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沁穿好衣服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走,想早點去盛世看看梁湛威,至於該如何解釋昨天的一去不歸,她幾乎已經顧不得了。

可是她剛踏出大門,就看到還在車裏倚睡著的江振南,一夜之間,他看上去憔悴了幾分。

明沁走上前一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正倚在車窗上眯睡著的江振南差點掉下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微笑道,“早上好,親愛的。”

“別胡說,誰是你親愛的?你家不是就住在這附近,幹嘛睡在車裏?”

明沁揪著衣領子讓他坐好,可剛一鬆手,他就“咣”的一下又摔在放倒的椅背上睡過去了。

“我和你說話呢,你趕緊給我起來!”沒辦法,她隻得不停地搖晃,來驅趕他的困意。

江振南都快被她搖吐了,隻好坐起來眯著眼看她,“因為我想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

一句簡單的情話頂得明沁不知該如何做答,她隻得板著冷臉,繼續催促他,“已經看見了,趕緊下車吧,我真有事。”

“最後說一遍,不叫不走。”江振南將明沁向後推了一下,然後伸手帶上車門,又徑自靠在仰椅上,準備來個回籠覺。

為了兩個字能在車裏睡一晚上的,除了他想來也沒別人了,放賴放到這個程度上,應該可以稱得上一聲祖師爺了。

明沁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心裏焦急,她伸手又把車門打開,一把把他揪起來,“是不是我叫了你就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爺我說話算數。”江振南頓時就精神了,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接受這聲親密的稱呼。

明沁抿了抿嘴,又咽了一口唾沫,那兩個字就像卡在嗓子眼兒裏一般,怎麽也溜不出來。

“不叫算了。”江振南伸手又要關車門。

“別,我叫,”明沁趕緊攔他,深吸一口氣,做足了思想鬥爭,然後在嗓子眼裏滑出了兩個字,“振南。”

江振南皺著眉頭,拔了拔頭發,“說什麽呢,蚊子放屁似的,沒聽清。”

“振南!振南!江振南!好了吧?後麵的算贈送的,你趕緊給我下來!”明沁扯著他的袖子,將他從車上拽了下來。

江振南揉著像雞窩一樣的發型,站在原地睡眼惺忪地看她,“早叫不就沒事了,害得我一夜都沒睡好。以後你可長點心吧,走之前也不說把窗戶給我留點縫兒,你見過三更半夜定鬧鍾下來放風的麽?”說著,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還想有下次呢?”明沁理都沒理他,生怕他反悔拉開車門再坐上來,立刻發動車子一腳油門開走了。

直到連尾燈都看不見了,江振南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咧嘴傻笑,“再辛苦我都願意,真特麽地招人愛。”說罷,又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滿臉嫌棄的表情,扭頭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灰色的天空讓人感到心裏發悶,明沁總覺得今天的路上特別的堵,當她趕到梁湛威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去開會了。

喝著王嫣送進來的茶,明沁在辦公室裏來回地踱步,心裏不停地措著詞,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哄好,不能讓他對自己產生任何的懷疑。

不經意間,她看見垃圾桶裏好像有個東西,走過去一看,竟是昨晚梁湛威擺在桌子上的那個首飾盒,她拿起來打開一看,裏麵空無一物。

就在她琢磨戒指去哪了的時候,外麵響起了梁湛威和王嫣說話的聲音,她立刻將空盒扔回垃圾桶裏,剛起身,梁湛威就推門進來了。

他見是明沁來了,一個字都沒說,隻是沉下臉繞開她,坐下來開始批閱各種文件。

明沁心髒一緊,知道怕要耗上一番工夫了。於是她湊過去端茶倒水捏肩膀,可無論她怎麽仰著小臉兒撒嬌,梁湛威的眼底始終閃著冷光。

一通折騰下來,明沁也累了,她正坐在沙發上來回地摳著手指甲發呆,洪婉兒的信息就進來了,約她一起吃午飯。

她起身走到梁湛威跟前,“那……你先忙吧,我……我就先走了。”

梁湛威聞言抬了抬眼皮,眉頭微蹙,隨即又低頭揮動手裏的筆,悶不發聲。

被他無視這麽半天,明沁感到有些難堪,她咬了咬下嘴唇,最後選擇了悄然離開。

當她到了影視城的時候,《三生石》劇組裏的很多人都笑著和她打招呼,自從項目走上正軌之後,她也有幾天沒到這裏來看看了。

洪婉兒被威亞吊在半空中,伸著一根手指向她揮著,示意她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明沁遠遠地回了個OK的手勢後,便一個人走到旁邊場景的院子裏,坐在廊下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呆。

忽然一道閃電,天空竟像是裂了紋一般,一聲聲悶雷開始由遠及近,隨後便可以聽見如同子彈一般射下來的雨滴砸在水泥地麵上的聲音。

明沁仰著頭,微張著嘴,伸在半空中的手,連同小臂很快就被豆大的雨滴打了個盡濕。幾分鍾之後,雨勢不減反增,她覺得頭頂的天空好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大雨瞬間就匯成了瀑布,形成一片轟鳴,朝大地傾瀉下來。

她一直站在暴雨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淚了,隻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她心裏門清,能不能回到複仇的軌道上,就全看這次的苦肉計了。

洪婉兒被狂風暴雨隔在了化妝間,一個小時後雨勢才作稍減,她打著傘出來時,影視城平地上的雨水已經積到了小腿那麽深。

明沁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她焦急地打著傘到處尋找,直到過了前麵的大院,才看見全身淋透的明沁晃晃****地朝她走過來。

洪婉兒趕緊衝過去,將傘遮在她的頭上,“天呐,你不會一直淋了一個小時的暴雨吧?”

明沁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濕衣服裹在身上不停地吸收著身體的熱量,上下牙開始打架,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我……我好冷……”

洪婉兒用脖子和肩膀夾住雨傘,一手扶著她,一手打電話,明沁看見洪婉兒被打濕的劉海緊緊地貼在額頭上,臉上的不知道是淚是還汗還是雨,然後眼前忽然一片模糊,耳朵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覺得發困想睡覺……

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道刺激著她的嗅覺,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她緩緩地睜開眼,這裏果然是醫院。

“醒了,明沁醒了。”

耳邊傳來洪婉兒的聲音,隨後,還有梁湛威和盛有謙的臉,一起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我怎麽在這裏?”明沁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別動,”梁湛威按住她的肩膀,轉頭說道,“把床搖起來點。”

隨著床頭緩緩抬起,明沁發現幾個人都掛著濃濃的黑眼圈。

盛有謙搖完床之後,雙手撐在床尾擋板上,傻笑著說,“嫂子,你要再不醒,我哥都成國寶了。”

明沁覺得全身無力,勉強一笑,“我這不是醒了嗎,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梁湛威朝他們倆點點頭,洪婉兒拿起包又囑咐了她幾句便離開了,而盛有謙則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跟在洪婉兒的身後麵。

屋子裏安靜極了,一點聲音也沒有。兩個人都有些尷尬,誰也不肯先和對方說話。

最後,還是梁湛威給她倒了杯溫水,先開了口,“喝口水吧。”

明沁接過水杯,喃喃道,“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了。”

梁湛威拉過椅子,重新坐到她床前,毫無任何鋪墊,直接開門見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麽?”

被他突然一問,明沁心裏有點慌,她不知道梁湛威指得是哪件事,隻得硬著頭皮說,“我爸他……”

“我不是指這個,”梁湛威的聲音很冷,他將雙手環在胸前,翹起二郎腿,“你和那個叫米蘭的,有什麽過節?”

明沁心裏“咯噔”一下,梁湛威的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還是天真了,居然盲目地相信了李曼凝的人品。

“說來話長。”她眨巴眨巴眼,試圖敷衍過去。

“那就慢慢說,我有的是時間。”梁湛威微眯著眼,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眼見是抗不過去了,明沁緩緩地端起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借機在腦海裏不停地組織語言,“是我一個朋友和她有過節……”

“哪個朋友?”梁湛威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明沁猶豫了一下,兩隻手緊緊地握住杯子,“南聖悅,是米蘭破壞了她的家庭,還合謀害得她沒了孩子,丟了性命。”

梁湛威聽了以後沉默了,站起來走到窗邊向外看,忽然開口又問道,“這麽說,南聖悅已經不在了?”

“是,”明沁的眼淚泛在眼圈裏,聲音開始哽咽,“所以,那天看見米蘭那麽高調的出現在宴會上時,我真的有些氣不過……”她起身穿上拖鞋,也來到窗邊,從後麵抱住梁湛威,“對不起,憤怒使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給你、給盛世都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