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被他嚇了一跳,“你喝酒喝傻了!你說我是誰?”

江振南站起身將明沁按倒,又騎在她身上,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情緒已然失控,“你是不是跟我哥一夥的?你是不是殺了明沁之後又偽裝成她?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就殺了你!”

這下明沁終於知道那兩個字母代表誰了。

她被江振南扼住喉嚨幾乎快窒息了,臉也憋得痛紅。她拍打了幾下他的胳膊,示意有話要說。

一痛發狂之後,江振南也清醒了不少,他慢慢鬆開手,渾身無力地癱坐回沙發上。明沁起身後幹咳了幾聲,快步從二樓臥室將那本藏藍色的筆記本和星形鑽戒一並拿下來交給了他。

江振南接過東西後哭了,哭得很傷心。

明沁第一次在這個充滿潔癖、整天隻會死皮賴臉纏著自己的男人身上體會到什麽叫做悲痛欲絕。

直到他平撫情緒以後,她才開口,“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你哥的事……”

“別跟我提那個畜生,他有今天那是他罪有應得!”江振南細長的手指平伸撫摸著日記本的封皮,藏藍色帶給他的是數不盡的憂傷。

從他憤恨的表情裏,再加上原主提到的“荊棘之路”,明沁大抵明白了他的憤怒究竟源於何處。

“是你哥做的,對麽?”她試探地問道。

江振南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明沁抓起外套,把他從沙發上揪起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一個小時後,他們站在了城西青山墓園裏的一座墓碑前,碑主人的名字叫“日月心。”

明沁將一束黃菊擺在碑前,用毛巾擦拭著碑壁上的灰塵,“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她葬在這裏的,本來想過了這段時間再來看她,沒想到……對不起,因為我的存在,隻能用這樣的名字來稱呼她。”

江振南的話今天格外的少,他蹲下身接過明沁手裏的毛巾,繼續擦著。擦到邊角一側的時候手定住了,因為他發現“夫”字下麵竟是空的。

明沁知道他在想什麽,“梁湛威說,這個位置要留給她喜歡的人。”

他的淚水滴嗒在碑台上,過了半晌,才說一句,“替我謝謝他。”

想著他一定有很多想和“她”說,明沁將一絲靜謐的空間留給了他,步行回到車上等候。

兩扇黑色的鐵欄柵大門,就將生與死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裏。遠遠地望著那個悲傷的背影,她不禁問自己,如果兩年前自己死於那場車禍中,又有誰會為自己難過地哭上一場。

江振南在墓園裏一呆就是兩個小時,等他從裏麵走出來時,雙手已經凍得痛紅。

車上開著暖風,直到車進了市區,江振南才開口說了從墓園出來後的第一句話,“對不起。”

明沁愣住,“什麽?”

“今天差點傷了你。”江振南將自己蜷縮在副駕上。

明沁歎了口氣,打了下方向盤,將車拐進了別墅區,“沒什麽,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江振南眼睛發直,目視窗外,“我哥總想擺布我的人生,現在他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徹底。”

明沁不知道該怎麽接茬兒,自己的身份無論說什麽,都像是風涼話。所以她隻好保持沉默,做一個好的傾聽者,這也是她唯一能為原主做的事情。

“我可以接受你是假的,但我不能接受她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哀默大於心死,他像一個毫無知覺的瘋子一樣開始自言自語,“哪怕那個姓陸的和我哥都在逍遙法外,隻要她還活著……”

江振南攜帶的悲傷很大程度地波及了她,以前她隻覺得自己愛錯了何錚是一種痛苦,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愛情本不分對錯,一切都源於它本身自帶的冒險精神。

明沁自打將那兩個字母和他對上號以後,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以後都將會時常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這是她延續原主生命而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江振南比先前冷靜了許多,他的眼神裏不再有起伏的波瀾,“我的人生隻剩下兩件事,接管一代江山和守在你身邊。”

在這個節骨眼上,明沁不想和他爭辯什麽,也不能和他爭辯什麽,隻好任由他說。

雖然他一直看向窗外,但卻洞察到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你馬上要結婚了,我隻是守著你,不會打擾你。”

明沁將車在他家門前停穩,江振南下車時還不忘將日記本和首飾盒捧在懷裏。打開車門後,他又想起什麽,轉回身交待了一句,“陸學亦進去之後,就隻交待了這麽一件事,目的應該是為了把我哥也弄進去,其餘的拒不交待。你的身份暫時應該沒事,盡快做你要做的事,有什麽梁湛威不方便做的可以找我,守著你我說到做到。”

直到江振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明沁仍然撫在方向盤上發呆。想起曾經為了趕他下車而鬥智鬥勇,心裏更是百感交集。

撫平情緒之後,她才驅車來到盛世,聽新來的秘書說梁湛威正在二十七樓召開股東大會,她便猜到應該是為這次半島故鄉項目的事。事情已了,就算持股再少,也總要給大家一個交待才行。

畢竟她也參與其中,黑鍋不應該讓梁湛威一個人來背。想到這兒,她支身前往二十七樓。

當明沁推門進來的時候,會議室裏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向她投來。她看得出來,這些目光並不友善。

待她落坐之後,梁湛威朝他們抬抬下巴,“樊叔,你繼續說。”

“我……”老頭子突然有點結巴,然後像是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氣,才又開口,“我說的話也代表其他各位股東,譚大鵬的行為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但為了維護盛世的聲譽,他捅出的簍子必須要由我們盛世來承擔。那負責審核的人,也必須要給盛世一個交待,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大家說是不是。”

他話音一落,其他的幾位股東也都七嘴八舌地跟著亂起哄,總結起來無非一句話:總裁夫人的任務是在家裏做好全職太太,還是不要參與到公司的業務中來,尤其還是沒有職務的總裁夫人。

明沁聽著這幫老家夥的話,每一句都像針尖一樣,把她的心刺得生疼。

當初她將《三生石》項目完成得那麽漂亮,他們一個個在慶功宴上和她見麵時,那副恭維、拍馬屁的嘴臉已然全都忘記了。

什麽脂粉英雄、鏗鏘玫瑰、女中豪傑,甚至巾幗不讓須眉這樣的詞,都統統往她身上招呼。

現在若不是看在梁湛威的麵子上,估計這群勢利眼可能連“全職太太”這樣的好詞都舍不得了,等著她的可能也隻有“家庭婦女”這種通俗易懂的詞匯了。

果然,功不抵過。

這時,竇霆禮打斷了眾人的交頭接耳,“大家這樣說,也太傷明小姐的心了。這次的事情完全是個意外,並且真相還在調查中,現在就下定論將錯歸結到某個部門或者某個人的身上,有些為時尚早。再說,明小姐的工作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否則梁總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環節交給她做呢?”

謝頂的老頭子又來見縫插針了,他頭頂上僅有的幾根絨毛狀的細發,隨著他的搖頭晃腦,也在輕輕飄動著。

“竇副總,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們盛世在梁總的帶領下,一向都是賞罰分明的。《三生石》是完成得不錯,可該發的項目獎金是一個子兒也沒少發,是吧,明小姐?”

明沁倒也能理解這些老頭子來自同一個臭水溝裏的目的,畢竟這也關乎他們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梁湛威有些聽不下去了,抬手讓他們全都安靜下來。遲疑片刻後,他站起身,將身體微傾前俯,雙手張開撐到桌子上。

“首先,一直以來,潤普承包公司的信譽都非常好,從無任何不良記錄。”

“其次,明小姐複審潤普公司資質的時間為上個月17日,簽約時間為22日,30%預付款轉賬時間為23日,而譚大鵬是在25日晚上通宵聚眾賭博輸掉了這筆錢。請問各位,誰能在17日那天就預知25日晚上即將發生的事?”

“第三,明小姐在《三生石》的項目裏僅拿了區區五萬元的獎金,是我親自簽字批的不假,但這筆錢已經全部捐給了涼城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一位腦癱患者,而且是以盛世的名義捐的,而非她個人。這是醫院開出的收據,各位請過目。”

沈然將票據遞到幾位股東麵前,讓他們輪流傳閱。幾個老家夥在看到票據之後,全都像吃了啞炮一樣,再也不開腔了。

“第四,我想問問在坐的叔叔們,如果這個項目不是明沁複審,而是我,你們也會像今天這樣咬住不放麽?”

梁湛威的舉動,讓明沁差點驚掉了下巴。他是什麽時候搜集了這些資料來為她洗冤,她竟全然不知。至於那五萬塊錢,她確實是以盛世的名義捐給了王嫣腦癱的兒子,可她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此事,沒想到他居然把自己了解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