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祁誌高鬧了這麽一出,韶華順便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橫豎嚴夫人根本不介意她怎麽處置這些人。隻不過一想到嚴夫人那個“順便收回房契”和“有空拿回賬本”,韶華就覺得這個大家壓根就是一隻千年老狐狸,敢情她這麽急著讓兒子把她娶進門,就是好把燙手山芋丟給她。而且這麽說出去,對外她還得對嚴夫人的大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順便表示自己一定努力為她生一打半打的孫子以示孝心。
幼菡不知韶華緊皺的眉頭是在想什麽事,以為她是太過疲倦,緊了幾步過去,給她揉了揉肩膀。看韶華吐出一口氣,閉著眼很是享受的模樣,笑眯眯地誇獎道:“夫人,你這氣勢可真好!”
剛剛她從外邊回來時,走路那一個帶風,所有人看到她都恭恭敬敬的。如今誰不知道這新進門的夫人的氣勢,若說一開始那一聲怒吼隻是讓許多人覺得韶華不好欺負,那麽韶華這一招狠手,立刻讓不少人都收了心思。就是幼菡使喚起人來,個個都連聲答應,不敢怠慢。
這才是侯夫人該有的氣勢,幼菡心滿意足地享受那群小丫鬟羨慕又恭敬的眼神。
韶華拉過她的手,看著嫩白的手心還有些微腫,眉頭輕顫了一下,搖頭歎氣。看著幼菡一臉茫然,輕聲問道:“還痛不?”
幼菡覺得心裏一陣溫暖,感動地眼眶溫潤,脫開韶華的手,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道:“不,不痛,其實還挺過癮的。”她果然是上輩子積德夠多,才能跟了這麽好的主子。
韶華可不這麽認為,她想到剛剛那四個丫鬟臉上高聳的紅腫,心都有些戚戚然。“去找點藥擦一擦,我看你們倆剛剛都是下了死心地打,那幾個丫頭的臉都腫成那樣,你們的手豈有不痛的。”要說她不吃驚,那是騙人的,她沒想到平時看著嬌滴滴的丫頭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愣是把四人都打得腫如豬頭。
不過,韶華大概沒想到,在她在碧梧軒爬上爬下,四處亂竄的時候。其實無疑中也在鍛煉著兩人的力氣,一個人跳繩踢毽子無聊時,最先遭殃的就是她們。起初初荷的身子受過一場風寒,本來弱了不少,被韶華大冷天還拉著在院裏跑步,結果不出半個月,臉色要比原先都要好,而且再也沒受過風寒了,就連她們自己都覺得神奇。
“嘿嘿,有夫人心疼,怎麽都不痛了。”幼菡諂媚地打了個笑臉,被韶華故意板起臉,掐了她一把。她誇張地捂著手臂,學韶華平時的樣子可憐兮兮地回望韶華,鬧得韶華哈哈大笑。
讓幼菡這麽一鬧,韶華一掃剛剛的陰鬱,心裏也明朗了許多。
想了想,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便對幼菡吩咐道:“等侯爺把人都處置過後,再給那幾個丫頭送點傷藥去。”
“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幼菡由衷地感慨一句。
“菩薩要我這心腸,一輩子休想證道。”韶華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她不過是有些唏噓,畢竟這四個丫頭確實被遷怒,其中更不乏有殺雞儆猴的用意在裏麵。其實真正該處置的是那個把祁誌高找來的人,她就不信如果沒人通知,祁誌高會這麽巧合,專門挑著嚴愷之不在,嚴夫人進香,英九英羅等幾個靠譜的人都有事出府時上門來。
就算如此,那要問責的還是給祁誌高放行的人,她就不信堂堂興勇侯府被一個市井匹夫說來就來,說闖就闖的。而且就祁誌高那般大放闕詞,就算四個丫鬟有心阻止,難道還真的圍上去一人掐他一把?就她們那力氣,隻怕給祁誌高撓癢癢差不多。
罰是該罰,罵是該罵,不過一人十五個巴掌,確實是過了,那劈裏啪啦的聲響聽得她都暗自心驚。
隻是殺雞儆猴這種事,本來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揪出一個曹管事,侯府瞬間清淨了許多。
幼菡不解韶華說話的是什麽意思,歪著腦袋看著她。
韶華擺手,想了想,心裏有些困惑:“沒事,我在想,這祁矮子到底是來幹嘛的。”有些人是人如其名,可有些人是人如其願,也叫做缺啥補啥。以祁誌高這五短身材來書,顯然是後者,誌高誌高,立誌長高。
想著,韶華自己都覺得好笑,幼菡輕聲把她喚回了神,目光衝著門外的人影張望了一下:“夫人,徐澤過來了。”
韶華跟著探出頭,正好在窗口看到一個中年男子向屋子走來,一身灰樸的衣裳,看上去倒是老實人打扮。
“又是誰?”徐澤,聽著好像有點耳熟。
幼菡見他已經快到門口,小聲提醒:“回夫人,是徐勇的舅舅,也是家裏的管事。府裏的家生子多半姓徐,要不就是徐家姻親,當初太夫人娘家帶來的已經沒剩幾個了。”
這時,屋外想起徐澤的聲音,韶華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幼菡點頭應是,走出去,把徐澤引進屋裏來。
一看到韶華,徐澤立刻跪倒在地,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老奴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看著趴跪在地上唯唯諾諾狀的男子,韶華隻是挑了挑眉,不知他這麽大禮是為何事。“徐管家,你這麽急來找我有什麽事嗎?”要知道,他的外甥媳婦可是敢和她叫板。
徐澤微微顫顫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躬著身子,嘴裏滿是自責:“老奴該死!都怪老奴今日大意,沒想到隻是出門瞧一下大夫,竟然讓那姓祁的闖進來,還在家裏大放闕詞,都是老奴的錯,請夫人責罰。”說完,重重的一聲磕頭響猶如悶聲雷,撞進韶華心底,讓她頓時不敢小覷。
“今日又不是徐管家值事,何罪之有。”韶華對幼菡使了個顏色,“幼菡,還不趕緊扶徐管家起來。”
幼菡聞言,把徐澤攙扶起來,隻見他低眉順眼,顯得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是老奴考慮不周,原本大門當值的是大誌、七幺,可侯爺說過宮裏撥來的人也不必抬舉,該做事的還得做事。我私心以為宮裏來的人定然規矩要一般人家的好,所以才鬥膽調他們過來,沒想到頭一天就闖禍了。若是大誌七幺,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姓祁的闖進來,更別說容他放肆了。”
聽著徐澤的話,韶華也軟了語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立刻表示自己心裏明白今日的事與徐家無關。“原來如此,那不能怪徐管家。侯爺說得對,宮裏撥來的也不必抬舉,該管該教都不能放鬆。太夫人讓我理家,可我年輕不懂事,許多事還得仰仗像徐管家的得力管事。”
心裏卻忍不住暗暗感慨,徐澤這一招果然夠狠:自己一出麵,先是挑了個不輕不重的罪名往身上一攬,在得到韶華的諒解後,索性把所有過錯都推到龐丁他們身上,自己至多就是落了個用人不察。
聽到韶華示好的話,徐澤臉上立刻露出滿足的笑意,他這番舉動的用意已經達到。但是口氣已經恭謙,讓人挑不出刺來,“不敢不敢,夫人有事盡管吩咐就是,老奴一定做到。老奴的妹婿當年是跟著伯爺征戰,不幸身亡的,是太夫人和侯爺不棄,還讓我們伺候著。徐家上下二十幾口人至死都是侯府的人,我們對侯爺夫人絕無二心。”
若不是最後這句話,或許韶華也就算了,可是再次聽到徐澤提起徐勇老子的事,韶華心裏立刻冷笑。
又打算拿苦肉計來壓她了嗎?作為家生子,為主子出生入死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到了他們嘴裏,倒成了嚴家多大的恩德似的。大概嚴夫人就是被他們這些話煩得受不了,又不能抹殺他們的功勞,所以才讓她出麵的吧。還好,這是她進嚴家之前的事,所以她當做故事聽聽就好。
韶華微笑點頭,隨後又歎了一口氣,“這個我自然知道,隻不過昨日我訓責了徐勇媳婦,倒也是我的無奈之舉,希望她能不記恨才是。”她偷偷打量著徐澤的表情,看到他眼睛微睜,顯然有些意外。
徐澤笑眯眯地回答:“怎麽敢,夫人教訓是,我後來知道了,也把她狠狠訓了一遍。承蒙夫人厚愛,還給那些娃子做了那麽多點心,能伺候夫人,是我們祖上積德,老太爺在天有知也一定會高興的。”
第三次聽到徐澤拿嚴素說事,韶華都有些煩了,擺擺手:“好了,徐管家身子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還有其他事。”
如願得到想要的答案,徐澤恭敬地再三感謝:“是,夫人,老奴不打擾夫人。”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已不如來時那般佝僂沮喪,幼菡在門口張望了許久,回頭看到韶華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問道:“夫人,這徐管家怎麽忽然跑來謝罪。該不會是今日夫人狠狠煞了龐丁他們的銳氣,把他嚇到了吧。”
韶華眼中浮起一抹厲色,“他要是那麽容易嚇到就不會在這個家爬到這個位置。”隻不過現在她還不想兩邊都得罪,事情來得太快,她暫時還沒想出怎麽應對的辦法。
幼菡心疼她愁眉不展的樣子,想要給她揉肩,卻被韶華阻止了。
“讓人去門口候著,要是侯爺回來了,直接讓他到我這裏來,別讓旁的人先去告狀。”
幼菡聞言,領命而去,但她們不知道的是,嚴愷之還沒進家門就已經知道侯府發生所有事。聽完英九的匯報,嚴愷之抿直了唇瓣,一聲不肯。
宋煜調侃了一句,“你這麽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嘛。”聽著英九的匯報,宋煜也暗自心驚,沒想到韶華手段如此老辣,這實在不想是李閣老這般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娘子。
嚴愷之搖了搖頭,“我相信她,阿娘都把家事丟給她,自然是信得過她。”嚴愷之對韶華的行動高舉雙手支持,他比誰都清楚,沒下狠是治不了家。隻不過竟然那些人敢對韶華使壞,看來他得進宮一趟了。
宋煜對他的口是心非感到不滿,“嘁,心裏擔心得要死,還來我這裏裝鎮定。”
說完立刻遭到嚴愷之一記怒視,宋煜不怕死地衝他挑釁一眼,嚴愷之順手按住他的手臂,如料看到宋煜臉色的驚慌,眼裏揚起得意,這才鬆了手。
宋煜雙手環胸,生怕再次被嚴愷之拿出練手拆骨,嘴裏嘀咕一句:“公主大婚,你可準備好了?”
嚴愷之斂了笑意,沉下眸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