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對於嚴愷之主動找上門大感意外,急忙讓人端茶倒水,可嚴愷之一句話都不說,光是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臉色臭得好似有誰把他的老底翻出來嘲弄一番似的。

頭一回見到嚴愷之這般表情,宋煜也不敢主動招惹,隻能靜靜地端著茶杯,陪他沉默。

可是,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宋煜都換了三泡茶,點心也都吃過好幾輪,嚴愷之依舊不動不說,好像一個雕塑似的。他終於有些慌了,還不會是在外麵遇到了歹人,然後和他惡鬥一番,受了內傷吧。要是這樣的話,光是這麽坐著,命早得掉了半條了呀。隻不過,嚴愷之進來時,沒吐血,沒淤青,頂多就是表情臭了一點,不像是和人打架。

路上遇賊了?而且追不到?回家被韶華罵了,所以心情不好跑出來?

就在宋煜腦補了不下十種可能時,嚴愷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了吐出一句:“我剛剛凶了她。”

“啊?”宋煜轉過頭,誇張地張大嘴,看著他依舊平靜的側臉,“不是她凶你?”他可是聽說,韶華在興勇侯府的地位極高,而且嚴愷之還替她收拾龐丁這一群人。

要知道,宋煜一早就慫恿嚴愷之不要放縱,嚴愷之一直不聽,非說是時候未到。他還以為到底是要等個什麽時機再來一窩端,原來是為了留給韶華立威啊。

嚴愷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再深深吐出一口氣,臉上的嚴肅才有些鬆動,“她動了我的書房。”還看了他私藏的秘密。

這下子輪到宋煜翻白眼了,“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書房而已,你不是把整個家都丟給她管了,難道書房是例外的。”真是的,夫妻秀恩愛秀到他家來了,早知道他就不這麽好氣陪他坐著,早早把他趕回去跪地板。

嚴愷之不知道要怎麽說,他生氣並不是韶華看了辛子墨的畫像,隻是那一刻,好像自己刻意隱藏的秘密被發現。當他走近書房的時候,看到韶華正對著畫像發呆,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慌了。他也說不清是秘密被發現慌了,還是擔心韶華生氣慌了。

所以,還沒等韶華開口,他大步走進去,先聲奪人地搶過畫卷。

韶華的反應完全是他意料之內的事,哪個女人看到自己丈夫私藏別的女子畫像會無動於衷,更何況是一個美貌絕世的女子,還是個早已為人妻的女子。被韶華那一句“那是一個不屬於你的女人”狠狠刺痛了心,原本還為自己生硬的口氣感到有些懊悔,那一刻他腦子一片空白,就算是不屬於他,也不是隨便人可以批評的。而韶華不屑的口氣讓他一時失了理智,甚至對她眼中的傷心和倔強視若無睹。

原本是要回書房拿東西,結果東西沒拿成,也回不了宮裏交差,隻好來安慶侯府消磨時間。

想到韶華那含淚卻倔強的小臉,嚴愷之心裏很是後悔,就連剛剛出門時不小心撞到的人,他都好心扶她一把,怎麽就恨得下心對韶華出重口呢。越是沉默,腦子裏就越浮現出韶華的一切,想到她的倔強,她的執著,她的癡情,嚴愷之的心情就越凝重。

同樣是無心之舉,當初韶華當街撲倒在他身上,還險些讓他難堪,他最後也隻是無奈地搖頭,而剛剛那女子受驚地抓著他的衣服卻讓他有種嫌惡厭煩的感覺。

嚴愷之心裏無比清楚,自己是在乎韶華的,就是在乎,所以怕從她嘴裏聽到任何他害怕聽到的話。也就是在乎,他不敢麵對她,深怕一時衝動之下的開口,會再次傷到她。

“真的鬧得這麽嚴重?”宋煜見嚴愷之隻說了兩句話,然後又陷入沉默,小心翼翼地問:“要不你和我說說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好歹我得知道情況才能幫你,否則我去替你說情也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嚴愷之為情所困的樣子,就算是辛子墨的死,他也隻是消失了幾天,然後就滿血複活自我恢複了。

嚴愷之想了想,最後決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結果得到宋煜一句吐槽:“活該!”

看嚴愷之狠狠地丟了一個眼刀,宋煜站起身,在他麵前搖晃著身子,不怕死地說道:“這事本來就不怪她,你自己不把東西收好,還好意思數落她,她沒和你發火就算是李閣老管教有方了。”嚴愷之聞言,不好發作,默默低頭。“再說了,你是知道她對你有多用心的,我可是頭一回聽到有這麽癡情認真的小娘子,你自己按著良心想想,辛子墨對你,有韶華對你癡情嗎?”

嚴愷之想說有,她等了他很多年,可是沒敢說出口。

宋煜當他是心虛,得意洋洋地說道:“就算有也好,那不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也是看著她對你的一片癡心才娶她的嗎?還說什麽承諾就不會變,我看你簡直就是言而無信的小人,這才剛過門,就把自己說的給忘了。”

“我沒忘!”嚴愷之不滿地反駁。

“要是沒忘,你來我這裏幹嘛,反省啊?走走走,早知道你鬧了這麽一回事,我就不留你了。自己惡人先告狀,把自己的妻子氣成那樣,還好意思跑我這裏來裝委屈。”宋煜一個勁地晃著腦袋,“以後你要是因為這種事來找我,我就當我不認識你了。”

嚴愷之忽然有點明白宋煜談不上聰明,也算不得英俊,可是卻能受得一群小娘子歡心,至少琳嵐對他是死心塌地的。

被宋煜數落了一遍,嚴愷之反而心裏踏實了許多,可就這麽回去,要是韶華不肯理他怎麽辦?

“她要是生氣呢?”嚴愷之艱難地開口。

宋煜恨恨地對著他胸口捶了一下,“你皮粗肉厚的,她生氣能幹嘛,不就是罵你打你,你就乖乖讓她出氣就好了,難道她還能和你和離不成?”

“我不同意!”嚴愷之怒瞪著他,他的妻子便是他一輩子的人,休想和離。

“你要是有這心,那就乖乖回去認錯。”宋煜無奈地歎了口氣,對於這種情竇初開的大齡青年,他有時候也是暗自捶胸吐血的。他勾著嚴愷之的肩膀,一副我看在咱們的交情才告訴你這些的樣子,“我告訴你,是個小娘子都是有脾氣的,別看有的柔柔弱弱,要是發起火了,你磕頭求饒都沒用。可唯一的優勢就是她愛上你,隻要她是愛你的,你就算是千錯萬錯,她最後還是會原諒你。”

嚴愷之眉頭顰蹙,緊抿雙唇,不知道韶華對他算不算愛,喜歡倒是沒少說。

“你要是能主動認錯就更好,把辛子墨給狠狠踩一遍,再把她誇一遍,保證她立刻就喜笑顏開。”宋煜看到嚴愷之怒目的樣子,知道他一定做不到,隻好再加了一句,“要是做不到,那就乖乖跪地板挨罵去,記得別頂嘴,她說什麽都是對的,不對也是對的,哄過了這一次,以後還不是你說了算。”

嚴愷之明白宋煜的好意,他確實不會開口去哄她開心,雖然她總是因為他無心的話自己樂得心滿意足。

“你要的夜光杯,我改日去和二爺說一下。”嚴愷之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對宋煜的感謝。

聽到嚴愷之居然肯為他去和弘弋開口要那隻他朝思暮想的夜光杯,宋煜頓時笑得眉眼都看不見了,立刻不吝舍地給嚴愷之籌謀劃策,“我告訴你,最好帶上個禮物,等她氣消了,順勢將她壓到,保證……唔!”

嚴愷之正要點頭,聽到後半句,他伸手將伏在他肩頭的腦袋捂了過去,大步朝外走。

禮物……韶華會喜歡什麽呢?

就在嚴愷之糾結給韶華買什麽禮物好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家娘子正被弘方擋在家門口。

“你想做什麽?”看著他一步步逼近,韶華立刻做出防衛的姿態。心裏已經後悔上幾百遍,果然是不作死不會死,何必鬥個無謂的氣,把自己陷入這麽危險又尷尬的處境。“世子要是沒事,我得回去了。”

韶華故作冷靜,對他欠了欠身,企圖從他身側繞過去。沒想到弘方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到好似要將骨頭捏碎一般,韶華眉頭皺緊,掙紮了幾下,怒視著他。

“要是興勇侯夫人的名譽毀了,你說他會不會休了你?”弘方鬆開了她的手,讓她退後了幾步,歪嘴笑得十分陰險。

韶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眼睛死死地看著他,心中怒火燃上臉,“世子請自重!”眼神掃了四周,這時巴不得希望有人路過,好救她離開。“要是我的名聲毀了,世子的清譽,三王府的臉麵隻怕都得賠上吧。”韶華不是怕他,怕的是再惹嚴愷之誤會就不好了。

如果他真的起了壞心思,至多她就跟他拚命,最近一段日子,她發現自己的身手倒是敏捷了不少。正麵和弘方出手絕對是打不贏的,但是趁他不注意,偷襲他一下然後跑開還是可以的。

隻不過,要是真的打傷了他,恐怕興勇侯府和三王府的梁子就徹底的結下了。

弘方並不知道韶華閃爍不定的目光其實是在測量,自己該從哪個角度出手,才能既有效又輕鬆地躲過他。以為韶華是擔心自己的清譽,他心裏頓時五味雜陳,越發想要逗她脾氣。

“你就這麽討厭我?”弘方已經漸漸逼近韶華,隻差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韶華緊張地準備隨時出手,被他略帶低沉的聲音給嚇著,她頓了一下,看著他,“請世子收回此話,我們之間本就沒有交集。”

弘方見她表情堅決,不由得揚起壞笑,湊過去,曖昧地說道:“我要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