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八娘也懶得再幫著收拾碗筷,好在有吳氏和七娘在,原也沒她什麽事兒,就跟著老爹去了書房,八娘給老爹用心沏了杯茶,才笑問:“爹爹,你昨天……”

曾不疑攤開了書本,嗯了一聲,才道:“陸府上的廚子手藝倒不錯,昨天的菜很好。”

“我是說,昨天您不是去……”

“越來越不象樣了,該讓你娘好好教教你,哪有女子家打聽自己的親事的?”曾不疑瞪了眼。

八娘愕然。

好吧,她確實不該打聽,可這事兒它不是個事兒呀。

想了想,還是冒著被罵的危險,鼓起勇氣道:“爹,我和陸十七就是好朋友,你和陸伯父可別錯點了鴛鴦譜啊。再說陸十七大我好多歲呢。”

說完又覺得不對,自己老爹比娘大的更多,這不是存心讓老爹不痛快麽?

果然曾不疑又一瞪眼,罵道:“大點好,知道疼人。這事兒不是你該問的。爹要看書了,別在這裏聒舌了。”

八娘氣的一跺腳,出了書房的門,算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找陸十七商量對策去吧。

看老爹的樣子,象是鐵了心了。且一早上那高興的樣兒,就知道事情辦的還挺順利兒的。

便與朱氏說了一聲,直奔陸府而去。

陸四娘正與蒼耳說話,聽說八娘來訪,兩人相視而笑,聯袂出屋,迎到了院裏:“正說你呢,不想就來了,快,屋裏坐。”

便把八娘拉到了屋裏。

八娘頹廢了,看這兩人不同尋常內涵豐富的笑容,就知道是兩人知曉了昨天他老爹上陸府裏拜訪的真實原因。

一時也有些臉紅,哪有前一天老爹剛上人家門反求親,第二天女兒就迫不急待的跟著上了人家門的?

再說,她正想著尋個機口找陸十七商量對策呢,這下可怎麽開口?

其實陸四娘和蒼耳也意外的很,要不是大伯母一早過來她這邊問她打聽八娘的為人,說是曾家有心想與她哥哥結親,把八娘嫁過來,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哥哥和八娘真能成一對兒,且看伯母的意思,伯父對這門親事還滿意的很。

她原先也覺得哥哥與八娘除了年紀差些,也極般配的,伯母來問,知道了兩家的意思,她原就覺得哥哥和八娘挺配,心裏一高興,便把八娘一頓好誇,伯母自是滿意而去,連著她覺得伯母那腳下生風的樣子,似是了了一樁心事,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再想哥哥的終生大事,總算是定了,雖八娘年紀小些,需得等上些年,可等上幾年也沒什麽,隻要人好就成。

見八娘臉紅,隻當她害羞了,陸四娘和蒼耳都抿著嘴偷笑。叫丫鬟們上了茶,才道:“可是來尋我哥有事的?昨晚上聽我哥說,因飯莊要開業了,想趁著這些日子,多去別人家的飯館酒樓的去看看,要我抽時間作陪呢。”

八娘連忙點頭:“對,十七哥呢?可在家?”

“在。”門口響起個疏朗的聲音,不是陸十七又能是誰?

屋裏的三人都回去頭過看。就見陸十七一改昨天的萎頓,神清氣爽的進了屋。

可往常看著覺得俊豔的那身紅衣,此刻落在眼裏,別提多刺目了。

八娘撇了撇嘴,就聽陸十七笑道:“聽說曾叔父昨晚上來我們家找大伯喝酒了?可惜我昨兒出去會朋友,也未曾在家陪著喝兩懷。”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貨肯定是存心的。

八娘就賭了氣,心道反正我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又沒個心上人,有的是你,就不怕柳如水聽了你訂親的事不傷心。到時候麻煩的可不是我,是兄台你呢。

便看著陸十七促狹的笑,也跟著不懷好意的笑了。抬起手指,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涼涼道:“陸四姐姐,你知道我昨兒在街上見著誰了?”

“誰呀?”

“萬香樓的柳大家。隻可惜坐在轎子裏,沒見著麵兒,不過就看她身邊的兩個丫鬟,也能想象柳大家是何等風華絕代之人了。”

陸四娘聽她提到柳如水,也是有興趣的很,忙道:“可不是,中秋時在如意樓裏,我還親聽她唱過詞兒的,那聲音,那風采,不怪咱們南豐城的男子們……”

一時覺得自己一大家閨秀議論個風塵女子實在不妥,就住了口。

八娘斜瞄了陸十七一眼,果見他臉上沒了笑,倒是一臉的悵然若失。

便覺得自己在人傷口上撒鹽,到底非君子所為,就轉了話題,看著蒼耳道:“蒼耳姐,你上回不是說我有幾招功夫學的不對麽?有空再教教我。”

蒼耳自是應了。

陸十七就道:“八妹兒,南城西有家飯莊不錯,今兒你若是無事,不如我們去吃了一頓?且昨兒不是說一道去木器鋪裏看看桌椅凳子打製的如何了麽?”

八娘也想著與他商量著看看有什麽好辦法讓兩家老頭把結親的心思給滅了,自是同意,她本來就是想尋陸十七說話的。

陸四娘因家裏還有事情,二伯母娘家有女眷來訪,她不能不去應個景兒,便請了蒼耳跟著兩人一道去了。

到了那家飯莊,若單為觀察人家的客源和營業情況,其實是坐在大廳裏的好,可這回還有話要說,便尋了個雅間坐了下來,待點了菜,八娘原想請蒼耳回避一下,與陸十七商議,誰知她還沒開口,蒼耳一拍腦門,笑道:“陸十七,八妹妹,你們先聊著,我答應給二十一表弟買隻蛐蛐籠的,剛見這家鋪子邊上就有得賣,我先去買個。”

陸十七忙問她帶錢了沒有。蒼耳拍了拍腰間掛著的荷包,自去了。

八娘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對陸十七道:“十七哥,我爹昨天來與府上的伯父提親的事情,你該知道了吧?可我在家裏問不出什麽來,還被我爹給嚴肅的批評了,你可知道,你伯父是個什麽意思?”

陸十七依在窗邊,懶懶笑道:“還能什麽意思?你家可是秋雨名家,能看得上我這遊手好閑的想尋了做女婿,我大伯隻當我家祖墳上冒清煙了,才有這機會高攀上,還能給拒了?自是應了。”

因背對著光,八娘看不清他掩在陰影裏的臉上,是什麽表情,聽了這話,不由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陸十七依舊懶懶的。

八娘怒了,喝道:“陸長卿!”

陸十七這才慢騰騰的踱到桌邊,笑道:“八妹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我覺得這倒也不是壞事兒,你想,我兩要訂了親,豈不省事?好歹咱也算熟人了,有句話不是說殺生不如殺熟麽?總歸比我以後討個不知道德行美醜的媳婦兒強,你呢,也比嫁個跟唐伯虎似的討上八門媳婦可湊兩桌子麻將的男人強對不對?再說了,我保證我以後不納妾,不養歌妓,不跟別的女人玩曖昧,讓你一輩子過的風周雨順的,你覺得怎樣?就男人的角度而言,你十七哥我絕對是個好老公。”

風調雨順?還海清河晏呢。

八娘直想翻白眼,這哥們腦抽了吧?不是昨兒還糾結著和柳如水的小戀情麽?敢情自己是垃圾站,專搞回收的?

“可是……”

陸十七極有氣勢的一揮手:“沒有可是。我問你,你討厭我不?”

八娘搖頭。

“我長的難看不?”

八娘繼續搖頭。

“你覺得我垃圾不?”

這個有點,但八娘覺得這會還是別得罪他的好,於是依然搖頭。

“那你不喜歡我家人??”

八娘還是搖頭。

“那不就成了。”

“但是…”

“但是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對不對?”陸十七笑問。

這話八娘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愛這東東,它就是個浮雲。這是啥時代?就是前世,擱在二十一世紀,那也是個奢侈品,甭管它被多少文人騷客讚美歌頌,都掩不住它那可遇不可求的拉風本質。

“八娘,愛情不能當飯吃,尤其是在這裏。”陸十七語重心長。

陸十七說的也對,她不討厭他,甚至可以說,其實她挺欣賞他的,就相貌黨而言,這貨長的雖不能說傾國傾城,但也當得英俊瀟灑四個字,最重要的是他兩知根知底,雖不能品味愛情,至少還可以相濡以沫,還不用裝,還可以不累。而且陸四娘與她相處的也好,以陸家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態度來看,以後也不會為難她這個侄媳婦兒。

這麽說起來,她和陸十七這親事,還挺靠譜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