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八十病愈

兩人到了甜井胡同的時候,段家居然靜悄悄的,常相逢狐疑的跟常巧姑對視了一眼,推門進去,“娘,你在不?”

“噢,巧丫跟巧姑來啦?快進來,”海氏正坐在灶房裏洗衣裳,聽到女兒的喊聲,急忙找了塊包把頭包了,從屋裏出來,“你倆咋一起來了?”

“娘,這麽冷你還洗衣裳?”常巧姑看到海氏通紅的手,滿心不忍,“以後這樣的活你別再做了,有我跟巧丫呢,以後每月我們各出半兩銀子給你,加上姓段的俸祿還能不夠嚼穀?”

對於常巧姑的提議,常相逢隻能說“你真是太天真”,她抬腿往裏屋道,“段天生呢?這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啊,是,你爹他,他出去了,”海氏不敢抬頭看兩個女兒,含糊道,“一早就出門了。”

“看來是好了,他不在正好,娘,你來嚐嚐巧丫的手藝,我給你擺上,你吃點兒,衣裳你別管了,我給你洗了,隻是這天這麽冷,以後你可別再接活兒了,小心以後指頭伸不開。”

看到兩個閨女吃的飽穿的暖海氏已經心滿意足了,自己過成啥樣又有什麽關係?“你快放下吧,這些留著一會兒你爹回來了我們一起吃,衣裳我也快洗完了,你看我在灶房裏洗,這裏不冷,我還燒了些熱水兌著用,不冷,真的不冷。”

“幹嘛要等他回來一起吃?他回來了還有你的份?我是你閨女,給你吃喝我願意,其他人可是不行,”常相逢拉了海氏往屋裏去,“你就妥妥的坐在這兒把飯吃了,不然我可是全拿走,”喂狗還能看他搖搖尾巴呢,給段天生吃?

“哎,你別拽我,我知道了,我吃,我吃,”被常相逢一拽,海氏受了傷的胳膊鑽心的疼,麵色也變了。

“娘你咋啦?”常巧姑聽到聲兒不對,急忙過來,“巧丫你就不能輕點兒?手那麽狠咱娘受得住?!”

常相逢根本不理會常巧姑的埋怨,一把將海氏包著頭的手巾給扯了下來,“不是我手狠是有人手狠吧?”

這時候常巧姑才看到海氏青腫的額頭,“娘,他又打你了?這個殺千刀的,就不能叫他好!”

常相逢目光陰沉的看著一直說“沒啥,不疼”的海氏,“你真的要這麽過下去?直到被他打死為止?今天又為啥?他能下地了,要出去賭,找你要錢是不是?”

海氏被常相逢問的羞愧難當,囁嚅道,“那有啥辦法,我就這命啊,嫁了這麽個人,不過你放心,我手裏也沒錢了,就算是他打死我,我也拿不出銅板了。”

真真是不可理喻,自己問的是海氏有沒有錢?常相逢懶得再跟海氏講道理了,“你快吃吧,吃飽了也有勁兒挨打。”

“巧丫,你就這麽看著?咱娘這樣下去怎麽辦啊,”從甜井胡同一出來,常巧姑就開始抹眼淚兒。

“所以你就很孝順的給她塞銀子唄,”常相逢冷冷道,有些道理她反複說了,可這些人愣是沒有聽到耳裏去過,“你小心段天生知道我不在東門兒了,到那個時候,隻怕他鬧到你那裏去,你跟娘啊,就好好養著他,供著他賭好了,這才是好老婆好女兒呢。”

聽常相逢說段天生會鬧到東門去,常巧姑的臉登時就白了,她不是常巧丫,如果段天生真去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那,那咋辦?”

如果自己立不起來,確切的說是不想立起來,別人還能關照你一輩子?何況在海氏跟段天生的問題上,常巧姑一直很聖母,就沒有真正聽過自己的話,現在來問自己,常相逢也不想再跟她囑咐什麽了,有些事有些人明明知道答案,可就是不肯自己做。

常巧姑可沒有想那麽多,她被常相逢的話給嚇住了,若是段天生真的纏上自己一家可怎麽辦?到底是繼父,如果一味的不給,哪裏還有名聲在?可要是給了,以後真的像海氏那樣過日子?“巧丫-”

“這樣的事你還是跟姐夫說說吧,看看他怎麽樣說法兒,畢竟你們才是一家,我那邊生意也忙的很,總不能姓段的一去東門,我就跑過去吧?反正他敢到我荷花巷來,我一準兒是打斷他的腿,”常相逢看著不遠處馬尾巴胡同裏的一扇小門兒,心裏大概有了主意。

“跟你姐夫說,這事兒,”雖然竇恒對她們跟段天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本能的,常巧姑還是不太想叫竇恒插手自己娘家的事情,尤其還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你說咋辦我照著辦不成麽?”

真是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可是常相逢能管她一輩子麽?“我說你就不要理會他,當初我是怎麽對他的?左右已經撕破了臉了,你要是還想顧著自己的‘孝順’名聲,那我真幫不了你了,你也知道我現在這麽忙,難道能天天守著東門?這種事,關鍵還是看自己。”

送走常巧姑,常相逢又開始投入到自己的新生意裏去了,不過她還是囑咐鎖住沒事兒就回去住幾晚,反正現在不用早起磨豆腐了,早上等城門開了再回來也來的及,順便聽著東門有什麽消息沒有。

而鎖住帶回來的消息果然不出常相逢所料,段天生還真是又到東門去了,而常巧姑扛不住段天生一口一個不孝女的撒潑,每每都要將當天的收益都給了段天生才能換得幾天的安生。

“唉,這樣也不是常事兒啊,你那個姐姐也真是太麵了些,”又一次聽到鎖住說這樣的事,連徐氏也忍不住了,“哪有老丈人成天到閨女女婿那裏鬧著要錢的?時間長了,你姐夫能願意?”

“這幾天我恒叔都不叫我巧姑嬸子到東門去了,可是那個段天生在東門看不到我嬸子,就跑到村裏去了,結果被我夏叔看著了,幾鋤頭給奔出去了,我嬸子哭了好幾天呢,”鎖住可憐巴巴的看著常相逢,今天他捎話也是常巧姑交待的,常巧姑實在拿自己這個後爹沒辦法了,想向妹子求助。

“相逢,這事兒你準備咋管?”徐氏聽了這麽些天,大概也猜出了東門那邊的意思,可是她對常巧姑這個當姐姐的做法卻是不讚同的,哪有一個出嫁的媳婦子啥也不做,有麻煩就交給未出閣的妹子的?

常相逢怎麽會不明白常巧姑的意思?這是在逼自己啊,“大娘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我看啊,你隻安心做自己的生意,如果很段的真跑到咱們荷花巷,老婆子我有他好看的,至於半個店兒那邊,有竇家人呢,巧姑也吃虧不到哪裏去,”徐氏給常相逢出主意道。

既然大家都這麽認為了,常相逢便隻當沒有功夫去理會東門那邊的情況,不過她也沒有真的不理會段天生,抽了空到馬尾巴胡同去了一趟,見了個能幫她的人。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進了十一月常相逢的生意已經在校場街有了些小名氣,現在不但是大家知道了龍宮飯館裏有全城聞名的漿麵條,更知道了龍宮飯館裏的“福女”常相逢還有一手好廚藝,特意過來嚐新鮮的人也不在少數。

“巧丫,巧丫,你可要給咱娘做主啊,咱娘以後可怎麽辦啊,”這日常相逢忙了一中午剛帶著鎖住收了門板想回去睡上一會兒,就看到姐姐常巧姑一臉淚水的跑來。

“這是咋啦?我姐夫打你啦?”常相逢訝異的看著常巧姑,“還是哪家死了人?”

“咱娘,咱娘要被那個姓段的休了!巧丫,你說怎麽辦啊,”常巧姑瞪了妹妹一眼,這人從來說話都不靠譜。

“段天生要休咱娘?好事兒啊,你哭啥?快叫他將休書寫了,從此咱們跟那個姓段的再沒有關係,”常相逢不由喜形於色,自己的盤算到了今天算是看到成功的腦門了,“到底咋回事,快跟我說說-”

常巧姑可不像常相逢這麽想,不管段天生怎麽樣,都是海氏的男人,一個女人被夫家休棄,還有何麵目見人?常巧姑忙把今天海氏來找她的前因後果給常相逢講了一遍,“咱娘又沒做錯什麽,段天生憑什麽休了她?”

“那你準備怎麽辦?去找段天生,告訴他,隻要不休咱娘,你每天把東門掙到的錢都交給他,由著他想賭就賭?哪天欠了賭賬,不論是賣你,還是賣你以後的兒女,你眉毛都不會眨一下?”常相逢看到常巧姑這副樣子就忍不住想噴她。

“自然不是,我是想叫你去跟段天生理論,他憑什麽休了咱娘?巧丫,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咱們要是被休了,連你以後都別想好好嫁人了,”常巧姑覺得常相逢也太不懂事了,以前爭啊吵啊都行,可是海氏被休,可是要命的大事。

“你想好了怎麽勸你就去吧,這事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咱們商量不住,你想找人撐腰,不是有我姐夫跟你一起去就好了,我是不會去的,”常相逢一開大門,“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寧願成天看著她被當個下人使喚,動輒被打的遍體鱗傷,也硬要她呆在段家?名聲,名聲有那麽重要嗎?能當飯吃?你高抬貴手叫她跟著我過幾天舒服日子不行?”

“名聲,名聲咋不重要?如果咱娘被休棄了,走到哪裏都被人指點,那日子好過?”

“走到哪裏被人指點?她腦門上寫著被休兩個字呢?就算是被指點,能吃飽穿暖,不做苦工不挨打,我寧願被人指點!”常相逢也怒了,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因為個破名聲,連命都快搭進去了,有什麽好?“你以為她過這樣的日子,出去就不被指點了?隻怕大家都笑她軟,笑她憨呢!”

“我不跟你說了,你跟我去找段天生!”常巧姑一把拉了常相逢往門外拉。

“你不用拉我,我這就去,不過話我是擺到這兒了,我去也隻是叫他立馬休了咱娘,如果他肯痛快的休了,我倒貼幾兩銀子都可以,到那個時候你可別後悔,”常相逢甩開常巧姑的手,徑直往門外走去。

“常巧丫,你敢這麽做,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常巧姑被妹妹快逼瘋了,“娘要是被休了,她會死的!”

海氏會死?常相逢可不這麽認為,她不認為一個拋家棄母跟人私奔的女人會有那麽強的榮辱之心,因為被二婚的老公休棄就立馬跳河,“你放心,她要是死了,我填命就是了,可是如果她不離開段天生,你敢不敢當著我姐夫的麵兒,立下字據養著段天生跟咱娘?”

“我,我已經嫁了啊,你姐夫是個好人,可是要真的養著段天生,隻怕竇七爺都不肯啊,”常巧姑被常相逢逼的滿臉通紅,“我的意思是,咱們一家出一半兒,給段天生說個數,每月給他,叫他不要苛待咱娘了。”

“這陣子你沒少‘孝敬’他吧?可結果怎麽樣?他不但照樣苛待咱娘,還要休了她,這你咋說?還有,如果你真的要這麽做,那就自己做好了,我不會同意的,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成天守著一口大鍋,掙的都是辛苦錢,拿去給段天生賭?別說是賣過我,逼著我跳河的後爹了,就算是親爹,也不行!”

看著常巧姑失望的離去,常相逢回到屋裏躺下,今天段天生要休海氏這一出,是自己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精心策劃的,光銀子都填進去了好幾兩,怎麽可能叫常巧姑給毀了?她得尋個空去見馬尾巴胡同裏做半開門兒生意的王氏,叫她再加把勁兒才成,隻要段天生寫了休書,自己將海氏接出來往寺溝關氏那裏一送,才算是功德圓滿。

“巧丫,巧丫你在不?”海氏看著“龍宮飯館”絡繹的食客,有些不敢往裏進,一直在荷花巷轉到天色已晚,才怯怯的邁進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