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們幾個越走越遠,似乎沒注意到同伴王五被人撂倒在地,等到他們走遠,韶華才轉頭看向王五。隻見他眉骨氣清秀,眼神深邃,不像是一般的山賊土匪,可正因為如此韶華的心情更凝重。

她鬆開手,露出他清秀的臉龐,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他看著韶華和胡八娘,顯然也是心中吃驚。可是韶華雖沒捂著他的嘴,手中的匕首卻也不敢放鬆一寸。她立起眼睛,壓低聲音問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漢白玉會跟你們在一起,上麵誰派你們來的,不能留誰的活口?”

雖然他們要殺的是攸寧,那麽應該就是定西侯府的仇敵才對。可辛茂山從未與人結怨,若說政敵,他也屬於李閣老一派,不至於會有人下狠,除非,他們是衝著定西侯府和嚴愷之的關係。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李家應該也就危險。

韶華深吸一口氣,看著對方眼神急轉,似乎想要掙紮,韶華擔心他一旦偷空,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急忙恐嚇道:“別動,否則我絕不客氣!”但是對方似乎看出了韶華的心思,一個掃手想要來奪韶華的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韶華咬牙,用力把匕首往前一推,刀鋒沒入對方的脖子,一股鮮血噴出來,他來不及吭聲就倒地不起。雖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是韶華依舊嚇得臉色蒼白,雙手冰冷。但是相對於從來沒見過這麽血腥場麵的胡八娘整個人跌坐在草地上,睜大了眼睛,完全嚇傻的模樣。

她顫抖著身子,看著眼前緊閉雙目的男子,又看看韶華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韶華擔憂地轉過臉,看了胡八娘一眼,她猛地退了幾步,張嘴就要喊。韶華急忙反應過來,撲了過去,可是胡八娘心裏,韶華簡直就是殺人狂一樣,嚇得她坐在地上直往後退。

“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想死。”胡八娘到底是胡太守的女兒,骨子裏的本質還是一樣的。

韶華撲倒在她身上,看著她瞳孔渙散,神誌不清的樣子,知道自己剛剛嚇著她。可是那群人剛走不遠,她咬牙扇了胡八娘兩巴掌,惡狠狠地罵道:“閉嘴,你不怕他們跑回來殺你就繼續叫。”

這兩巴掌倒是把胡八娘的理智給掃回來了,她愣了一下,疼得捂著雙臉,淚眼汪汪地看著韶華:“師父,對不起。”

聽到胡八娘的道歉,韶華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她身上起來。胡八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果然太沒用了,差點就闖了禍。要是韶華沒殺了那人,他反擊起來,遭殃的必然是她們兩個。她偷偷瞄了不遠處的屍體一眼,身子還是忍不住嚇得發顫,韶華卻依舊走過去,把插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拔了出來。

一股鮮血噴薄而出,濺在韶華的手上,她皺眉連刀帶手在男子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站起身,左右四顧發現那些人並沒有回來,心裏也鬆了口氣,而漢白玉早已經跑了過來,像是在安慰韶華一樣,用它的臉在韶華身上蹭了蹭。

韶華拍拍漢白玉的腦袋,對胡八娘說道:“漢白玉在這裏,那攸寧一定也在附近,我們必須得比他們先找到才行。”胡八娘不知攸寧是誰,但看韶華的樣子,也忙著起身跟上韶華的步伐。

直到韶華重新把匕首擦幹淨別在腰間,韶華的心境更明亮了,她很清楚,這些人必然不是辛茂山的政敵。否則他們應該會想要活捉攸寧回去威脅辛茂山,而不是要求不留活口,可看樣子又不像是普通土匪。想著辛茂山竟然派多福直奔川北而來,或許他們早知道有人對攸寧不利,追過來不是為了帶攸寧回京,而是為了保護他。

到底攸寧知道了什麽,會陷入這樣的險境。

韶華緊張地望著四周,心裏著急地想:“攸寧,你在哪?!”漢白玉卻好似明白韶華的意思,朝著剛剛它跑來的方向走了幾步,回頭看著韶華,嘶叫了一聲,又跑了幾步,然後再回頭。看到韶華並沒有跟上來,漢白玉隻好折回來,像剛剛的樣子,跑到她身後拱著她往前走。

“小玉兒你是不是知道攸寧在哪?”韶華忽然驚了一下,漢白玉眨了眨眼,繼續往前走。韶華心裏確定漢白玉一定是帶她們去找攸寧,翻身躍上另一匹馬,伸手給胡八娘:“八娘,快上來,我們走。”

胡八娘早就不想再和死人待在一起,拉著韶華的手,連身手都敏捷許多。

漢白玉見她們已經上馬,立刻撒開腿朝前跑,韶華也接緊跟其後,隻是沒想到她們出了山穀並非往川北的方向跑,而是往涼城的方向跑去。心裏一陣困惑,如果他們去涼城,為何漢白玉還往回跑,繞到山穀去。可是沒走多遠,漢白玉又轉了彎,跑了一小路就停了下來,低頭慢慢地前行。

韶華留了心,從馬背上跳下來,跟著漢白玉身後,低頭看著草地。結果這一看才把她嚇了一跳,竟然沿路都有血跡,她急忙沿著血跡跑過去,不想卻看到了久違的蘭芝。她身著多羅的服飾,湖綠色的衣裳,就連頭飾發型也都是多羅婦女的款式。她著急跑上前,喊了一句:“蘭芝?”

蘭芝聞聲回頭,卻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韶華,一下子心中激動湧上心頭,朝韶華跑了過來,抱著她痛哭起來:“五娘!”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家人,沒想到還能在這裏看到韶華,心裏的委屈都化成淚水。胡八娘默默地從馬上爬下來,看著兩人相擁而泣,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待蘭芝哭了一陣子,韶華先回過神來,好奇地問:“怎麽會是你,攸寧呢?”

明明漢白玉應該是跟著攸寧的,怎麽卻帶他們找到了蘭芝,難道攸寧和蘭芝在一起。想到這裏,韶華不禁打量了蘭芝一眼,見她臉上灰塵滿麵,看著也是在外麵吃盡苦頭,臉頰上的肉都沒了,渾濁的眼睛裏充滿血絲。這麽一哭,眼淚流過的地方到顯出幹淨的皮膚,韶華忙用手幫她擦淚,卻越擦越髒。

蘭芝胡亂地把臉一抹,收幹的眼淚差點又掉出來,“他受傷了。”要不是受傷,他們應該早就到涼城了,攸寧也不會把漢白玉趕出去引開敵人,他們自然也不用落魄到這個地步。

韶華一聽,心裏一震,果然中了她的猜想,她著急地追問:“怎麽回事?”蘭芝見說也說不清楚,示意她們跟她過去。蘭芝帶著她們拐進一旁土地廟,川北的土地廟隻是一間能容一尊佛像和一張供桌的一麵有牆,三麵鏤空的亭子。

蘭芝掀開供桌的布,果然看到有個人躺在地上,左肩上的衣服全部被鮮血染紅,凝結成暗紅色的結塊,映著攸寧慘白的臉,顯得十分詭異。韶華一眼就認出在地上的人是攸寧,急得撲過去,聲音都帶著哭腔。“攸寧,你醒醒,你別嚇我啊,攸寧!”

聽著韶華的哭聲,蘭芝也細細啜泣起來,胡八娘雖然沒有跟著哭,可是看到攸寧的樣子並不比剛剛那個被韶華殺死的人好到那裏去,心裏也揪得跟馬虎似的。心裏想著,這麽漂亮的人,要是死了多可惜。

可能聽到了韶華的聲音,攸寧幽幽地煽動著睫毛,睜眼看到她又哭又笑的樣子,虛弱地笑了一下:“是你啊,你怎麽也跑出來了,阿娘知道了非得氣死不可。”攸寧似乎是想到母親氣急暴跳的樣子,忽然很得意一樣,笑得十分嫵媚,竟把胡八娘給看呆了。

見攸寧還能開玩笑,韶華心裏也鬆了口氣,一抹眼淚,伸手就打他一拳,攸寧頓時疼得皺起眉頭。韶華嚇了一跳,直到攸寧又不怕死地笑了起來,她才憤憤罵道:“混蛋!你不是老是說自己很了不起嗎,了不起能受這麽重的傷,你是要氣死我,還是要嚇死我!”嘴上是咒罵,可是她小心翼翼地去碰攸寧的傷口,讓攸寧給攔下來,對她搖了搖頭。

韶華心裏清楚,攸寧定然是自己處理過傷口,但是血流得太多,所以整個人元氣大傷。

攸寧是典型的隻要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放過調侃韶華的機會,他故意揚起眉,可是以他現在的樣子,連說話都有些牽強,實在讓人無法拿他跟正常人相提並論。可他依舊想要裝出很厲害的樣子,笑道:“沒事,我命硬著呢,你都沒死我怎麽可能會死。隻不過是血流得比較多,看上去嚇人罷了。”

韶華順著他的意思,板著臉罵道:“臭小子,我咒我呢。”

蘭芝並不知道他們的默契,看著攸寧說話都費勁的樣子,心裏也十分難過,要不是因為她,攸寧也不會變成也不會變成這樣。蘭芝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對韶華說道:“五娘,你別罵他了,都是我的錯,他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攸寧似乎不願意蘭芝道歉,立刻轉了話題,“漢白玉怎麽會在你這裏,那些人呢?”

“被我們甩了。”韶華也簡單一筆帶過剛剛的事,連不小心殺了人也沒跟他們說。攸寧對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質疑她的話,韶華回敬地對他挑了挑眉,兩人忽然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