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瑩掀起長睫, 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她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窗外車流如織,星星點點的, 如銀河墜人間。街道一點都沒有因為是深夜而變得冷清,大城市的夜反倒成了許多忙碌了一天的都市人難得的休閑時光。
趙玉瑩也是來了京市才知道大城市的夜晚能這樣長,都市的燈紅酒綠亮如白晝,喧囂不輸白天。以前住在小鄉鎮的時候, 大家每天日落時分就都早早地回了家, 悠閑得不像話。
林西沉抿了抿唇, 他說話一向滴水不漏,隻要他想, 場麵從來不會冷下來。可現在麵對趙玉瑩, 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深情的桃花眼深深地落在她的臉蛋上, 少女妝容精致, 櫻色的唇瓣被胡蘿卜色口紅覆蓋,戴著珍珠耳墜,透著點嬌媚和俏皮, 衣著光鮮亮麗, 一看就是事業有成的都市麗人,渾身上下仿佛都發著光,
與記憶裏那個樸素膽怯的少女相差甚遠。
林西沉望著她漂亮的側臉,慢慢道:“這些年,你為什麽不聯係我?”
趙玉瑩垂在腿上的手蜷了蜷, 臉上卻是一臉冷淡:“林少爺忙,哪有時間理我這種窮丫頭。”
林西沉臉色一僵, 好一會兒, 他才說道:“阿瑩, 你沒必要說話這麽具有攻擊性。”頓了頓,他道:“這些年,我一直很擔心你。”
趙玉瑩聽到這句話,終於神色有了變化,她轉過臉,看著林西沉,嘲諷地勾了勾唇:“你以什麽身份擔心我?”
林西沉一噎,他黯淡下神情,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趙玉瑩藏在桌麵下的指甲狠狠地掐進掌心,她扯出一抹笑,語氣漠然:“好了,你扯著我在這兒幹巴巴地坐了幾個小時了,要是你是想確定我死沒死,你也看到了,我還活蹦亂跳的。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很晚了,孤男寡女待在外麵對你的名聲不好。”
趙玉瑩起身,拉起一旁的行李箱,從小巧的錢包裏數了幾張鈔票,輕輕放在桌麵,“今天的咖啡我請客,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說完,她拉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往咖啡廳外走。
林西沉霍然起身,他大步追上她,溫聲道:“我送你。”
趙玉瑩冷聲拒絕道:“不用。”
她抬起清亮的眼眸,“我不是以前那個帶我去山頂坐個纜車就傻傻地上鉤的傻子了。”
林西沉喉結滾了滾,他低聲道:“我和舒小姐說了已經把你送回家了,要是她知道我讓你一個人回去,會怪我的。”
“你不說我不說,她不會知道的。”趙玉瑩道。
“我和阿朝是發小,也偶爾會和舒小姐聚餐,你也知道我喝醉了酒就喜歡開始道歉,要是哪一天我當著舒小姐的麵喝醉了,無意間說出來了這件事……”林西沉也說道。
趙玉瑩倏地抬起眸,眸中盈滿了薄怒,她聽出來林西沉這是在威脅她,但她確實是不想要舒漾知道這件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妥協了。“那就謝謝了。”
林西沉臉上閃過一絲喜意,他主動上前將兩個沉重的行李箱接在手裏,推著往自己的車走去。
趙玉瑩打開後座,剛要坐進去,斜地裏一隻大掌摁住了車門,微微用力將門關上。
“坐前麵。”
趙玉瑩瞪著他。
“我不是你的司機。這是坐別人車最基本的禮儀吧?”林西沉輕笑了一下,慢慢說道。
趙玉瑩隻能不情不願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忿忿坐了進去,猛地拉了一下車門,關門聲震得耳朵疼。
林西沉勾唇笑了笑,也繞到另一側上了車,他瞥了一眼身側:“安全帶。”
趙玉瑩低頭係上安全帶。
“你住哪兒?”林西沉問道。
“木樨路。”趙玉瑩悶悶的說道。
林西沉一愣,知道這是京市的“貧民窟”,住的都是老京市本地人和一些沒錢租高檔小區的打工族,治安環境都不是很好,沒想到趙玉瑩住在那兒。
畢竟她看著事業有成,不像是住那裏的人。
他看向身側,女生望著窗外,顯然不想和他說話,他收回視線,啟動引擎,車緩緩駛出了停車位。
趙玉瑩當然不住木樨路,她報的是舒漾以前租的房子地址。本來舒漾計劃好了月底退租,也已經和房東提了這件事。沒想到房東突然出遠門了,說是房子不著急空出來,也沒有心思去找合適的租客,要是可以的話,幫她定期維護一下房子,下個月開始,就不收房租了,東西也可以慢慢搬出去。
老房子要多點人氣,不能放任不管,否則容易發潮發黴,房東也是出於這一點拜托了舒漾。
所以,木樨路的房子目前還沒有還鑰匙,趙玉瑩手裏還有一把備用鑰匙。
她不說自己的真實住址,就是為了防林西沉。
林西沉將車停下,木樨路道路很窄,縱橫交錯的小巷子,車根本開不進去,他隻能被迫停車。
他看了一眼車外,伸手拉開車門下車,從後備箱裏把兩個大行李箱取出來,打算推著行李箱親自將人送回家。
進入這個老破小的小區,有一條角度很急的斜坡,行李箱巨大又沉重,拖起來很艱難。
趙玉瑩慢悠悠地跟在後麵,看著前麵身量高大的男人一手一隻行李箱,他卷起了衣袖,冷白的手臂青筋微鼓,滿滿的男性荷爾蒙,透著性感。
林西沉看著瘦弱頎長,白襯衫略顯文弱,但肩寬腰窄翹臀,看他手臂漂亮的肌肉線條,就知道,衣服下的身材會多麽具有爆發力,明顯地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她目光微滯,稍稍移開了眼,不過黑暗中,耳尖卻悄悄熱了。
她是太久沒見過男人嗎?居然對林西沉的肉、體發出欣賞讚歎的想法,他身材好不好跟她有什麽關係啊?
趙玉瑩摳了摳衣角,內心暗暗罵道。
夜風習習,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小巷子裏,短短一段時間不見,以前破舊的木樨小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隔三米就有一盞路燈,街口也裝上了高清攝像頭,路麵也幹淨整潔了許多。
林西沉還有點詫異,這和他印象裏的木樨路怎麽差別這麽大呢?要不是放眼看去都是房齡很大的矮房子,他都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難不成有好心人資助了一大筆錢?亦或是政、府對老破小的小區進行整改?
但是自己怎麽沒聽到過消息?
林西沉將這個疑惑拋開,反正治安和環境變好了就好,要不然趙玉瑩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住這裏他還挺不放心的。
趙玉瑩領著他去了舒漾的出租屋,“謝謝,太晚了,就不請你進去喝杯茶了。”
她先一步將林西沉想要開口要杯茶喝的借口否定了。
林西沉環顧了一下樓梯四周,還挺整潔的,牆壁不像外麵那樣破舊,但還是貼滿了小廣告。出租屋的大門是防盜門,外麵還有一扇鐵門,看上去還算安全。
他抬了抬下巴:“那我看著你進去我再走。”
趙玉瑩見他一副“她不進去他就不走”的姿態,知道他是在確定她的確住在這裏。無奈,她拿鑰匙將門打開。
將行李箱放進屋裏,趙玉瑩說了句“慢走不送”,一把將門關上。
林西沉深深看了一眼大門,良久,樓梯口的感應燈滅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趙玉瑩聽到腳步聲,她踮起腳尖,透過貓眼,確定外麵沒有人了,她才像是渾身脫力般,後背緊緊貼著大門,滑坐在地上。
她將臉埋在雙臂裏,任由黑暗將她吞噬,心裏一片亂麻。
*
舒漾醒來後,眼前陌生的環境讓她有點迷茫,眨了眨眼,才記起來她現在在酒店裏。
她隨手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剛要放下手機,目光觸及到一條消息時,動作微頓。
咦?怎麽有提醒交電費的信息啊?
舒漾輕蹙起細眉,出租屋裏的電閘她在搬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關掉了,正好電費也沒剩多少,因為不用住人了,她也就沒再往賬號裏麵充電費。
電費好久都沒有變動了,怎麽忽然出現了變化?不會是房子出什麽問題了吧?
舒漾掀開被子下了床,想著上班前去木樨路看一眼,好在離雜誌社不遠。房東將房子托付給她,她總要上點心的。
她穿戴整齊後,打開門,客廳裏舒敬元和宋嵐英已經快要用好早餐了。
他們年紀大了,睡不了太久,而且,舒敬元作息很規律,早起早睡,起得一向比舒漾早。
舒漾和父母打了聲招呼,就繞去盥洗室洗漱。
吃完早餐後,舒漾還有點擔心舒敬元他們如何安排,她要上班,沒有很多的時間陪他們,舒敬元就笑她想太多了,他好歹也是兩大頂級豪門之一的家主,哪裏會缺少朋友和應酬?
他也有很多好友在京市,這一趟除了處理舒漾的事情,也有順道拜訪好友的安排。
舒漾見他確實是行程滿滿,這才放下心來,她明眸含著愧疚:“爸爸媽媽,等過一段時間雜誌社沒有那麽忙了,我就休假陪你們。”
舒敬元聞言,儒雅俊朗的臉上滿是笑意,顯然也很期待。
和父母道別後,舒漾提上包包出了門,沒想到,一抬頭,就見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輕輕倚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帶著點慵懶和隨性。
男人循聲望來,稍稍站直了身體,漆色的眸子深深望著她。
謝朝時。
舒漾腳步微頓,一時之間也有點不自在。
昨天在病房裏,謝朝時說的話,還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他那樣堅定和無畏表達愛意,當時氣氛緊張,她根本來不及做出太多反應,現在看到謝朝時,那絲羞澀也慢慢地,後知後覺地浸潤過自己的心。
她瀲灩水眸輕眨,有點不自在起來。
就在她思索著如何開口時,就見眼前的男人忽然大步走上前,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臉埋在她烏黑的長發裏。
舒漾渾身僵住,垂在身側的雙手蜷了蜷,猶豫了一下,慢慢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謝朝時輕蹭了蹭她的脖頸,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瓷白的肌膚上,激起細細密密的戰栗。他嗓音微啞,含著繾綣的溫柔:“我好想你。”
舒漾耳尖微熱,她聽著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眼底劃過一抹羞澀。
謝朝時手臂微微收緊:“昨天謝太太沒有在我身邊,我居然都睡不著了,我才發現,原來我早就習慣了你的身體。”
舒漾緊緊抿著唇,臉頰上染上一抹緋紅。這話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這麽大的歧義呢?很難不讓人想歪吧?
謝朝時微微退後一些,垂眼,深邃的眼眸如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你呢?有沒有想我?”
舒漾咬了咬唇,抬起水潤瀲灩的眼眸,目光落在他臉上,離得近了,的確能看到他眼瞼下有一層很淡的青黑,好吧,他居然真的失眠了。
反觀自己,昨天晚上陪父母逛了很久,回到酒店也是倒頭就睡,甚至一夜無夢,睡得極為香甜。
謝朝時輕挑了一下眉梢,看出來小姑娘眼底的心虛,他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看來謝太太昨夜一夜好夢?”
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想起他啊!
“……”
舒漾聽著他的話,不知為何,心裏莫名就冒出來一股濃重的愧疚感,是啊,自己被人告白了,還能若無其事地睡覺,她都沒有給謝朝時發消息……
越想,心底濃濃的愧疚感都快要將她淹沒了。
謝朝時見女孩兒低垂著腦袋,露出一截瓷白的後頸,眼神微深,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腕骨輕抬,對上一雙清灩的眸。
他的指腹輕輕按壓著櫻色的唇瓣,眸色漸深,炙熱的目光落在她的眉間,長睫,紅唇……
舒漾察覺到他愈發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卷翹長睫顫了顫,緩緩閉上了眼,臉頰飄著緋紅,像是一朵灼灼綻放在枝頭,等待人采擷的海棠花。
等了一會兒,唇遲遲沒落下。舒漾睜著濕漉漉的眼眸,無辜又怯怯地望著他,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麽還不親?
謝朝時垂眼,打量著她的神情,驀的,輕笑了一下:“謝太太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主動了?”
舒漾見他還調笑她,咬了咬紅唇,黑眸裏暈開一抹嗔意,她有點惱羞成怒,作勢要推開他,下一秒,她就被人扣住柔軟的腰肢抵在身後的牆上,他長腿強勢地擠進她的雙腿之間,以一種完全緊密相貼的姿勢,微俯下身。
一聲繾綣的呢喃相融在唇齒之間。
“As you wish。”
如你所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