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風暴 三九八、號令一聲大潮起(一)
(感謝李某人的馬甲慷慨打賞,後麵小老虎與我們隻差八十張了,以他的速度,再有三四天月票就要超過我們啦!)
“情形便是如此?”望著眼前的信使,俞國振皺了一下眉。
信使垂著頭,心裏略微一猶豫。皮島敵我雙方情形大致就是如此,不過自己這一邊還有些後續事情發生。比如說,霍彥還是沒有忍住,對俞大海大肆指責,認為是他到來得晚了,才會令皮島守衛戰不但沒有全勝,而且還損傷慘重。俞大海倒沒有怎麽分辯,可霍彥不依不饒之下,他便借口補給又從皮島回到耽羅。
再來時便是將岸了。
見到將岸乘連波號趕到,霍彥原本是做好了大吵一番的準備的。他心中還是有幾分底氣,將岸離開虎衛時間已久,甚至可以說,虎衛沒將岸什麽事情。霍彥當然知道,這種爭吵可能會引發俞國振的怒火,但事情走到這一步,他自覺退無可退。
但出乎他意料,將岸沒有和他糾纏關於華清號的事情,而是饒有興趣地問他東江鎮的百姓情況。
自毛文龍辟東江鎮以來,他們與建虜正經作戰沒有多少次,但從建虜那兒解救、接納逃亡的遼東各族人口足有百萬。即使凋蔽如今,在皮島等大島之上,仍然有近二十萬人口。
當初旅順失守、鮮國戰敗,皮島成為真正的孤島,沈世魁便曾想棄島而逃,但是被這些百姓攔住,不得不留了下來。如今皮島上有近十萬人口,而周圍一些島上加起來。也有十餘萬人口,對於將岸來說。別的可以不要,這二十萬人口卻是非要不可的!
他的目的很簡單,將這二十萬人口拉到耽羅島,然後拆散分批運回新襄。他並不打算將之完全留在耽羅,耽羅的位置甚為重要,因此他與俞國振商議過,寧可讓耽羅成為一個中轉站,也不能讓人在這座島上抱成團。
這些事情信使自然是不清楚的,他知道的隻是霍彥與俞大海的爭執。同樣作為細柳別院出來的虎衛。他多少偏向霍彥一些,因此回避了其中具體內容。
他不說俞國振也明白,霍彥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好在已經派顧家明北上了,算時間。顧家明應該已經抵達登萊。在那略作補給,下一步就是至皮島,希望他的作為能讓自己滿意些。
此時已經是崇禎十年的三月中。令那信使下去休息之後,俞國振看著章篪與宋獻策:“二位以為如何?”
章篪望著玻璃窗外的新襄城,微微有些出神。
他知道自己用不著搶著說話,自然有人會開口,這種事情也非他所長,他隻要注意在細節上為俞國振拾遺補缺就可。
而且。皮島來的消息,讓章篪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主公。以老朽愚見,皮島還是放棄的好。”宋獻策道:“於我新襄來說,皮島隨時可奪取,如今放棄,將人力撤到耽羅,正好可以解決耽羅人力不足之弱點。”
“不可,不可。”聽得這話,章篪終於開口了。
“為何不可?”宋獻策雙眼一擠,臉上麻子泛起了光,他這神情,就是準備來一場大辯論了。不過在俞國振這裏有一樣好處,無論如何爭辯,都不會不給對方充足的發言權,他若不想惹得俞國振不快甚至批評,就必須讓章篪說完他的理由。
“這些時日,我隨南海伯奔走於工坊農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便是新襄能否複製。”章篪看著宋獻策,略一遲疑,然後道:“宋兄,若是將東江鎮近二十萬人給你,你在耽羅能複製出一個新襄麽?”
“那如何可能?”宋獻策不知道章篪為何言辭如此犀利起來,立刻否認,若是承認,同不是說自己與俞國振一般本事!
“你不成,我也不成。”章篪道:“便是南海伯,短時間內隻怕也做不到!”
“咦?”這倒是個俞國振與宋獻策都覺得出乎意料的觀點。
章篪整理了一下思路,這些天除了幫助俞國振處理案牘事宜之外,便是跟隨他到處查看,用俞國振的話來說,是“下基層”,從正月十五到現在三月二十,整整兩個月時間都忙碌著。
這段時間,他的收獲很大,特別是在回來之後,每日都與俞國振尋來的那些“調研員”進行激辯,偶爾與宋應星進行討論,漸漸得到一個結論。
“朝廷比我們有錢,大明東南比朝廷有錢,為何朝廷和大明東南都奈何不了流寇,為何除了南海伯,別人就練不出這樣一支虎衛,建不成如此一座新城?”章篪又問道。
“那是南海伯學究天人……”
“不是,坦率地說,老朽於實學不太懂,南海伯固然在實學之上為一時泰鬥,新襄發展之速也與實學有幹係,但這並不起決定作用。”
“起決定作用”是章篪跟俞國振學的一個短句,在俞國振看來,萬事變化都有一個起決定作用的關鍵,隻要抓住這個關鍵,便能事半功倍。想到這,章篪不再猶豫,將另一個詞出吐了出來:“關鍵在於效率,每一兩銀子,每一個人,伯爺能讓它發揮出最大效率,比如說,咱們新襄的收入,大多數用在改進生產、提高民生之上,哦,還有增強虎衛戰力。可朝廷呢,朝廷的收入,大多用在養一群廢物之上,用在貪腐之上。再放到整個大明,整個大明的財富,多數為奸商貪官所侵吞,辟如所謂東南富庶,富的究竟是誰?他們將這些財富煉成銀球,藏在地窖之中,這些財富還有用麽?”
章篪說了這麽多,宋獻策有些不耐煩了:“章兄,此乃南海伯禦下得法。”
章篪卻搖了搖頭,他很誠懇地道:“宋兄,在下以為。這是因為南海伯手中有一批南海伯親自訓練出的人手,南海伯深謀遠慮。崇禎三年起蟄伏無為,便開始為今日著手,直至今日,經細柳別院培養出來的人手,約有三千餘人,其中五百七十一人自虎衛中轉至他業,如將岸、蔣佑中、劉明會、荊楚、秦子明、雷發達、雷發宣等,如今都是翹楚……”
宋獻策的神情開始認真起來。
將岸他還未曾見過,但其餘幾人。他都很清楚。也就是章篪這樣注意細節的人,才會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構成新襄體製骨架的,無一例外是細柳別院出來的。
蔣佑中雖然才是十五歲。如今已經是新襄初等學堂首屈一指的教師。比起小蓮他都要厲害得多,若不是要用他來帶更多學生,俞國振甚至會直接任命他為機械物理研究所的所長。而不會讓宋應星擔當這個職務。劉明會年紀比蔣佑中大上兩歲,乃是龍門船坊的坊長,雷發宣是他的助手,兩人年紀雖小,卻將龍門船坊的生產組織得井井有條,那些工匠都是心生敬服。荊楚人在會安。為胡靜水的助手,胡靜水每談及他。便稱“後生可畏”。秦子明則是在戰場中斷了一臂,然後為新襄市政公署一位次官,為俞國威之助手。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原來的家學現在的新襄初等學堂培養出來的,相互之間,形成了一種同窗關係。
“這些與東江鎮二十萬百姓有何幹係?”
“正是因為南海伯培養出來的這些人在,故此南海伯才對新襄有強大的掌控之力,可以憑借南海伯的威望,如臂指使一般,改變一些……一些積惡!”章篪終於想到了一個準確的詞:“正是積惡,大明如今這模樣,就是積惡難返。東江鎮的事情,我略有所聞,雖然都能吃苦,但同時也好賭、好鬥,動輒兵變,若是任這些人在一處,我們派出幾百人去統轄他們,隻怕反被他們所染,成了他們那模樣!”
宋獻策眉頭聳了一下,有些驚訝地看著章篪。他原不在看得起這個與自己同為錄事的人,現在卻發現,自己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很明顯,他看出了俞國振心中隱藏的秘密。
大明積弊已久,不僅僅是朝廷上,百姓身上也同樣如此。因此,需要一場暴風驟雨一般的變革,對百姓造成巨大的衝擊,唯有如此,他們才能拋棄身上的一些惡習,浴火重生。
“方才信使也說了,東江鎮無論軍民,都是士氣低沉,怨聲載道,甚至有人以為不如投靠建虜,既是如此,我們最好的處置,還是將之分批運回新襄,不過要讓新襄一口氣接受二十萬人也有些困難,以老朽愚見,我們應先拓地。”
章篪說到這,忍不住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他所說的拓地,就是指瀾水三角洲。在元宵之後,俞國振帶著他們二人親自乘船前去探察過,廣闊的平原、肥沃的土地,還有水熱近乎同期的環境,都讓這裏如同江南一般,擁有成為大糧倉的潛質。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無論是宋獻策還是章篪,都很清楚太祖皇帝當初能脫穎而出取代蒙元的戰略。而今天下亂相已生,雖然俞國振不說,可章篪與宋獻策都覺得,若是有不可收拾一日出現,那麽俞國振是最好的選擇。故此,糧食對於新襄的重要性,怎麽說也不為差。
“不唯如此,我們礦場越來越多,南海伯還準備在石碌辦鐵礦,這需要大量勞力。宋某曾與秦親盛談過,他說倭人乃是最好礦工,頗能吃苦,所需又少,因此建議或擄掠或攻擊,使倭人來挖礦。”
俞國振無聲地笑了一下,這個秦親盛,倒是時時不忘打回倭國去啊。
“南海伯給耽羅新港取名為羿城,隻怕也是有攻取倭國之意吧?”宋獻策又問道。
俞國振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