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生秘境

陳清嵐陷入了幻境。

當然,她並不知道。她隻以為自己做夢。

夢境很開闊,是一片白茫茫的原野。她東顧西望,卻一無所獲。她似原地踏步,又似向前行進,漸漸的,看到了一片清幽美麗的山穀。

對於山穀,陳清嵐很有心得——這是進入秘境的前奏啊。忘憂穀也是如此。

反正是做夢,所以她毫無畏懼的走了進去。

一進去,是一片碧綠的原野,空曠得漫無邊際。她一直向前,看見了一塊高聳的石台,這石台在四周碧波中顯得突兀至極,陳清嵐不由得好奇爬上了去。

耳邊傳來了風呼嘯的聲音,呼呼,呼呼,很是淒厲。漸漸的,起霧了,她低下頭,碧綠的原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的山穀,一條漫無邊際的梯階斜臥山穀懸崖邊上,風就從山穀對麵無盡的深淵吹來。

台階上,有個白色的點。視線漸漸的拉近,依稀仿佛是一個人,再近,再近,是一個男人,在台階上叩首,一步三叩首、一步三叩首,那凜冽的寒風刮得他東倒西歪,幾乎難以自持,但他仍然堅持著,一步三叩首,一步三叩首......

陳清嵐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忽”的就濕了眼眶,然後洪流似的蜂湧而下......

“望仙台上望神仙,三生秘境覓前生,忘憂穀裏長忘憂,落崖風裏不回頭,紅塵煉心莫相哭,不悔台上三叩首”——

她是在三生秘境裏望前生,那人是在不悔台上三叩首。

那是她真實的父親。他為了將她放在不悔台上在苦苦鬥爭。

淚水無法抑製,陳清嵐泣難成聲,委屈、難過、傷心、懊喪、悲傷、心痛、苦澀......若不是他們謀劃犧牲,如何有她?

男人曆經艱辛,終於到了頂端。梯階的盡頭,是一方小小的石台。安靜飄渺,好像就懸在了田間間的半空。男人人如破布,臉上卻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他恭恭敬敬跪下,行三跪九拜大禮,然後小心謹慎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盒子,打開,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蛋,合掌祈禱:我願他清平盛世出生,平安快樂。

放下。

天地風起雲湧,雷電轟鳴,男人隻是靜默地祈禱著。

半晌,天空爽朗,雷電無聲,似默然接受這種托付。

男人起身,眷戀的回望一眼,轉身,緩慢的走下了台階。

風不再吹砸,似乎也為這份豁舍生死的勇氣和意誌力感動。

陳清嵐再次淚流滿麵,難以自控。

不悔台上,一顆小小的鳥蛋靜靜地躺臥著。

幾年,幾十年,幾百年。

某天,一抹白色虛無飄渺的身影出現了,也許是天地的精靈,也許是石台的滄魂,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他輕輕拿起鳥蛋,仰首長歎,然後緩緩走下了長長的台階。

畫麵轉換。

一個蒼翠美麗的山穀,有個小孩子蹲在地上撅著屁股看一株花。

那是一朵白色迎風飄逸的花,很美麗。旁邊圍著那個白色虛無的身影。白色虛無的身影說,“過幾天,送你出穀吧。我已傳夢陳家的人來接你。”

“……你父親的願望也該達成了,此間正清平,人的靈力大大退步,於你無礙,正是時機。此後,無我責任了。”

小孩用一雙精靈的眼睛回望他,然後伸起手,像是要抱抱的姿勢,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那白色虛影手一揮,小孩漂浮到了半空,發出了歡樂的笑聲。

白色虛無身影又道,“你雖是天妖,性屬不祥,但你身上有‘善德’一半的血統,‘善德’神佛加寵,榮耀四房,你會平安長大的。”

畫麵又一變。一個中年男人焦急匆忙的出現。

白色身影一揮手,“去吧。“

小孩被推到了男人跟前,男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似的,嘴裏呢呢道:“原來那個夢竟然是真的,真的。“

竟然恭敬的對著小孩行了叩首禮,“神說,你能寬恕我族的罪孽,請你長大後,一定要寬恕我族的血罪,我以你為主人。”

然後男人把小孩帶到了一座漂亮的山莊。

不知過了多久,小孩長出了鋒利尖銳的爪子,還把山莊裏的一些人抓傷了。

男人請來了高僧封印她的妖力。

她苦苦的哀求、哭泣也沒用。

醒來後,小女孩被帶回了男人的家。那個家好大,有好多好多的人,但是他被看守得很嚴謹,誰也不準、不能輕易靠近她。有個頑皮的小男孩每每偷偷跑來跟她玩,但是有一次被男人發現了,小男孩受到了極嚴重的責罰,從此沒再出現。

但是小男孩一直沒再出現。

過了好久,小男孩出現了,說要帶她去玩,但是讓她不要出聲,要靜悄悄的,不然給人發現了就出不去了。她同意了。結果兩人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僻,忽然出現了一個粗壯的身影,把他們打暈了。

她醒來,人在一間布滿符咒的屋子裏,她渾身不舒服,想走出去,可是身體不能動。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叫,卻沒有一個人出現。

她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虛榮,看東西都出現重影子。她明白自己要死了,一個人悄悄的哭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就在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忽然看見了一幅華麗鮮豔的布料,她抬頭,看見了一個極美貌的女人,盤著漂亮的發髻,但是亂了,穿著很華麗的旗袍,但沾滿了灰塵、血跡,一隻手沒了,斷臂的地方,焦黑焦黑的——陳清嵐自然知道那就是阮小姐,她做個這個夢,雖然懷疑是阮小姐,卻一直沒機會證實,因為她一直沒能夠看見對方的臉——

小女孩像是迸發了所有生機似的,拚命的叫喊,朝她伸出手:“救我!姐姐,救救我!“

那美豔的女人看著她,眼裏流露疲倦和憐憫,“可憐的小家夥......你如何在這陣法裏?“

“姐姐......救救我......不要......死......”她聲嘶力竭的哭著喊著,伸出了手。

那美豔女人疲倦的挨著牆壁坐下,“你看......我像有能力救你的模樣嗎?我泥菩薩過河矣.....”

“救救......”也許是迸發了生機的希望,小女孩連日來絲毫動彈不得的身軀竟然向前挪動了兩步,手痛苦的向前伸著,生怕錯過這唯一的生的希望;女人眼裏流露出了像是驚奇的神色,笑了笑,疲弱,卻說不出的好看,在她一連串哀求中開口,“好吧,也許天意要我救你,才將我導引至此。罷了,我拚死一試......“

女人因為解開陣法,臉色更憔悴了,還吐了血,小女孩驚惶的看著她,情急之下,竟然抓住了對方完好的那隻手,“姐姐......對......對不起......”

女人溫柔一笑,笑得那麽好看,小女孩呆呆的看傻了。

“走吧。”女人夾持起她,離開了那古怪的屋子。

她們一路奔跑。至一山川,女人說,“佢四下圍捕我,你與我一起,更添死路,此山有梅仙善藹,你往裏去,或可獲救。”又撫摸著小女孩頭顱,“去吧。毋怕。”

小女孩臉都紅了。點頭。“姐姐......還會見到你嗎?”

女人笑了笑,手一揮把,她往裏推去,然後飛馳而去。

小女孩置身在一片黑暗裏,越往裏走,越害怕。忽然,她聽見了歌舞歡樂的聲音。她趕緊走上去,隻見一群穿著古裝帶著漂亮花冠的女人在宴飲,為首的是一個火眼紅發的漂亮女人,正是阿碧。

忽然,阿碧的目光尖銳的射了過來,“汝何人?”聲至人至,又蹙眉,“何以有神使氣息?”

她驚恐的看著她,卻福至心靈似的說了句:“姐姐,受傷,飛走了。”

阿碧蹙眉。回身,“勞煩夫人看顧,我去看看神使。碧告罪。”

那美麗的花妖鞠躬,“大人何太客氣。臣妾自當照顧好小娘子。日後有機會,還請大人光臨再行宴飲。”

阿碧說了一聲好,飛身而去。

一群花枝招展的花妖圍著小女孩,“然,何以小娘子身上封印重重,不祥之人乎?“

“休得胡說。欲割舌乎?若非至尊之人,如何能承重印而不至死?“

“夫人,如何方得妥當,不如委托山下妥善之人照看?”

“有一富貴善德人家往此途中來,不如托福佢家如何?”

“不可,此家正遭大難,小娘子去不得吃苦?”

“此何難?去佢黴運即可。有何難哉。“

......然後小女孩在那戶受托人家被妥善地照顧長大、上學,往w城,遇到阮小姐,阮小姐笑盈盈的回望她......

陳清嵐忽然明白了,以往玩笑中“救命之恩”該如何相報,她說以身相許,怪不得阮小姐說“怎麽都是她占便宜”......

因為,的確如此啊!

阮小姐的確救了她。她對阮小姐“心懷不軌”,不就怎麽都她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