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陽已經出來了。金色的光芒照著無人駕駛、緩緩徐行的小船和波光粼粼的海麵,恍如一幅美麗安靜的圖畫。
陳清嵐站在船頭。這船是沒有欄杆的,陳清嵐想做個憑欄遠眺的優雅姿態也不能,最後實在站累了,便就地坐下。阮小姐在兩步開外跟白西裝漁家聲“聊天”,問題諸如青龍道人是誰、陳嘉昭到底發生什麽,漁家聲出於活命的渴求和對實力差距的畏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來這青龍道人不知出於何門何派,隻知來自向來詭異著稱的南疆地帶,擅長拘魂使鬼咀咒之術,在業內破有些名聲。因其行事作風邪魅毒辣,同行因忌諱他手段鮮少有人敢同他正麵交鋒,他也就越發狂妄無忌了。他專門做一些陰邪的生意,竟然在一些人中獲得了不錯的口碑,夜路行多了,終於撞到鬼了,他給一位夫人“釘小人”結果釘到了龍虎山張家的小女兒身上,張家可是道門正宗,不但破了他的“術”,還狠狠教訓了他一頓,青龍道人哪裏吃過這種虧,可又得罪不起張家,隻好窩了一肚子火,有氣無處發。剛好陳嘉昭撞他火頭,陳嘉昭又是個傲的,都被趕出家門了,還端著過去大少爺的架子,平時得罪人不說,這下子便惹禍了,青龍道人一口惡氣盡撒他身上了,陳嘉昭那一身腐爛皮肉就是他下的毒手。陳嘉昭回不了也沒臉回家求救,更不願受辱獲得解藥——
阮小姐聽到了這裏的時候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陳清嵐知道,阮小姐不那麽認為,恐怕陳家也救不了,畢竟當初阮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才長回一條手臂,差點成斷臂佳人呢,阮小姐那麽厲害都不容易,陳家能有什麽法子?青龍道人能因為別人一個小得罪就下此毒手,恐怕也不是個好商與的,隻怕折辱了你也不會救你,陳嘉昭自然也隻能等死了。
——陳嘉昭認為是自己導致他的悲慘,所以三番四次找他晦氣,他因為有愧於他,又顧念過去情誼,所以一直退讓,沒想到今次海市兩人小船俱遭颶風損毀,因另尋回去船隻不期而遇,他本意是大家一起走,結果陳嘉昭再次中二脾氣發作,兩人這才打起來。他隻聽說他得罪了青龍道人什麽的,倒沒想到青龍道人下手這麽狠毒,因而看見的時候也大吃一驚.....
漁家聲不動聲色的說著自己的好話,仿佛真是多情深義重似的,陳清嵐自然知道不是那麽一回事,他不過比二愣子似的陳嘉昭圓滑奸詐罷了,雖然受威脅,但對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就能做出誘拐綁架行為的人能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人?尤其想到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自己,根本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好嗎?
漸漸的靠近內海,風小了,溫度高了,海風微微吹著,吹著發絲,特別舒服的感覺,讓人想睡。她心思便漸漸走神,不再專注在他們話題上,無意中瞥到被阮小姐的銀絲捆成肉粽不知道是被阮小姐敲暈了還是使法術弄暈了的陳嘉昭,她忽然想到他身上腐爛發黑的皮肉——那樣的毒曾經長在阮小姐完美無瑕的雪白雪白藝術品手臂上.....
她忽然起了好奇心,走了過去蹲下,漁家聲的白西裝掉落剛好露出了他被撕破黑袍的地方,一片片發黑發爛的皮肉夾雜著少許完好的白皙皮肉長在人身上,那情形真是異常的詭異可怕,陳清嵐隻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了,雖然陳嘉昭不是什麽好人,可已經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這青龍道人心腸實在太惡毒了——也許是基於阮小姐過去也受過那些苦,陳清嵐竟然對陳嘉昭生出些憐憫來。
阮碧紗跟漁家聲說著話,忽然看見陳清嵐走近陳嘉昭,雖然不擔心她的危險,可是還是疑惑的叫了聲,“清嵐?”陳清嵐表示沒事,自己就看看,阮碧紗猶豫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麽。
陳清嵐覺得自己享受了浪漫美好的風花雪月,有時候,也該麵對麵對這個世界的詭邪惡毒——在“挖蛇眼”之後,再無可怕事!所以,她看陳嘉昭的腐爛皮肉並不害怕,隻是看了之後,有些憐憫同情罷了。她看完,正想站起來,忽然陳嘉昭張開了眼睛,他臉上長了些疹子似的紅點,估計是毒蔓延到臉上毒發前期,他五官本是長得極好的,甚至比漁家聲還出色些,這下子是毀容了,可一雙漂亮眼睛無礙,帶著一種茫然無措的神色跟陳清嵐赫然撞上,四目相對,他瞳孔微縮,夢囈般的叫了聲,“小妹.....”
陳清嵐被忽如其來的眼神接觸嚇了一跳,半仰著後倒了半步,她用手撐著船板吃驚的看著他,因為陳嘉昭聲音雖小,她卻聽得極清楚——
小妹?
誰?
我?
你還記得我?
真是我?
阮碧紗快步走了過來,急問:“清嵐,怎麽了?”
陳清嵐有些心神不寧的搖了搖頭,“沒......沒事。他忽然張開眼睛,我被嚇了一下。”
阮碧紗聽聞她沒事,把目光移向地上的陳嘉昭,陳嘉昭目光迷惘的在她們身上來回,像是迷途的羔羊,完全沒剛才海上跟陳家聲打鬥聲嘶力竭要生要死的瘋狂樣子。
“你們.....是誰?”然後他看到了漁家聲,瞳孔猛然一縮,又顯出憎惡瘋狂的神色來,再看向陳清嵐和阮碧紗的眼神也不一樣了,顯然將他們當作一夥了。
“我非佢同夥。我船主人也。”阮碧紗蹲在他跟前,用一種平和的神色看著他,一語打破他所想。“我有事相詢,望以實告之。”
漁家聲猶豫了一下也走過來,“你別激動.....我.....”他舔了舔嘴唇,先前要對陳嘉昭下殺手的想法一直在腦海後悔翻騰——還好沒殺成。那時候感覺就像著了魔,心思無可抑製的就惡毒憤怒起來,好像不置他死地他就無法平息怒火似的——因而說話也帶了三分心虛,“你老實回答她,她.....她很厲害.....也許你還有救。”他說這句話其實是望著阮碧紗的,看來他說對陳嘉昭一直記著兒時情誼倒不全是說假。
阮碧紗問了一些“全陰命格”小姑娘的問題,陳嘉昭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實說了,跟漁家聲說的大同小異,他也所知不多,至於這“陰風命格”,是他躲在書房無意中聽到的——也許是為了活命的希望,他主動提供多了一點信息,“我聽到他們說這命格用來煉陣可有大成什麽的,因為我是偷入的書房,被發現了就慘了,所以我也不敢探頭看我爺爺是跟誰說話,聽口音很陌生,我爺爺叱喝了他,‘胡鬧,我千辛萬苦尋著她,帶回來,不是為了煉陣。就算陣煉成握有天下,我家斷子絕孫了又有什麽用?這句話不要再讓我聽見。’”
陳清嵐想到被張錚弄暈後見到的那個鬼影重重的古怪陣法.....還有山洞裏巨大嚇人的大燈.....臉色一變,天啊,真要把她熬啊熬熬成一些不知道什麽奇怪的東西?
阮碧紗的臉色也是一變。“然後?”
陳嘉昭茫然的搖了搖頭,“後來他們就走了。我待到他們走了好久才敢出來。”
阮碧紗問了最後二個問題,“你如何得罪的青龍道人,佢在何處?”
陳嘉昭臉扭曲起來,連帶著臉上的紅疹也跳起來似的。他狠狠的咬著牙齒,好一會才控製住自己的扭曲麵容,聲音生硬,神色異常的不自然,“我不知道。隻知道他常混A市一間叫‘金龍’的俱樂部。我就是在那裏跟他起爭執被下的毒手。”
這時候,已經遠遠可以看見停滿了小漁船的海岸,忽然一道俊逸的身影從遠方天空疾射而來,然後輕盈的落在船板上,赫然是羅輝。
羅輝微微鞠身行禮,“小姐,我回來了。”他把一串佛珠遞給阮碧紗,正是癡惑和尚的念珠。阮碧紗接過,默默的一個珠子一個珠子的捏過去,神色再一次的顯出了沉痛。陳清嵐擔憂的注視著她,越發理解阮碧紗說過的“我亦非無憂”這句話的含義。
陳嘉昭好奇地看著羅輝,知道羅輝厲害的漁家聲則是微微垂下了眼簾不敢直視其鋒芒,羅輝發現了陳嘉昭的異樣,走過去觀察,陳嘉昭亦不敢不讓他看,他說了那麽多,那個女人也沒說救他呢,說不定這個人——
“咦!”羅輝發出了一聲驚疑的呼聲,轉頭看了阮碧紗一眼,顯然也看出了跟阮碧紗當年中的毒一樣,他問陳嘉昭,“南疆的‘毒咒’?誰下的。”
陳嘉昭聽見他一看就能說出,眼中露出了渴求的希望,照實說了。羅輝摸著下巴,又露出了那種詭異的笑容,莫名嚇了陳嘉昭一身雞皮疙瘩。
“我找天也學學。”他是那樣說的,陳嘉昭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個是說學就的嗎?
那邊,阮碧紗沉默無語的麵向大海,把珠子一顆一顆的捏碎撒到海裏,仿佛是撒骨灰。
陳清嵐看見她把一顆晶瑩的包裹在佛珠裏的珠子捏住了,動作因而頓了頓。然後繼續捏碎了佛珠撒大海。
一串珠子捏完撒完。阮碧紗緩慢的開口,“我們回去吧。”聲音充滿歎息。
羅輝顯出巨大的身形,把陳嘉昭和漁家聲嚇呆了,從他們那睜得老大老大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受驚不少。
“帶他至迷川。我遣人救他。”阮碧紗拋下這句話,抱起陳清嵐飛掠至羅輝身上,羅輝一衝飛天,留下陳嘉昭和漁家聲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大妖!
真正的大妖!
兩人心目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我今天本來打算哇啦啦的更新啊更新的,結果在電腦前坐了一會,睡了一個午覺,竟然就到了晚上,然後啦啦啦的竟然又到了11點。。。半。。。人生真是太可怕啦~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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