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V章
常相逢對朝廷的事情沒多少興趣,而永安的事情跟她以前積累的那點曆史知道又相去太遠,常相逢無奈的撇撇嘴,“我記得你以前可是說過南邊盡早要打仗的,咱們當今天子隻怕不太想打吧?”
聽常相逢問這個,令狐儼心頭一滯,想打住贏回曆城侯往昔風光的是明奕,常相逢的話裏又怎麽會沒有關心明奕前途的意思?“皇上已經上了年紀了,自然不太想打,咱們在南邊的水師這些年也是靠著想往西洋去的海船每年的孝敬才維持下去的,當然,每次有船隊出海,水師也會派船護送。”
這國家軍隊居然幹起了保鏢的生意,常相逢有些發懵,“皇上知道麽?要是叫朝廷知道了,你們這些人也逃不掉吧?你可小心些,小心哪天查起來,你被當成替罪羊-”
“南邊是東甌王的天下,其實叫我看,這也是無奈之舉,不然光靠朝廷撥的那點子軍費,連肚子都顧不了,還打會什麽仗?”
“朝廷應該不窮吧?”常相逢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永安連軍費都沒有,她開了水席樓,覺得這稅也不低啊。
“朝廷是不窮,可是天下之財,七分都進了內庫,咱們當今,最喜這黃白之物,”想到宮裏那位愛財的聖上,令狐儼有些無奈,“幸而這兩年沒有大災大疫,不然戶部都捉襟見肘。”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常相逢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皇帝了,古代皇帝不是家天下麽?怎麽還國庫內庫的分的這麽清楚,“那太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比他爹強一些,貌似自己還要在永安過好多年呢。
令狐儼知道常相逢的性子,她既然問了,你不說,她也會從別的地方打聽出來,“太子目前來看資質平平也不太問政事,不過等他正位之後,未必不想有一番作為,以前太子妃的娘家人也曾往南邊去過,那邊的情況也略知一二,”其實是這位永安的太子爺日子過的太苦逼,太子妃不得不借著娘家的手在南邊做些生意貼補東宮,有一個錙銖必較的親爹又不喜歡他的親爹,太子許多事情都得自己來辦。
看來明奕想出頭,得等到聖光帝掛了才成,常相逢歎了口氣,要說不打仗是最好的,可是於明奕來說,想恢複明家的輝煌又必須靠戰功,“那明奕的日子有得熬了。”
常相逢直接跟自己提起明奕,令狐儼反而心安許多,“明奕翻年之後成親。”
明年才成親?常相逢還以為他進了京城就成親呢,想想也是,海寧縣主到底也是郡王的閨女,能又那麽好娶麽?不過常相逢也不打算對明奕的婚事發表過多的意見,噢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常相逢第二天就離開了,畢竟八月節還得在自己家裏跟老人一起過才是,而常巧姑跟竇恒因為沒有長輩,索性就在寺溝多留兩天,陪著海氏過了八月節,才回荷花巷開張。
常相逢跟令狐儼一回到府裏,就被王氏請到了寧心院。
寧心院裏不但王氏,令狐鈿跟王循也都在,令狐儼進去的時候,正看到他們一片喜樂融融,令狐儼眉頭微動,自己不過走了一天,這姑侄倆居然已經和好如初了?
王氏看到令狐儼跟常相逢進來,向他們招手道,“累了吧?有件事原本想著等明天再跟你們說的,可是後天你姐夫跟姐姐就要回開封了,時間有些緊,便將你們叫過來了,左右這事兒也是跟你們說一聲,後頭都有我呢,也不用相逢操持什麽-”
常相逢愕然的看著笑容可掬的王氏,怎麽都覺得她有些不懷好意,幹脆也不開口問她,就在下首坐了,接過丫鬟奉上的茶,等著聽王氏下文。
王氏見令狐儼跟常相逢都慢悠悠的隻喝茶不說話,也有些尷尬,可一想到女婿承諾她的話,又覺得這筆賬十分劃算,“是這樣的,”王氏看向常相逢的眼光裏多少有些歉意,“這事兒相逢不知道,是你嫁進來之前就說好的,”
王氏這麽說,常相逢好奇的看向令狐儼,“什麽事?我用不用知道?”
“之前說好的?我竟沒印象了,不知道母親說的是什麽事?”令狐儼回頭之間,已經看到了內室珠簾後那抹粉色的裙裾。
“當初家裏送友梅跟穀蘭過來,原就是你開封的姥娘看你遲遲不肯娶妻,才特意從族裏選了兩個人品才貌俱佳的姑娘送過來,你姥娘知道你眼光高也沒想著叫你明媒正娶,做個姨娘在你身邊服侍就是了,”王氏也知道令狐儼看不上自己娘家兩個姑娘,強顏道,“這不友梅已經回去了,穀蘭還在麽,她畢竟在咱們家這麽久了,就這麽回去也不好看,不如-”
這是要給自己老公塞小妾啊,還一家人人圍攻?常相逢知道這個時候她不應該說話,應該“安靜”的坐在旁邊將一切交給令狐儼,可是她的脾氣忍不住啊,“我還以為貴侄女兒是真的得了頭風回不去呢,原來是舍不得回去啊?嘖嘖,給人當姨娘當的這麽處心積慮也真是夠拚了!”
“相逢你不要這麽說,你是正室,不論執信納幾房姨娘都無人能撼動你的位置,隻是多個人幫幫你,你成天在外頭奔波,也著實辛苦的很,”王氏見常相逢滿臉不情願,也能理解,好心開解道。
“母親是不是就是這樣教導姐姐的?所以王家才有生了兩個兒子的顧姨娘?母親這麽下來是不是也要等王穀蘭生個兒子出來再養在我的膝下?”不論先前王氏對她怎麽樣,現在幫著自己侄女跟她搶老公,常相逢就不可能樂意,冷笑一聲道,“我嫁進令狐家之前,母親也聽過我的‘惡名’,小妾麽?半個奴才,您放心送個侄女兒過來叫我教導,我也不客氣了!既然是幫我的,好啊,明天就到穀水去好啦,我鋪子裏剛好少個迎客的,王穀蘭生的不錯,又會往男人衣裳裏塞手帕子,肯定到了那邊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我的生意說不定會好做的多呢!”
“你,常氏,”王氏被常相逢如此“不羈”的言論氣的心口疼,指著常相逢道,“你放肆,我是你婆母!”
令狐儼抬手拍了拍常相逢,示意她不要跟王氏爭論,自己笑道,“我知道母親完全出自好意,可是娶妻娶德,納妾納色,姥娘跟母親的好心是有的,可是也不能拿著王家嫁不出去的姑娘往令狐這有裏送啊?還是個病的,這七出之一就是惡疾這一條的,當然,王家若是給家裏的姑娘看不起病,我們令狐家也不差這點兒湯藥銀子,母親就留著她吧,尋個院子叫表妹住下,什麽時候病好了,人變漂亮了,再說進我令狐家門兒的事兒!”
這人真是夠無恥,王穀蘭留在令狐家,病好不好得了還不是他說了算?再說了,變漂亮,王穀蘭都十六了,這兒又不是大韓民國,忽然變漂亮怎麽可能?而且漂亮這個標準也太主觀了,估計她一輩子也達不到令狐儼眼裏漂亮的標準了。
王氏還要再說話,令狐儼又抬頭看向令狐鈿,“姐姐也覺得我跟相逢新婚剛三個月,就要納門妾進家?攪的家宅不寧?”
令狐鈿這兩次回娘家,常相逢這個弟妹對她對真心不錯,她已經吃夠了顧姨娘的苦,起身衝王氏道,“穀蘭那身子骨兒我看還是回去好好調養一陣兒的好,再說了,執信房裏的事,相逢會沒有安排?哪裏用得著母親您來操心?”
王氏還要再開口,胳膊上已經被女兒不輕不重的擰了一把,“既然你們已經有了打算,我不管了,”她也是因為之前被王穀蘭說動,之後女婿王循又跟她提了,想著多少還是要在女婿跟前落些好兒,才應了他們,親自來跟令狐儼說,沒想到卻被這對夫妻氣了個夠嗆。
“娘,執信跟相逢剛從鞏縣回來,這衣裳還沒換了,有什麽話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說不成?”令狐鈿不等王氏說話,向令狐儼道,“執信跟相逢快回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會兒,這兒有我呢。”
“哼,真真是不可理喻,”從寧心院一出來,常相逢就冷哼一聲,徑直往前走了。
“老人嘛,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心裏有數,”雖然令狐儼當著常相逢的麵給王穀蘭挖了個坑,可是嫡母在自己新婚才三個月的時候就往自己身邊放人的做法也確實是理短,“你別生氣了,我以前說過的不會納妾,這輩子就你一個-”
“嘁,咱們這輩子還長著呢,等我六十了以後才能知道你說話算不算數,”被令狐儼這麽大聲表白,常相逢不由紅了臉,轉過身道,“還不快回去!”
“公子,我們姨娘想請您過去一趟,”梨風一直守在寧心院不遠處,正好將令狐儼的話聽了個滿耳,她活了十幾年還沒聽說過哪家夫妻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說這種話呢,羞的頭都不敢抬。
令狐儼看了常相逢一眼,這個時候華姨娘也找自己?“走吧,咱們過去給姨娘請安。”
華秋霜對常相逢的到來明顯有些訝異,不過人都來了,她也不好往外趕,訕訕道,“天很熱吧?親家太太身體怎麽樣?”
“我娘挺好的,還叫代問家裏長輩們好呢,”常相逢自然沒有忽略華秋霜麵上的尷尬之色,笑道。
“姨娘特地叫我過來,不知道有什麽事?”令狐儼含笑向華姨娘道,常相逢也跟令狐儼說過他跟華姨娘之間存在的問題,令狐儼也想了,確實是這樣,兩人相處的時間太少,就算坐在一起也無話可說,尤其是自己這個生母,想來因為出身的緣故,心裏隻怕會覺得自己對她有什麽看法,不會願意在他麵前多露麵。
“這個啊?其實有件事,我是大概猜出來的,想跟你說說叫你心裏有個數,”華姨娘看了眼常相逢,“相逢-”
這個時候叫常相逢走?那不是給他找事兒麽?何況華姨娘能跟自己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姨娘有什麽話直管說好了,我從來沒瞞過相逢什麽事的。”
“這樣啊?看你們處的好,我也放心了,”聽令狐儼這麽說,華姨娘麵上反而輕鬆了許多,“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回府裏沒多久,身邊也沒有什麽得力的人,不過這些日子我冷眼看著,太太是不是想將她那個侄女兒給你做妾?”
“姨娘猜的不錯,剛才母親就是這麽跟我說的,不過叫我給拒了,”常相逢不確定華姨娘下來要說什麽,直接將自己的意思給表達了出來,就算是這嫡母生母來跟自己女子雙打,她也不會鬆口的。
華姨娘一聽常相逢說她給拒絕了,一臉擔憂道,“你啊,那是太太,你正經的婆母,怎麽好直接頂撞她?唉,是我晚了一步,我原想著跟執信說一聲,那個王穀蘭是個有心思的,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怕不會安生-”
原來生母也不樂意自己納王氏女為妾,令狐儼微微一笑,欠身道,“姨娘的意思?”
華姨娘再不見令狐儼,他也照樣是她最親近的人,如何不為兒子打算?“我的意思是,太太真非要抬王氏女進來,你們也別擰著,過些日子我稱病去白園住著,將她帶過去就是了,”華姨娘並不希望令狐儼跟王氏鬧僵,至於令狐儼納不納妾,她也沒有什麽意見,隻是王穀蘭心眼兒在她看來是多了些,尤其再遇到炮仗性子的常相逢,以後令狐儼的後院兒就有的鬧騰了。
“姨娘放心吧,我已經跟母親說清楚了,王穀蘭那樣兒的還真沒資格進咱們府裏來,再說了,”令狐儼將常相逢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我也沒打算納什麽妾室,其實有相逢一個人就夠了。”
華秋霜驀然抬頭,看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
從令狐儼滿月之後,待他十四歲那年,華秋霜才再次見到他,之後每年他都會到白園幾趟給自己請安,可兩個人的關係並沒有親近起來,她隻知道自己生了個極有本事的兒子,而這個兒子卻離她太過遙遠。
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想什麽,做了什麽,沒有人告訴過她,她也從來沒敢想過要問問他,華秋霜隻想躲在一個沒有人可以看到她的地方,盡可能的不讓別人想起,以免叫兒子因為自己那不堪的出身而蒙羞。
可是今天,他卻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華秋霜連忙轉過身子拿絹子試去眼角的淚水,他隻要常相逢一個人,這樣的想法隻怕沒有人會宣諸於口的,可是兒子卻告訴了自己,華秋霜現在有一種跟親人共享秘密的欣慰。
“好,好,你這麽想也對,相逢成天那麽辛苦,你後宅清靜一些,她也能省不少心,”華秋霜一臉欣慰的看向常相逢,“隻要你們夫妻同心同德,比什麽都強,隻是你心裏這麽想了,可千萬不要再對人提起,不然人家會怨相逢的-”
常相逢沒有想到令狐儼這麽一句話,居然換來了一向清冷的華秋霜淚濕衣襟,令狐儼的溫柔可是從來隻對她,對著華姨娘反而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去勸,雖然常相逢也不算太擅長,但還是再三向她保證自己跟令狐儼都不會叫人知道打算就這麽兩口子關上門過日子的想法,又努力引著華姨娘換了話題。
不過今天的華姨娘的表現還真是出乎常相逢的意料了,到底是親媽啊,先想到的是王穀蘭人品不靠譜兒,“這才是親娘呢,我以後要好好孝順她!”
“就因為她支持我不納妾?”令狐儼捏了捏常相逢的鼻子,“以你的脾氣姨娘的態度很重要麽?”
這家夥真是,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成天不是捏臉就是捏鼻子的,常相逢橫了令狐儼一眼道,“關鍵是心,姨娘有這份心!心意比什麽都強,她想的是咱們兩個要好好過日子,而不是誰家的利益!”
“利益,這個世上真是太多的事情逃不出一個‘利’字了,不止是咱們這種商家啊,”令狐儼歎了口氣,“那些煩心的事兒你就別想了,後天他們一走,母親也就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