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闖關模式

李崧祥的講述相對簡略,倒不是他有所保留,隻不過這種**之事,他一個地方官,知道當然不如宮中人那麽詳細。他隻知道宮中在鬧鬼,鬧的很邪乎,驚擾了聖駕,但他對鬼魂是陳皇後,以及皇後的慘死這些細節就一無所知了。

不過,這些信息已經足夠劉同壽判斷事態了。

劉同壽自己是靠裝神弄鬼起的家,但他對鬼神之事卻是持保留態度,要不是他自己的穿越經曆,他應該是一點都不信這個的。

但有這麽多人的見證,很顯然,鬧鬼之事也不是空穴來風。皇帝連既定的考驗都放棄了,就急著召他進宮,鬧鬼給嘉靖帶來的困擾也是可見一斑,事態是相當之嚴重。

其實劉同壽的第一反應也是有人裝神弄鬼,皇宮大內,那是天下間戾氣怨氣最集中的所在之一,有人心存怨憤,明麵上反抗不得,背地裏搞點陰招,也不算啥稀奇事兒。

可是,那裏畢竟是皇宮,守衛森嚴,還有邵元節這樣的行家在,搞上一兩次不被發現倒還正常,幾年如一日的折騰下來卻不被發現,這就很不尋常了。別說是宮裏的宮女太監了,就算劉同壽易地而處,也不見得有這個能耐。

那就是真的有鬼?還是什麽靈異現象?想來想去,也是不得其所,向李崧祥問詢,同樣不得要領,劉同壽皺起了眉頭,這和他預想中的京城之路區別太大了。

本來他隻想著投嘉靖所好,先在養生之道和**上麵下點功夫,然後再根據具體情況,進行幾場表演什麽的,最後施展忽悠這個大招,將皇帝徹底糊弄住。

誰想到事情一開始就脫離了軌道,第一個考驗居然是要驅鬼,這活兒他可不在行。但不想辦法也不行,解決不了這件事,還提什麽後來居上,壓倒龍虎山呢?

何況,事情遠不止這麽簡單,隻聽李崧祥說道:“劉觀主,你不但要解決的漂亮,而且還要快。”

“怎麽說?”劉同壽反問道。

李崧祥沉聲道:“聖旨上雖沒提,但京中卻有消息,皇上下旨召見的不止你一個,還有邵真人力薦的那位遼東陶仲文!”

我擦,還有競爭對手的,而且是個重量級的人物,就說邵老道不會這麽容易繳槍投降麽。劉同壽暗自腹誹不已,連抓個鬼都要玩玩權術,搞搞製衡,嘉靖果然是嘉靖啊。

“那位陶道士的道行如何,尚不得知,但他未出手便已經大占上風了。邵真人在宮中雖然日久無功,但在此事上麵下了不少功夫,多少也有了些心得,對陶道士來說,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崧祥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此外,遼東雖遠,但那位陶道士卻是早有準備,日前已借故到了山海關侯旨,行程上,比你要少很多……待劉觀主抵達京城之時,那位陶道士怕是早已安排就緒,甚至已經……”

劉同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是倉促迎戰,邵元節一方則是早有準備。不然依李崧祥的介紹,陶仲文此時還是遼東庫大使,也就是遼鎮的倉管,應該身處治所遼陽才對,怎麽可能跑到千裏之外的山海關去?那裏可是薊鎮所轄之地。

“李大人提點之恩,同壽不敢或忘,待他日必有所報。”預想中的巡演變成了闖關模式,劉同壽自然也是煩惱,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他也不是喜歡糾結的性子,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就將煩惱拋在腦後了。

現在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也沒用,最實際的還是早點上路,爭取在陶仲文有所發揮之前趕到京城。

“好說,好說。”

李崧祥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同時還換了更加親切的稱呼:“同壽,老夫最欣賞你的,不是那些神乎其技的法術,而是你這豁達的心性,以及恩怨分明的秉性。你也不須太過憂慮,京中有人接應陶仲文,可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尋本逐源,同壽莫要忘了去拜會一下應該拜會之人。”

“李……世伯的意思是……”劉同壽反應多快啊,李崧祥放了台階,他也是順杆就上。

“你知道的。”

李崧祥微微一笑,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話鋒一轉,叮囑道:“這件事不好張揚,同壽勿要保密。至於餘姚那幾位,你也無須掛懷,隻要皇上指派的事一切順利,來年就是他幾人報應之時,隻有龍虎山,還須得你自行料理,旁人卻是幫不上忙的。”

“小侄省得了。”李崧祥這番話說的意味深長,劉同壽一時也沒辦法全部搞清楚,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嘉靖十四年的朝堂上肯定不會平靜了。而他自己,也被卷入了這個大漩渦,而且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身處漩渦的中心了。

深深的看了劉同壽一眼,又用眼角掃了一眼馮維世,李崧祥起身離開了。

他也不是很明白,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張閣老的思路發生了怎樣的轉變,突然改弦易張,打算放手一搏,但毫無疑問,這一切跟劉同壽大有關聯。

既然張孚敬有了這樣的打算,他李某人也不介意下上一注,既是對張孚敬判斷的信任,同時也是劉同壽帶給他的信心。

至於馮維世,隻是捎帶著的一個小卒罷了,無關輕重,就算這人吃裏爬外也不要緊,這些事本來就是要放風出去的。

這是一場決戰,而不是突襲,提前放風有利於瓦解敵人的鬥誌,拉攏那些牆頭草,是削弱敵人,壯大自己的必要手段。

而最為關鍵的,就是這場看似跟朝政無關的鬥法。這場鬥法就是先鋒戰,將決定整個局勢的走向,乃至勝負!

好奇心害死貓,馮維世眼下是深有感觸,一時間,他也是坐立難安,恨不得從來就沒聽說過這些話,和一派從容的小道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劉同壽卻沒空去理會馮維世的心情了,他沒興趣幫人分析局勢或者做抉擇,他自己也麵臨著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驗呢。

李崧祥一走,他也不多耽擱,自顧自的把身邊的親信之人聚在了一起,宣布了他立即動身,趕赴京城的決定。

“現在就走?不回鎮上安排一下嗎?”沈方卓大吃一驚,他連忙提醒道:“你走了,萬一謝家卷土重來,豈不是糟糕?”

“應該不要緊,近段時間,馮知縣會照應著的,等過段時間……嗬嗬,人做事,天在看,總有他們惡貫滿盈的一天。”劉同壽擺擺手,“再說了,我人都進京了,他們再編排那些謀反之類的罪名,也按不到我身上啊?”

“那也不用這麽急吧?那些匠人和工坊……”

“嗯……這倒是個問題。”劉同壽原計劃是把這些人一起帶到京城的,可現在看來,他未必有那個時間,而且在京城能不能站得住腳也是個問題。沒有發展的空間,貿然把人帶過去,不會形成助力,隻會成為累贅。

“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我會叮囑一下,讓他們暫時不要開工,以免引起他人的覬覦。”沒有持續性的維護,人格魅力和威望帶來的忠誠都不能持久,但以劉同壽在上虞威望,一兩年內還不會有什麽問題。

說的現實點,這時代工匠的地位很低,絕大多數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將其當做財貨般看待,象劉同壽這樣隨和,而又前途遠大的主家可不好找。玻璃製品雖然值錢,但製作的匠人卻撈不下多少好處,因為做出來了,他們自己也沒有能力發賣出去,最終也隻能為人作嫁。

所以,劉同壽不擔心有人會背叛,將技術流傳出去。當然,流傳出去也無所謂,他原本也沒打算靠這個吃飯,隻是想用這玩意賺點外快罷了,技術遲早是要流傳出去的。

沈方卓沒話說了,劉同壽做的決定,楚楚一向都是無條件擁護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麽異議,倒是郝老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郝大哥,沈大哥是自己人,什麽事都不用避諱他,有話不妨直說。”劉同壽隨口一句話,沈方卓卻感動的不得了。

這位高手最向往的就是俠義之道,對忠誠、義氣、榮耀之類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被劉同壽把握到弱點之後,已經是死心塌地的了。

“公子,是不是再等等?夫人那邊……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郝老刀提出的問題,就不是劉同壽能輕易忽略過去了的。

劉同壽一迭聲的追問道:“我娘?果然我有娘麽?她現在何處?為什麽你不直接告訴我地方,讓我去找她?”

“公子,夫人到底在哪兒,屬下幾個也不知道,我們幾個人也是這兩年才得到了公子和夫人的消息,然後奉命在公子身邊護持的。”

“你們是我爹的舊部?”

郝老刀點點頭。

“我爹又是什麽人?不能說?對我都不能說?”

郝老刀滿臉都是為難之色:“事關重大,公子還是等夫人親口對你說吧。”

“那你們沒見到我娘,卻知道我和我娘的近況,還知道近期就會有消息,應該是有個聯絡人了?這人是誰?”劉同壽自問自答,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

郝老刀臉色發苦。他是個粗獷的性子,並不擅長這些彎彎繞繞,何況,他本心也不覺得這些情況有什麽好隱瞞的。但夫人那邊的命令是這樣,他也隻能遵從,對劉同壽的這些問題,他也是無語相對。

“看來……也隻能是他了。”劉同壽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沉思片刻,他做了決斷:“現在我們是在跟時間賽跑,實在耽誤不得,反正我如今已經名聲遠播,我娘也不至於找不到我,與其在這裏苦等,不如先上路,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再說。”

“便依公子。”郝老刀想想也覺得有理,劉同壽多在上虞停留一天,就有可能多生變數,還不如先上路再說,以那位的本事,要趕上來應該不難,見夫人的事,可以到時再說。

更重要的是,劉同壽的性子和他父親差不多,一旦打定了主意,十匹馬也拉不回來,他自忖沒有舌粲蓮花的本事,也隻能順著他的意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