!”

“哦?”

“我已死過一次丈夫,不想再死一次,這次該輪到俞國振的女人哭她們的丈夫了!”布木布泰咬牙切齒:“讓福臨去赫圖阿拉就是,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上戰場!”

布木布泰此語一出,讓多爾袞身上的血不由自主沸騰起來,他摟住了布木布泰的腰,翻過身,再振雄風。

“你說的沒錯!”他嘶吼一般道:“我的劍……我磨了七年劍,便要拿俞國振試試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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