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鱉寶種珠

“該死的小賊!”

探子蜷縮在柴棚之中,心裏暗自冷笑。

他以為他的打算自己不知道麽?隻不過這次自己要讓他失望了!

夜已經深沉,探子悄然起身,綁著他的繩索,已經被他磨斷了。他活動了一下四肢,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向周圍看了一圈。

暗中,定然有人監視,想要順著自己這根藤,摸到教主那隻瓜!

探子再次冷冷一笑,這回定要教那廝吃個憋!

在探子悄然無聲離開之後,遠處伏在地上的一道身影爬了起來,快步來到院門外,敲了敲門,低聲說了句什麽,門便打開了。

火把被點燃起來,高二柱的臉在跳躍的火把光芒下顯得陰晴不定。他走進門,與守著門的父親高不胖點了點頭,然後快步向著俞國振的房間奔去。

“已經走了?”見他進來,正在燭火下用小毫寫字的俞國振問道。

“是,走了。”

“想來這廝會擔心我們跟著他找到王好賢……哈哈,他一定會疑神疑鬼,一路上風吹草動都以為是我們的人跟上了。”

俞國振輕聲笑了起來,他其實是個貪玩的人,對於有趣的事情,一向是不吝嗇笑容的。

“小官人,若是要追,現在還追得上。”跟過來的高不胖低聲道:“小人在塞上追蹤馬賊的本領,還沒有丟掉。”

“不必了,我本來就是有意放他走。”俞國振搖了搖頭:“追上也沒有什麽用處,我若是他,必然去金陵,在若大的城市之中,你那套追蹤技能未必有用。聞香教是個大煩惱,能夠不惹就不惹,但若是他們真想來尋我們的晦氣,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俞國振確實沒有準備與聞香教直接對上,雖然經過十餘年的鎮壓,聞香教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但關鍵是它如百足之蟲,總是死而不僵。目前階段,俞國振還不準備惹上這樣的一個大麻煩。

十八天之後,確認自己果然沒有被追蹤的探子終於趕回了揚州。

此時揚州城,也是大明帝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鈔關、南門、古渡橋、天寧門、平山堂一帶,人煙稠密往來如織。在揚州城中,隱藏一兩百個人物都是輕而易舉,更何況是一個王好賢。

不過在揚州城,他的名字不是王好賢,而是宋保義,明麵上是隆盛大染坊的東家,暗地裏又是鹽梟的代理人,但無論是哪個身份,都不會讓人想起曾經掀起風雲的邪教教主。

他如今已經有五十餘歲,因為保養得好,卻還和四十許人一般,背著手穿過街巷時,兩旁的夥計攤販紛紛向他行禮問好,他也笑吟吟的一一應答,偶爾遇著幾個老熟人,還停下來與他們拉幾句家常。

這些人當中,既有他派出的暗哨,也有對他身份毫無所知的街坊鄰居,當他一搖三晃地進了自己的宅院之後,他臉上的笑意仍然沒有褪去,但目光卻已經變得陰鷙冰冷。

“方三兒回來了?”

來到內院密室,他冷聲喝問,聲音中帶著一股威嚴。

“回教主,方三就在外頭。”

“讓他進來見我,我令他小心探察襄安俞家之事,他究竟是怎麽做的!”

探子方三兒快步進了密室,立刻拜倒在地,神情極為虔誠,仿佛拜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天上的神佛。

“三兒,你怎麽失蹤了這些天?”王好賢與他說話時臉上帶了一絲和藹:“莫非出了什麽事?”

“啟稟教主,弟子失手,被那個俞國振發現了身份。”方三兒臉色極為難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他還將這東西放在弟子身上……”

方三兒是在離開襄安的兩天之後才發現那張紙的,那其實是一封簡短的信,既無開頭,也無落款,內容也很簡單,俞國振隻想護衛鄉梓,對緝拿邪教並無興趣,因此雙方互不往來,整個無為縣,都禁止聞香教之人進入,若再有聞香教探子入內,那麽擒一個殺一個。

一邊看著信,王好賢一邊聽方三兒將失手經過源源本本說了一遍,在聽完之後,他放下那張信紙,沉吟了好一會兒。

“三兒,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在教中諸眾中,你是眼光最好的,向來打探消息的重任,我也都交與你。”王好賢道:“你覺得……這個俞國振其人如何?”

“此人雖然年幼,卻心細如發,而且深謀遠慮,正是文曲降世,若教主能得他輔佐,大業必然可成!”

王好賢愣了一下,啞然失笑:“沒有想到三兒對那小子評價如此之高,據我所知,他才十六歲……你以為他是甘羅還是孔融?”

“教主,弟子以為,拿甘羅、孔融比他,都太小瞧了他。”方三兒略一猶豫,還是將自己所想的說了出來:“弟子另有一比,他便是教主的子牙尚父、臥龍先生!”

此時《封神演義》、《三國演義》都已經風行於世,評書話本裏沒有少宣揚薑尚與孔明,揚州又是文化重鎮,因此王好賢與方三兒都對這兩個人物極熟悉。聽到方三竟然以薑子牙與諸葛亮比俞國振,王好賢覺得未免有些過了。

“真有這般厲害?”

“弟子自詡小心,可直到現在,弟子還不知道是哪兒被他看出了破綻。弟子閉口不語,原本以為可以保守機密,可他竟然能由此就猜出弟子身份,弟子逃走時擔心他派人跟蹤,卻不曾想他早就在弟子身上放了一封信……教主,弟子以為,非神機妙算不足以稱此人啊!”

王好賢抿著嘴,猶豫了好一會兒,眼中凶芒閃爍不定。他相信方三兒的眼光,既然方三兒將那個俞姓少年說得這麽厲害,那就一定有其過人之處。可正是如此,他心中才更為忌憚,他已經五十餘歲,眼見著就往六十去了,子孫都不成才,如果俞姓少年真如此厲害,今後他的子孫能駕馭得住麽?

更何況,從方三兒剛才的話裏和手中這封信上,不難判斷出,這個俞國振對他沒有絲毫恭敬之心,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用!

“三兒,我雖有此意,但是,這信你也看過了,那姓俞的卻沒有這心啊。”想到這,王好賢長歎了一聲:“招攬不成,你覺得當如何對付他?”

“既是招攬不成,那麽依弟子之見,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聖教在無為,原本也沒有多少人手,撤出就撤出,盡可能不要與那人為敵。”

王好賢默然不語,過了會兒:“俞小子有這樣的本領,幾乎可以斷定,肖四郎與咱們的那批鹽是折在他手中了。那批鹽,價值八千兩銀子,如今武曲正在與登萊兵賊交戰,正急需銀錢,將來聖教舉事,更是需要大量銀錢!”

“教主,聖教不缺這八千兩銀子,為了區區八千兩銀子樹一大敵,非智者所取啊。”

方三兒倒是忠心耿耿,王好賢已經很明確流露出要繼續找俞國振麻煩的意思,他卻還是苦苦相勸。王好賢眼中閃過一絲不易發覺的慍怒,但在方三兒發現之前,他目光就又變得慈悲仁愛了。

“三兒,有一件事情你尚不知,你失蹤的這些時日,我又派人去了廬州,而且還帶來了一個人。”

“什麽?”方三兒吃了一驚,他以為王好賢從俞國振那裏帶來的是少年家衛之一,頓時心突地跳了起來:“教主,這……這……”

想到少年家衛在抓捕他時的伶俐與機敏,方三兒心中就暗暗歎氣,教主是沒有親眼見到那些少年的訓練有素,俞國振可是個練兵的大才,就是教中那隱秘的武曲星,他的親兵都沒有那些少年的本領!

徹底得罪了這樣的一個人,他若是怒了,對聞香教的大計絕對不利!

“怎麽,你有意見?”王好賢這次毫不掩飾地沉下了臉。

“教主,弟子隻是覺得,若是俞國振將教主尚在揚州的消息報與官府,對聖教大計會有不利,咱們完全沒有必要得罪這人啊。”

“你知道什麽,沒有真憑實據,他如何去告官?聖教無論是興事還是潛伏,都需要大量的銀錢,要銀錢去打點官府,要銀錢支撐教眾生計,要銀錢幫武曲維持軍力,若不是我潑水般的銀子灑出去,武曲哪裏能得現在的高位!”

說到這,王好賢心中突然一陣煩躁,他對那位“武曲”是寄予厚望,無數銀兩為他開道,讓他終於升到現在這個參將、副總兵的位置,手綰一方兵權,可偏偏那位“武曲”言過其實,剛剛在登萊犯了大錯,若不及時解救,就要前功盡棄!

如何解救?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開道!

想到這,他也不準備兜圈子了,方三兒為人有智有謀,是他手下得力的幹將,對付那俞姓小兒,還需要借助他的力氣,因此這事情,還是明說給他聽為好。

“三兒,被帶來的也姓俞,原本是俞國振的四房堂叔,後因勾結外人妄圖霸占族產,為俞氏宗族大會驅逐,離開襄開到了廬州……”將俞宜今的消息說了一遍,王好賢道:“他招出一件事情,俞國振那小子……懂得鱉寶種珠之術!”

“鱉寶種珠?”方三兒愣住了。

“對,他少年時救過一次老鱉,那老鱉報恩,傳了他種珠之術,所以他家圍池挖塘,養了無數河蚌,過個兩三年,這些河蚌便能取出珍珠。”王好賢說到這,呼吸猛然急切起來:“那可不是區區八千兩銀子的事情,而是八十萬兩、八百萬兩!”————————感謝分割線————————(鱉寶的故事,看過聊齋的都知道吧,嗬嗬,小的時候,我也曾經想過,要是我有這樣的寶物該多好啊,現在呢,則是想,要是收藏點擊推薦再多一些該多好啊。感謝飛龍欲馳天和鬱悶之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