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浣衣局
三人的東西並不多，最多的是衣服和銀子，還有鋪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春’兒和珠子便打了幾個小包袱，望向小李子。
一人背著一個小包袱，三人從司禮監出來，前往浣衣局。
站在浣衣局的大‘門’口，看到裏麵忙忙碌碌的，洗衣挑水，在這還很冷的‘春’日早晨，幾乎每個人都滿頭大汗的。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小李子卻覺得心中一暖：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了這裏了！
浣衣局的管事太監還是常公公，正在‘門’口等著他們。小李子看著他那異常親切的矮矮胖胖的身材，白白淨淨的麵盤兒，從心中湧出一股親切來，“常公公，我們來報道了！”
常公公還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今天早上就接到司禮監的信兒了。李公公，您想做什麽活兒計，”常公公頓了頓，還是道，“要不，我給您安排到送衣服那兒？”
看常公公的樣子，小李子就知道，即使把他安排到這地方，常公公估計也是做不了主的，若是曹吉祥誠心想要折騰他，又怎麽會讓人將他安排到浣衣局這個相對清閑的地兒。
“常公公，你實話說吧，曹公公想要將我安排在什麽地方？”他既然已經來了，就是不想讓別人為難，更何況是上輩子很照顧他的常公公。
常公公臉‘色’變了變，遲疑了很久，還是說道，“昨天晚上曹公公把我叫了去，說讓我把你安排到浣洗衣服的地兒，把這兩位安排到送衣服的地兒。”
“這怎麽能行！”小李子還沒說話，‘春’兒就不願意了，“公公的‘腿’受不得寒的，要不，我替公公去……”
“‘春’兒！”小李子止住了‘春’兒的話，對著常公公道歉，“常公公，‘春’兒年紀還小，說話也無心，您被見怪！”
常公公搖搖頭，將他們引到了一處屋舍，“他對主子忠心，我怎麽會見怪，反倒是喜歡的很。隻是，李公公，這裏不比您住的地兒，咱們浣衣局……”
“我都知道的，”說著三人將包袱找了個空‘床’位放下，“常公公，若是有事兒，您就先去忙，一會兒派個人來領著我們就行了！”
常公公歎氣，“那李公公，咱家就先走了，”說著就出了‘門’，隻是在出了‘門’之後，又轉了回來，似是告誡，又似是勸導，“李公公，若是您有‘門’路，就趕快離開這浣衣局。”說完，也不等小李子有什麽反應，直接離開了。
珠子嘟嘟嘴，“常公公怎麽這樣說，他也不想讓咱們留在浣衣局嗎？”
小李子搖搖頭，常公公這話，或許珠子和‘春’兒聽不出來，更或許他們還覺得常公公不歡迎他們。隻是，在宮中幾乎呆了一輩子的小李子怎麽會聽不出來呢，這常公公，是想告訴他，要他趕緊離開浣衣局，有人想讓他死在這裏。
在這宮裏，能讓人不動聲‘色’的死在一個地方的手段，太多了！
“你想太多了！”小李子將手中的鋪蓋鋪好，“常公公隻是想讓咱們盡快找個好去處，別留在這地方受罪！”
不一會兒，屋裏就就來了兩個小太監，“常公公吩咐了，讓咱們兩個將你們領到地方去。”小李子點點頭，‘春’兒從懷中‘摸’出了兩個扁扁的荷包，塞進兩個小太監的手中，“那就麻煩兩位公公了。我們今天剛來，這裏的規矩還不是很熟悉，還要麻煩兩位公公給我們講講。”
五人分成了兩路，一個個子高一點兒的小太監帶著‘春’兒和珠子兩人，那個個子稍微矮了一點兒的小太監帶著小李子，出了‘門’直接往左拐，去了浣洗場。
浣洗場占地頗大，裏麵蓋起了不少四四方方的水池子，出了不少的太監宮‘女’們一遍又一遍的給裏麵添水換水，還有不少的宮‘女’太監們，在這大冷的天，跳進這冰冰涼的水中擺衣服，衣服擺幹淨皂角之後，就撈出來放進一邊的大木盆裏，有兩個人抬走，在重新將一大盆放了皂角，已經‘揉’洗幹淨的衣服。
小太監將他帶到了一個水池子邊，偌大的水池子裏隻有三個人，不像是其他的水池子有四個人，“以後，你就在這裏上工。咱們這裏，每天要固定涮洗上百件衣物，若是做完了，就可以去吃飯了。”
頓了頓，這個矮個子的小太監又說道，“你要仔細的將衣物上的皂角都清洗幹淨，每天都有人檢查的。若是洗不幹淨的話，不僅你自己會受罰，還會連累到其他人的。”
小李子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公公提點！”
“你趕快幹活吧！今天上午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兒了，若是你洗不完的話，就趕不上吃晚飯了。”小太監顯然是也有活計的，急匆匆的跟小李子說完，就急急忙忙的轉身離去，“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趕快幹活吧！”
等到小太監離開了，小李子也趕快走到水池邊，伸手觸及了一下裏麵的水，手指一瞬間就將冰冷的感覺傳遞到小李子的腦海中，手指也有自主意識一般快速的縮了回去。
定了定神兒，小李子伸手將衣服的下擺塞進腰帶裏，然後板著池子邊，“噗咚”一聲跳進了水裏，頓時，雙‘腿’上傳來的刺骨冰冷讓他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涮洗衣物這類事情，他做過。
上輩子才來浣衣局的時候，也是做這個的，整整做了三年半的時間。掂起水池邊的衣物，將之放進水中，按照記憶中的動作一遍又一遍的涮洗起來。
開始的時候動作還很僵硬，隨著時間慢慢的過去，小李子的動作也順暢了起來，速度也越來越快。
到了月亮已經升上來的時候，小李子終於將今天的任務量給完成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才發現這個諾大場裏，已經是寂靜無聲，顯然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自嘲的笑了笑，小李子抬起腳，準備從水池子裏出來，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腿’腳僵硬的厲害，似乎是沒有知覺了。
小李子臉‘色’大變，抬起手扒著水池邊，用上半身的力氣把自己從水池子裏拽出來，半坐半靠在水池邊上。
雙手顫抖的解開‘褲’‘腿’，他想看看自己的‘腿’。
在月光的照‘射’下，小李子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膝蓋處又紅又腫，竟似乎比平日裏大了一圈。
盯了好一會兒，小李子才扶著池子站了起來：總是坐在這而也不是個事兒，他還是要趕快趕回屋子。這大冷的天，若是在外麵呆上一夜，到明天早上估計就要得傷寒了。
“公公——”
是‘春’兒的聲音。
小李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之間‘春’兒和珠子兩人，提著一盞燈籠，鎮快速的向自己趕過來。
“公公，你怎麽樣了？”珠子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了，看著小李子似乎艱難的扶著池子站著，立刻上前去攙著小李子。
小李子笑的有些諷刺，“我隻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嬌氣了。”明明上輩子幹了那麽長時間都沒事的，今天居然幹了一天，就已經站不起來了。
‘春’兒在前打著燈籠，珠子努力的將小李子背到自己那不寬的後背上，“公公，咱們趕快回去，回去小的給您打些熱水敷敷‘腿’……”
不一會兒，三人回到屋子裏，‘春’兒趕緊鋪‘床’，讓珠子將小李子送到‘床’上，然後和珠子一起給小李子褪下已經濕透了的衣服，將手中的被子一股腦的堆在小李子的身上，“公公，你快暖暖，別在受涼了！”
做好了這些，珠子兩人從懷中一人拿出了一個藏起來的饅頭，塞進了小李子的手中，然後‘春’兒才端了個盆，出‘門’想要去‘弄’點兒熱水。
小李子拿著饅頭，心中很感動，“珠子，我已經不是……，你們幹嘛還要對我這麽好？”
珠子咧著嘴笑，樣子看起來很傻，“公公，你快別這麽說。當年，要不是您，我和‘春’兒已經被人欺負死了，哪兒還有今天呢！”
“公公，爹娘說，要知恩圖報，珠子和‘春’兒早就商量好了：以後公公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以後我們倆兒一直伺候公公，將來，也要給公公養老送終的！”
本來小李子是很感動的，不知為什麽，聽到養老送終這樣的詞兒的時候，突然有些想笑了。
他們的年紀，和雨化田差不多，即使比雨化田小，但也小不了幾歲。或許在宮外，一小李子的年紀，若是結婚早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有這麽大的兒子。
隻是，想起他們說給自己養老送終，而雨化田卻一心想要找自己作伴兒，這明明差不多的歲數，真是，真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一會兒，房‘門’便打開了，珠子一喜，看都沒看來人就道，“‘春’兒，這麽快熱水就打來……”
小李子扭頭往‘門’口看了看，卻看到‘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龍行虎步，身著天青‘色’四爪蟒袍，披著一華麗的同‘色’係的披風，慣常是無表情的臉上今天卻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氣，真是雨化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