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嚴愷之那麽多日不見,是用心給女兒取名字去了,沒想到等了最後卻是這麽一個結果。長子丞霂是皇帝給賜的字,雖然一半是嚴愷之取的,但兒子丞羲確實嚴愷之想了兩天以後,被韶華一字定奪的。
打量著韶華臉色不對,大寶便開口了:“都督,這可就是您不對了。給孩子取名這事事關重大,雖然太夫人和太老爺都不在,您就該擔起責任。哪有把名字讓給外家取的,這不合道理。”
嚴愷之卻隻看著韶華的臉,知道她不高興,隻好道:“我不想著李家出了那麽多讀書人,隨便一個都比我厲害,我怕我取不好名字。”
寶兒俯身聽過了韶華的話,又對嚴愷之說:“都督,夫人說了,李家取的再好那也是李家的事,小娘子是您的親生骨肉,您這個當爹都不給想名字,怎麽對得起夫人為您冒死生孩子。”
沒想到,嚴愷之聽了立刻沉下臉,“胡鬧!夫人不會這麽說話,你們幾個再敢狐假虎威,亂傳話,我非得治你們不可。”
寶兒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看了韶華一眼,見她扭過頭不願去看嚴愷之,她隻好硬著頭皮接著道:“我、我沒有,夫人是這麽說的。”忽然韶華又扯了扯寶兒的衣袖,寶兒聽了話,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直起腰,看到嚴愷之麵色不虞地看著自己,不禁咽了咽口水,“都督,夫人問您還有什麽話說嗎?如果沒有,她想要休息了。”
嚴愷之這下倒不再看韶華了,冷笑地看著寶兒,把寶兒看得直冒雞皮疙瘩。“你問她,何時我才能回這屋裏睡覺。”
小寶在嚴愷之一旁看得仔細,真怕嚴愷之發起怒來會一口吞了寶兒,她湊上前,給嚴愷之行了個大禮,笑眯眯地說道:“都督,按理說,夫人還沒出月,您是連麵都不能見的,現在已是違禮。再說,夫人身子弱,半夜睡相不好,又常要起來喂小娘子吃飽,怕耽擱了都督休息,都督還是請忍耐一陣子吧。”
小寶這幾句話倒是說進了嚴愷之的心裏,聽到韶華輕咳了幾聲,也明白她的辛苦,小聲道:“太辛苦就交給奶娘,又不是請不起。”
見嚴愷之口氣有些放軟,小寶立刻趁熱打鐵,走到嚴愷之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繼續好聲勸說:“都督,您是知道的,夫人對於每個孩子都跟心頭肉似的,怎麽舍得全部交給奶娘。”
嚴愷之看著小寶,嘴裏卻道:“大寶,我知你行事比較穩重,你多勸勸夫人,別讓她累著。”
小寶差點沒垮了臉,自己說了那麽多好話,結果功勞卻被長姐搶了,她氣呼呼地瞪了大寶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都督放心,大寶一定遵命。”
嚴愷之見韶華已經轉身背對著他,也不知是否睡了,隻好歎了氣走出房間。
小寶送嚴愷之出門,見他頓下腳步,戀戀不舍地望著內屋,“那她的喉嚨什麽時候好,她不能大聲說話,我走過去就是了。”
小寶想了想,知道嚴愷之是個聰明人,做事不能瞞太過,隻得說:“都督,不瞞您說,夫人心中的疙瘩是什麽,您又不是不知道。其實治好夫人最好的藥就在您身上,都督既然如此關心夫人,又為何不肯慷慨一點,想必夫人一定藥到病除。”
這下子,嚴愷之總算明白了她們的戲碼,不由得板起臉,“你們這是串通好了?”
小寶心裏有些鬱悶,怎麽壞人都是她來做,她怯怯地說:“不敢,我們隻是奴才,聽主子的話罷了。”
“嗬嗬,好個聽主子的話,那我就不是主子了?”嚴愷之冷笑了一聲,沒想到自己特意過來,結果卻被幾個小娘子攪得團團轉。越想心裏越不舒服,轉身就要往裏走,嚇得小寶衝過去,攔著他的去路。
小寶簡直就要哭,她哀聲道:“都督,請小聲一些,夫人受不起驚嚇,她近日夜裏總是翻睡不好,精神很差。您是知道的,她性子倔,鬧起別扭來又不肯說,隻會憋在心裏。您就讓她靜一靜吧,興許她明日就想通了,否則,您這麽一進去,她發起火來,誤會了您的關心,豈不是更不好了。”
嚴愷之望著小寶很久,久到她以為自己下一秒會站不住,他才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等到嚴愷之離開視線,小寶才勉強找回自己的力氣,剛剛那一瞪真是差點讓她舉手投降了。她見慣了嚴愷之對韶華體貼的樣子,極少看到他黑臉,就算發怒,也是對犯錯的人爆喝。現在這麽悄無聲息,還這麽接近,雖然嚴愷之長的很好看,連小寶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看久會臉紅心跳。可是問題現在根本不是臉紅心跳的時候,他一雙眼睛都似乎能跳出兩隻猛虎,瞬間把她撕碎。
她慢慢地找回力氣,回到屋裏,看到韶華依舊一動不動地,擔心地問:“夫人,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聽到小寶的聲音,韶華這才轉過身,臉色淡然平靜,甚至有點灰心喪氣的感覺。寶兒攙扶著她下床,大寶立刻給她搬凳子倒水,韶華捧著杯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沒什麽,隻是覺得很累,算了,他要是不願意,就不要再勉強他了。”否則這樣下去,兩人隻會隔閡越多,越無法好好說話。
寶兒卻顯得很不高興,心直口快地說:“夫人,您就是這麽縱著都督,所以他才一直都理所當然。他想給的就給,不想給的就拖,您可想過,萬一將來都督真到想納妾變心的時候,您說話還攔得住他嗎?”
就連一旁的大寶也看不下去,沉了表情,“請夫人原諒大寶放肆,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雖然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可是據您自己說的,都督多少年前答應了,可到現在都還沒做到。明知道您心裏是有疙瘩的,他寧願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也不肯讓您舒心,難保以後還有更出格的事。”
韶華抬頭看著三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半天才扯了嘴角,“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我真的困了。”
三個寶互相看了一眼,知道韶華在逃避,各自心裏清楚,對這件事她們本不該插手太多。可是自從她們來到川北這麽久,韶華沒少為這個事鬧過別扭,她們本來也不在意,可是時間長了,也覺得這麽下去不是個事。尤其是在韶華難產的時候,她們沒想到韶華竟然執念到這個地步,臨死邊緣都還默念這件事。
小寶有些擔憂,她真怕自己攪和了嚴愷之夫妻間的感情,這就和辛夫人之前交代的相悖了。“大寶,你說咱們是不是太狠心了點?”
這個時候,反而是寶兒冷靜下來,冷笑道:“狠心?嗬嗬,當年咱們娘子對都督如何,他又對咱們娘子如何!現在好了,換成夫人,他也隻有敷衍了事,天底下豈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淨是娘子受苦郎君風流的。”
作為三人中唯一一個喜歡過人的寶兒,小寶沒有反駁,覺得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看待男女問題,“可是,我瞧著都督對夫人真心好,捧在手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
“我不是說都督不好,隻是男人萬不能慣,他心喜時給你摘星星摘月亮都可以,等到他厭煩時還有什麽。都督從來都是被娘子們擁著,就連夫人當年也是追著他滿城跑。現在呢,你們也瞧著了,每次有什麽事都是夫人讓步,隻要都督沉下臉,夫人立刻就投降了。”不知是因為經曆過,還是有感而發,寶兒嚷了一聲就走,“不管如何,這回都得讓都督知道,有些事不是靠臉就行的。”
看著寶兒的背影,小寶怯怯地扯了扯姐姐的手,“大寶,你說寶兒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怎麽感覺有些不對勁啊。”
大寶平靜地說:“能受什麽刺激,她一旦認定的事情不都這麽瘋嗎。”
小寶想了想,覺得她們三個局外者卡在人家夫妻之間,他們想說點悄悄話都不行,“那她為什麽非要我們陪在夫人身份看著都督說呢,我看都督根本就是不好意思而已。”
大寶敲了妹妹的額頭,皺了個臉,“你傻啊,夫人對都督根本就是百依百順,萬一都督支開我們,又給夫人灌了什麽迷湯,讓夫人放棄。過陣子夫人又鬧起脾氣來,倒黴的還不是我們幾個。”
“原來是這樣。”小寶有些恍然大悟。
大寶歎了口氣,她也不想當壞人的。“所以啊,咱們也不是為難都督,咱們可是在幫都督。讓他們把矛盾解開了,以後也就不會再糾結這件事了嘛。”
“我明白了!”
小寶跟上姐姐的腳步,心裏默念著,希望嚴愷之能明白她們姐妹三個的苦心。要不然,每一次都得別扭上一陣子,她們當傳聲筒也不舒服,就別提其他遭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