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國師

當晚議定,第二天一大早,小鎮就進入了極度繁忙的狀態。

多數人都以配對為主,目標明確,並不複雜,不過,類似崔木匠這種情況,就比較麻煩了,搬遷,趕豬,他也是忙了個不亦樂乎。

趙屠戶已經迫不及待的啟程去提親了,老林頭等幾個年紀比較大,有些威望的人和他同去,算是個見證,也能給他爭些顏麵。

因此,苦命崔木匠就隻能自個張羅了,這也不能怪別人,誰讓他自己著急呢?好在有了共濟社,幫忙的人倒是不少,否則他一個人真不知要忙碌到何時呢。

昨天晚上,鎮上並不是每家都有人在場,也有不少事後聽到消息的。這些人眼下也沒閑著,他們紛紛湧向了紫陽觀,不為別的,就為求個入社的名額。

對這些人,劉同壽自然廣開大門,多一個人入社,將來他就少一些麻煩,多點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在一片擁戴聲中,也有那麽一點不和諧的因素,那就是鎮上的兩個富戶,張、齊二家都沒有入社的打算,讓全鎮上下一心的口號,顯得沒有那麽名副其實了。

“同壽啊,不如你去開導開導他們吧,說不定又是一段佳話呢。”對這事兒最上心,張羅得最起勁的不是劉同壽,而是梁蕭。這人對出名出風頭都很有熱情,卻不喜歡努力下功夫,象現在這樣,隻是起哄張羅就能出名,他再滿意不過了。

“開導?怎麽開導?”劉同壽懶洋洋的反問道。這會兒,他正領著楚楚慢悠悠的打著太極拳,時不時還會出聲指點兩句:“師妹,這拳法的要點是要沉肩墜肘,配合呼吸,這才能附和自然之道,達到強身健體的功效……”

“就是……”話到嘴邊,梁蕭發現好像沒啥可說的,那兩家為啥不參加的理由是顯而易見的,兩家有財有勢,又有什麽需要別人援助的地方了?加進來的話,恐怕隻能出錢出力,白白讓人占便宜,那倆員外都不笨,哪裏肯吃這個虧?

“總是有辦法的,連崔木匠和趙屠戶那對冤家你都說服了,區區一個齊胖子算得了什麽?”

一記雲手從梁蕭眼前拂過,將後者晃得頭暈,劉同壽悠悠道:“凡事莫強求,萬法歸自然,他若有心向善,自然不請自來,既然無心於此,又豈有強逼之理?”

“……”梁蕭無語,同壽哇,你撇的可真幹淨,難道上次擠兌齊胖子出錢,張老財出力的人不是你嗎?還有,去餘姚騙人的不也你嗎?現在卻來說什麽順其自然,端的……沒有節操哇。

“對了,梁叔,馮大嬸剛才來過,說是有事找你呢,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你不快點回去的話,恐怕……”劉同壽嘿嘿一笑,揶揄而笑道:“嘿嘿,你懂的。”

梁蕭當然懂,再怎麽記吃不記打,被收拾了十多年,多少也能長點記性啊。想起媳婦的狠辣手段,他不由打了個寒顫,急忙問道:“她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劉同壽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或者說是默哀也差不多,但心裏當然是在偷笑,這事兒他何止是知情,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此時卻不可說破,否則被這個牛皮糖死皮賴臉的纏上就麻煩了。

梁蕭憂心忡忡的回家去了,劉同壽轉頭問道:“楚楚,你說等下他會高興,還是難過?”

“嗯,我猜他應該高興吧。”楚楚歪頭想了想,“馮大嬸以前就說過,梁叔最喜歡往外麵跑了,上次咱們一起出門,他不是很高興嗎?”

“有道理,不過我敢打賭,到了地方之後,他一定高興不出來,怎麽樣,楚楚,要不要來打個賭?賭注就是……”劉同壽笑嘻嘻的說道。

“不要,和你打賭總是會輸,你要的賭注又稀奇古怪的,讓人一聽就臉紅……嗯,師兄,你還是繼續教我太極拳吧,我好像有了點心得誒。”一聽打賭,女孩把頭搖的跟撥楞鼓似的,她這個師兄什麽都好,就是有點不正經,在客棧發作過一次之後,現在更是有了加重的趨勢。

“居然學會轉移話題了,師妹,你的進境果然很快。”劉同壽教的太極拳,隻是後世用來健身的簡化版,跟跳舞、體操的效果差不多。隻是後者太淺薄了點,不好在外人麵前做,還是慢悠悠的打太極拳更有高人風範,打這玩意會有什麽心得?

不過,奸計沒有得逞,劉同壽卻依然笑的燦爛,蘿莉養成的樂趣不在於吃的結果,而在於過程,小姑娘臉紅紅的時候最可愛了,難道不是麽?

……

“娘子,你找我?”另一邊,梁蕭忐忑不安的進了家門。他一路上想了很多,自覺最近應該沒做什麽出格,會招致家庭風暴的錯事。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恐怕就是他私下裏匿下的銀子了。

不過,同壽明明答應過,不把這事兒說出來啊?作為互換的代價,自己也會將餘姚的事對娘子保密,省得提前走漏了風聲,現在這又是怎麽個情況?

“嗯……”馮大嬸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她坐在紡機前麵,將紡輪轉得飛快,飛梭在紗錠間穿梭往來,看得梁蕭頭皮直發麻,這架勢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眼看就是鄉試了,左右你也要去府城走一趟,正好幫薑嬸帶封信過去……”想了想,馮大嬸又補充道:“既然是要找人,你便早點啟程吧,也省得時間倉促誤了事,倒讓薑嬸空歡喜一場。”

“……娘子,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兒?”仿佛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開,梁蕭隻覺一顆心變成了羽毛,忽悠悠飛起老高,然後徜徉在溫暖的陽光中,心頭這份幸福勁兒就別提了。

“不然你還有什麽用?或者說,你又有什麽虧心事兒瞞著我?”馮大嬸的注意力終於從紡機上移開,轉到了梁蕭身上,冰冷的目光上下審視著,梁蕭隻覺渾身大汗淋漓,心底那點小秘密全都曝光了。

“沒有,當然沒有,我怎敢欺瞞娘子你呢?我這就收拾行裝,吃過午飯……不,帶上幹糧就動身,午飯在路上吃,一定完成娘子你交代的任務。”一通詛咒發誓,梁蕭總算是挨過了這場難關。

回到書房,一邊收拾東西,他也是唉聲歎氣。能早點出門固然很爽,他在餘姚混了五十兩私房錢,到了紹興府那種銷金窩,正好享受一番。可是,鎮上的熱鬧也很吸引人,能狐假虎威的在眾人麵前指揮調度,那滋味同樣很爽。

本來他是打算晚點動身,等鎮上沒這麽熱鬧了,再去府城,這樣就可以熊掌魚肉兼得了。

但現在娘子既然發了話,沒奈何,也隻能早點上路了,這樣想想,這共濟社也不全是好處,要不是這個,薑嬸子的麻煩,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對了,昨天同壽似乎說自家跟薑家是互相幫忙,那薑家卻又幫了自家什麽事?

他很好奇,卻不敢去問媳婦,隻能夾著包裹跑去了紫陽觀。不過今天也該著他倒黴,到了地頭,他愕然發現,一向敞開著的大門居然關得緊緊的,上麵還貼著張紙,上書八個大字:‘閉關修煉,非請勿擾’。

“閉關修煉,同壽不會又……嘖嘖,真是豔福無邊啊,哎呀,我也是笨,上路前應該向同壽求一份龍虎之道的法訣才對麽,現在卻是晚了。”站在門前,忽喜忽憂的感慨了一會兒,梁蕭幽幽一歎,轉身踏上了府城之路,在全鎮的繁忙景象中,他的身影看起來是那樣的寂寥。

……

找人這種事,可以說很難,也可以說很容易,關鍵看你要找什麽人。

劉同壽要找媽媽就很難,線索少,無從下手,但在府城找個有名有姓的士子,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梁蕭這種極品且不論,大多數士子呆在府城,都是為了讀書向學的。

府城的文化氛圍更濃,同道也多,還有很多有名的書院以及府學這類官方機構,在這裏讀書,可以跟同道交流,並且得到最新的消息,自是比一個人窩在家裏來得強。所以,梁蕭找人的過程很簡單,找了間書院一打聽,就問到了對方的情況。

想起媳婦鄭重其事的交代,他也不敢怠慢,當即就上門找到了人。

“學業無成,又讓老母掛心憂慮,子陽不孝啊!”薑嬸的夫家姓蘇,這位蘇子陽是個很正統的讀書人,也是個孝子,就是有讀書人愛惜顏麵的毛病。

因為前次鄉試不中,這次也是憋足了勁頭要獲得成績,一邊打工糊口,一邊求學,一心想著衣錦還鄉,卻不想給家人鄰裏看到現在這副潦倒的模樣,所以一直也不曾帶信回家。這時接到家信,聽梁蕭一形容,當即哭得稀裏嘩啦的。

“韓信尚有**之辱,誰還沒有個落魄時候,蘇賢弟,這確實是你的不對了,好在為時未晚,你且書家信一封,托人帶回去,先安了嬸子的心,然後安心應考便是……”

說到這裏,梁蕭咬了咬呀,掏出塊銀錠遞了過去,“鄉試在即,你也不要再分神旁顧,且好好讀書,早日高中,衣錦還鄉才是道理。”

“梁兄,你捎信前來,又慷慨解囊,如此大恩大德,卻讓小弟怎生得報,且……”按照正常套路,這裏應該是納頭便拜的橋段了,可蘇子陽正欲下拜,卻發現家信後麵還有內容,他翻開一看,再抬起頭時,臉上卻已經恢複了平靜。

這是什麽情況?說好的納頭便拜呢?梁蕭覺得近來這段時間,自己的運氣真是差到家了,足足五兩銀子誒,還有捎信的苦勞,咋就換不來一聲感激呢?也罷,就當是咱倒黴,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