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折騰了,又不是我要相看,你趕緊去看看兩位娘子過來沒有。”淩氏阻止蓮香往她頭上插發簪,不耐煩地催促她出門。今日是英華郡主登門的日子,把綰華打扮好才最重要。“記住,叮囑五娘子也要捯飭妥當。”

蓮香剛出門就碰上折身回來的李勳卓,連忙駐步行禮,淩氏聽到門外的聲響,好奇地走出來。

“老爺,你怎麽回來了?”淩氏納悶地看著李勳卓。

“徐老爺臨時有事,不來了,我瞅著沒事就回來。”李勳卓打量了淩氏的打扮,“你要出去?還是有客人來?”

“我不是和您說過,國公夫人遞了帖子,說要和郡主娘娘過來看三娘。”淩氏心裏抱怨,這兩日李勳卓又回浣思苑過夜,根本不在乎熹園的事。“我讓蓮香催促兩丫頭趕緊過來,萬一她們來早了,就怠慢了。”

李勳卓點了點頭,蓮香福身,正要離去,卻聽到他開口:“順便去把七娘也叫來。”

“為什麽?”淩氏驚叫一聲。

李勳卓淡淡看了她一眼:“既然把五娘都叫上了,多個七娘也沒什麽,橫豎她們也差不多年紀。”蓮香遲疑地望了淩氏,隻好領命而去。李勳卓看著一臉不情願的淩氏,“你既然把七娘叫來一起吃飯,那出門見客就該把她一起帶著,三個都是女兒,你不能厚此薄彼。”

“你既然說不能厚此薄彼,那私底下做什麽給七娘買那麽多東西,你當我不知道?!”淩氏扭過身,直直看著他。

“那還不是因為你什麽好的都緊著三娘,什麽時候想到七娘了?”李勳卓道。

“照你這麽說,那五娘怎麽辦!”淩氏立刻反擊。

李勳卓最煩淩氏拿韶華來說事,畢竟這是他心裏的刺。韶華又不比錦華,問她要什麽,她總是說隻要他跟淩氏和睦相處就好。這樣懂事乖巧的女兒,他心裏是喜歡的,奈何淩氏總是不配合。“你又拿五娘說事,我什麽時候缺過五娘的好了。”

淩氏正要開口,女孩們的談笑聲打算了她的話。

“爹爹怎麽也在。”綰華身著一件水藍底子花卉刺繡鑲領淡青對襟褙子,內襯一件墨色鑲領象牙白色中衣,下身是一條霜青色的百褶裙。烏黑柔順的長發盤成一個朝雲近香髻,一側斜斜插了兩支金鑲玉發簪,手上一對羊脂白玉鐲,通透晶瑩。她依偎過去,笑得一臉嬌媚。“爹爹,瞧我這一身好看嗎?”

李勳卓軟了臉上的表情,“你都把五娘的姿色給蓋過去了。”李勳卓把眼光投向綰華身後的韶華,和綰華同色的衣裙,隻是沒她那般精致的刺繡滾邊,幹淨素雅的長裙把韶華點綴得猶如出水芙蓉。

綰華立刻亮了眼色,“是五娘找不到好看的首飾,要我說,七娘那套鑲了南珠的麵頭首飾,正好配上五娘這一身衣服。”綰華的讓李勳卓微微變了臉色,韶華歎氣道:“爹爹別聽三姐姐亂說,今日是三姐姐的好日子,我怎麽好搶了三姐姐的風頭。”

韶華對綰華動不動拿她去跟錦華相比的習慣感到無奈,反正一切對敵人不利,就是我方的勝利。

“爹爹,母親,女兒來晚了。”說話間,錦華徐徐前來,但是她一身杏黃色的衣裙讓淩氏頓時黑下臉。

“穿得這麽花枝招展做什麽,回去換掉!”淩氏不悅地說。

錦華一聽有客人來,立刻就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拿出來,沒曾想綰華韶華卻是一身素雅,但綰華勝在釵環首飾的精致,和水頭上乘。正興高采烈地地趕過來,沒想到一進門就對上淩氏的臭臉。

“爹爹……”錦華咬著唇瓣,委屈地看向李勳卓。

“七娘年紀小,穿這顏色正喜慶,你攔著做什麽。”李勳卓斥責了淩氏一句,淩氏怒瞪了眼睛,還沒反駁,外院的丫鬟便急匆匆來報:“二老爺、二夫人,國公夫人和英華郡主來了。”

淩氏心裏一跳,忿忿地瞪了錦華一眼,甩手離去。

李勳卓也覺得久坐無意思,也跟著出門去,留下三個女孩麵麵相覷。

“七娘,你是故意的吧。”綰華看她一身明豔,心裏氣得牙癢癢。

今日本是英華郡主上門相看的日子,知道英華郡主喜歡素雅,她特意挑了這套衣裙。而把韶華帶上,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也正打算趁此機會把韶華帶出來見見客。再過兩年,韶華就及笄,有藩國公老夫人在鎮,也不怕往後尋不到好郎君。韶華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故意不加打扮,省得搶了綰華風頭。

“怎麽會,三姐姐冤枉我了。”錦華委屈地眨了眨眼。她確實不知道是什麽客人來,隻是聽說淩氏要帶她見客,定然是身份不俗的,所以才挑了這身衣裙。“難道三姐姐是怕被我搶了風光,還是說這客人是來相看三姐姐的?”

“你……”綰華臉色微變,錦華立刻了然。

蓮香的到來及時製止了一場爭鬥,韶華上前挽著綰華的手,低聲道:“三姐姐別跟她鬥氣,郡主娘娘在呢。”聽到韶華的話,綰華才勉強扯了扯嘴角,大步地走向前。

淩氏正和國公夫人、英華郡主聊得正起勁,看到三個女孩前來,連忙讓她們行禮。

三個女孩按順序依次給國公夫人和英華郡主行了禮後,便乖巧地站到淩氏身後。一臉慈眉善目的國公夫人打量著三個女孩,笑嗬嗬地對淩氏說:“都說李閣老就二夫人好福氣,養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如今一看還真是不假。這三娘子見得多了,沒想到兩個小娘子也這般玲瓏。”

“老夫人客氣了,都是三個愚鈍的丫頭而已。”淩氏聽到藩國公夫人誇獎,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二夫人這才是客氣,誰不知道三娘子端莊大方,聰明懂事,還做了一手好繡活。誰家郎君娶了去,都是件大幸事。”藩國公夫人說著特意朝自己的侄媳婦英華郡主看了一眼。

英華郡主是個年近四十的婦人,但因保養得好,看上去要比真實年紀小了五六歲。一身薑黃色纏枝蓮紋刺繡緞麵對襟褙子,下襯一條赤金撒花緞麵的駝色馬麵裙,衣裳整潔,雍容華貴。打量著綰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親昵,看她恭順有禮,滿意地點了點頭。認識英華郡主的人都知道,她自己喜歡打扮的明媚照人,卻不喜歡旁的人越過她。略過韶華的目光也算溫柔和善,但看到錦華時,眉頭微蹙,卻笑而不語。

“這兩位小娘子是什麽排行?”藩國公夫人看多了年輕的娘子,對三個女孩倒不至於太挑剔。

“這是五娘,今年十三了。我爹爹心疼她,打小把她接到普安,養到前些日子才回來。”淩氏熱情地把韶華推出來,又瞥了錦華一眼:“那是七娘,蘇姨娘所出。”

“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藩國公夫人點頭微笑,“都會些什麽手藝。”

一聽藩國公夫人打聽,淩氏立刻喜上眉梢,這要是中了她的心意,往後就算不用她開口,國公夫人也會幫著掌眼。可沒等韶華開口,錦華已經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把早先準備好的繡品拿出來。

“請老夫人過目,這是剛給我母親繡的帕子。”錦華將一條花開富貴的手絹遞給藩國公夫人。她接過一看,眼睛眨了眨,滿意地點點頭,對淩氏笑道:“我就說二夫人有福氣,瞧瞧七娘子多孝順,這手藝比我家那娘子可好多了。”

“老夫人要是不嫌棄,我可以給老夫人繡一個。”錦華急切地說。

“七娘,不得放肆!藩老夫人說的是客氣話,藩家小娘子的手藝不知比你強上多少倍,還不快退下。”淩氏對錦華的搶風頭很是惱火。

藩國公夫人倒不以為意,隻是笑了笑,看著韶華,“五娘會什麽?”

在淩氏和綰華熱切地注目中,她訕笑地說:“最近在習琵琶。”藩國公夫人似乎有些意外,“你會琵琶?”大抵旁的小娘子都習琴箏,會彈琵琶的反倒少見,就連英華郡主也投來眼光。

“你會彈什麽曲子?”英華郡主的聲音輕緩婉轉,像是少女的嗓音。

“先生教了幾曲,尚不熟。”今日不是該她搶風頭的日子,最好是當她是壁畫,於是韶華低調地回答。

英華郡主“哦”了一聲,臉色略顯失望,但心裏想著自己未來的媳婦並不是韶華,也就很快釋然。藩國公夫人笑著接了話,“說到琵琶,我倒是直到兩位夫人善彈琵琶。一個是定西將軍夫人,一個是興勇伯夫人,隻可惜兩位沒能共奏一曲,也不知其高下。”

淩氏聞言,好奇地問道:“那日,我似乎看到興勇伯夫人也前去國公府,是請老夫人幫小娘子掌眼嗎?”走完了過場,淩氏讓三個女孩退下。

“並不是,她家小娘子與五娘一般歲數。她和你們相反,是替郎君回拒親事的。”聽到藩國公夫人歎氣,後腳敢踏出大門的韶華忽然停下來,忍不住躲在門口偷聽起來。“她都不知來多少回了,每次都客客氣氣的,我也不好說什麽,既然人家都不樂意,我也就不好勉強了。”

淩氏聽到八卦立刻來了精神,“怎麽,興勇伯夫人眼光這麽高?這回又是哪家娘子了。”

“也勿怪她眼光高,這盛京四君子,哪個不是娘子們心尖尖的如意郎君。就是你家大郎,如今都有人在打聽,要不是二郎不在京裏,怕是許多人都會來打聽。”藩國公夫人說道。“隻是我也不知興勇伯夫人心裏中意什麽樣的娘子,來我這裏打聽的人家都不知十個二十個了,我也替她挑了好幾個,偏她都搖頭。”

“我倒聽說,嚴家郎君的事由宮裏定了人選,指不定是要尚公主。”英華郡主涼涼地說。

“這也有可能,不過興勇伯夫人都不漏一點風聲,我也沒辦法。”藩國公夫人怏怏地說,其實她是打心眼想幫嚴愷之促成一樁好事。那郎君風度翩翩,氣質非凡,端是一看就讓人想替他尋個好親事。

嚴愷之要尚公主?!

韶華腦子有點亂,這不可能吧。

可是,聽藩國公夫人的口氣,興勇伯夫人屢次三番都回拒人家的好意,應該是已經有人選了。這麽說,難道她一點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