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一百四十試探

沒想到董時照居然漲銀子了,林誌壓下心裏的不服,他過來的時候跟古師傅和馮芹是一樣的,每月四兩銀子,這酒樓裏的規矩,別看頭灶跟二灶隻差一個字兒,而且話計也多是二灶跟三灶在做,可工錢差的可是天上地下。

林誌雖然在福滿樓幹了多年,可他的手藝並不是最出色的,性子又傲氣,一直登不上頭灶的位置,心裏再不服也隻拿了四兩的工錢,可是現在一個沒出師的董時照就拿了五兩?姓古的和姓馮的也因為肯幫常相逢帶徒弟,每月也輕鬆拿到五兩了,想想自己做了一輩子,居然邊個三十不到的小子拿的多都沒有,林誌心裏很不服氣,強笑道,“那倒是不錯了,你跟勝元可是大奶奶的高足,月銀拿的多些也是應該的,等勝元將來去了穀水那邊,隻怕沒個十兩八兩不行。”

林誌就不相信一樣出身的董時昭看到齊勝元得了常相逢的重用,前程指日可待,心裏會舒服?

“十兩會行?師傅說了,做了頭灶的話,不但一月有十五兩的銀子,酒樓裏每月還會拿出一成的利潤分給大家,頭灶肯定也要拿頭一份的,且不說還有年終的獎勵,咱們大東家是個手麵寬的,說這叫‘共同致富’,”董時照笑道。

二兩銀子都能叫一家子有酒有肉舒舒服服過一個月了,如果常相逢真按董時照說的給,在洛陽的酒樓裏,除了福滿樓那個坐鎮的禦廚,龍宮水席樓也算是頭一份了,可是這樣的厚利卻要被齊勝元拿走了,林誌不相信董時照不眼紅,“唉,要說你那道燕菜做的一點兒也不比勝元的差,輸的有點兒虧啊,”

他掃了一眼昏暗的小屋,“要是每月有十五兩的月例,也能排排場場的買幾個丫頭伺候弟妹,我聽說弟妹也沒有啥大病,隻要拿燕窩阿膠的多將養就好了,”窮人偏生了個富貴身子,不然也不會拖累的董時照一貧如洗。

“唉,隻要能好好給孩子他娘將身子調理好我什麽都願意做,可惜,手藝不如人,我沒有勝元腦子活,”說到前些天的比試,董時照也一臉遺憾,看到齊勝元做的新菜,董時照覺得自己太不用心了,不像齊勝元,沒事就鑽在廚房裏搗鼓。

“我說句公道話,以你現在的手藝,出去當個頭灶也是拿得起的,咱們兄弟說體己話,叫我看著那什麽水席,也沒啥,就是十幾道湯菜麽,占了一個新字,又借著龍宮的名頭,”林誌不屑的撇撇嘴,“你說那什麽丸子有啥?還有小酥肉,蓮湯肉片,值幾個錢?有咱們福滿樓的精致麽?”

常相逢做的上品水席看的嚴,輕易不叫人家,而中等跟家常的,就隨意多了,林誌留心看了一個月,回去也試做了,覺得不算什麽難事兒,他現在頭疼的是上等水席裏的菜品跟漿麵條,“還有那漿麵條,說白了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不然能防的那麽嚴麽?”林誌不是做白案的,自己在家裏帶著兒子琢磨了許久,也沒有研究明白怎麽才能叫那熬熟的酸漿不懈。

聽林誌話說的輕蔑,董時照才忽然想起來,這個林誌雖然是林媽媽的堂兄,但不是令狐家的奴才,“其實那上等也沒啥,雖然不敢跟大哥您比,我好歹也是做了十幾年了,說穿了,都不值什麽的。”

“是吧?我覺得也是,可是誰叫人家拿著方子呢?所以人家幹坐著每月都幾百兩的往家裏拿,咱們拿個三五兩都要感激不盡了,”林誌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能開間酒樓,像那些財主那樣做東家,將來也能當一份家業傳給子孫,而不是給東家累死累活的幹,每月也掙不了幾兩銀子,還得見人就叫“爺”。

見董時照沉默不語,林誌也不再多說,推說天色不早了,告辭而去。

天氣越來越熱,常相逢跟令狐儼商量了,索性搬到了臨湖的汀蘭小築去了,晚上開了窗吹著湖風,比屋裏放冰盆要愜意多了,而且因為汀蘭小築地方小,她索性將姚黃跟玉板她們直接留在了芳時院,隻帶了自己的吳媽媽跟自己的幾個丫鬟過來,這下常相逢終於覺得身邊徹底清靜了。

令狐儼從鋪子裏回來,一進二門就有小丫鬟說奶奶到福壽堂去了,叫他一並到福壽堂陪百氏吃晚飯,常相逢願意陪著自己的祖母跟母親,令狐儼自然是樂見的,抬腿要先到汀蘭小築去換衣裳,卻看到姚黃跟葛巾在湖邊的竹橋上徘徊,顯然是在等自己。

“怎麽了?有事?”令狐儼看著一臉驚喜向自己走來的葛巾跟姚黃,心道常相逢還問自己為什麽不納妾呢,若是家裏弄上一群女人,每天回家不那邊請就是這邊堵的,他幹脆就不要回來好了。

葛巾有許久沒有見過令狐儼了,雖然令狐儼以前到外地去做生意一離家也會數月不回,可是葛巾最覺得這小半月比以前的數月還要漫長,以前隻需要照顧好院子裏的一切,安心的等令狐儼回來就行了,現在每在家裏多呆一天,她就會有一種離令狐儼越遠的感覺,因此苦苦挨了半個月後,還是叫母親跟吳媽媽說了,回到了芳時院,可沒想到的是,她回到了芳時院,常相逢卻拐了令狐儼搬去了汀蘭小築,並以地方小住不下的理由將原本令狐儼身邊的大丫鬟都留下了,這分明是要將她們這些令狐儼身邊的老人兒都趕盡殺絕啊!

“奴婢見過公子,”葛巾再也不願意掩飾心中的情意,深深的望了令狐儼一眼,才款款的福了下去,她以前就是太傻,以為令狐儼什麽都明白,定然不會負了她的一片深情,可是萬沒想到會遇到像常相逢這麽不擇手段的主母,竟然將她逼的退無可退。

令狐儼被葛巾的眼神嚇了一跳,皺眉道,“你病可大好了?若是覺得不舒服,隻管將養著,你也是跟著我的老人兒了,有什麽活隻管叫底下人做就成了,”他看了一眼葛巾身後的姚黃,“姚黃現在不就在教導院子裏的小丫頭嗎?你是姐姐,正好幫幫她,”說罷令狐儼抬腿就往汀蘭小築去,既然是去吃飯,就不能叫家裏人等太久。

“公子,奴婢有話想說,”葛巾沒想到令狐儼連話都不想跟自己多說幾句,連忙上前道,“現在芳時院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主子們又不在,奴婢跟姚黃在院子裏也沒有多少事做,不如公子爺給奴婢換個地方,”葛巾眼中閃過一抹惆悵,“葛巾是爺的奴婢,哪有比主子還清閑的奴婢?”

葛巾的話叫令狐儼猛然想起胡萬好像說了一句自己的逃墨齋裏沒有丫鬟,小廝們做活不細致的事來,眸光微冷道,“你是內宅的丫鬟,有什麽事要去跟奶奶說才是,她又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

如果常相逢肯留自己自己又怎麽會想著退到逃墨齋,葛巾苦笑道,“奶奶也是奴婢的主子,隻是奶奶初歸不久,對院子裏的事兒也不熟悉,如果貿然動奴婢的位置,沒得叫外人議論,倒不如公子給奴婢換個地方,也省得奶奶為難。”

真是巧告狀啊,省得叫常相逢為難,這意思是常相逢容不得她杜葛巾了?既然常相逢對院子不熟悉,她這個得力的大丫鬟為什麽不幫著些?還叫外人議論,令狐儼鳳眸裏滿是譏誚,“姚黃也是這麽想的?不想在芳時院呆了?”

“奴婢,奴婢,”姚黃不像葛巾那樣一直低著頭,她偷偷的關注著令狐儼的麵色,自然也沒有忽略令狐儼眼中的不悅,“奴婢聽公子的吩咐。”

“行了,我知道了,隻是我一個爺們兒,不管院裏的事兒,這樣吧,你們明天收拾了東西去找王媽媽,叫她看看有什麽地方適合你們去的,”令狐儼這回是真的走了,“你們不必過來跟你們奶奶辭行了,直接到寧心院去吧。”

“公子,”葛巾呆呆的看著竹橋上令狐儼輕揚的袍角,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令狐儼並沒有對她們發火,可是她卻知道,自己這一步走錯了。

“姐姐,咱們怎麽辦啊?”姚黃都快哭出來了,都怨這個杜葛巾,如果不是她一直鬧著要往公子跟前湊,自己哪裏會跟著吃掛落,被送到寧心院去,到那邊要怎麽說?被主子趕出來的丫鬟,還有什麽好下場?“姐姐,林媽媽可是你的親娘,你快過去跟她商量商量。”

“有什麽商量的?公子說了,叫王媽媽幫咱們挪地方呢,哪一句是對咱們不滿意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能差到哪裏去?葛巾咬牙道,“我是要聽公子的話到逃墨齋去的,你來不來?”

姚黃訝異的看著葛巾,什麽時候令狐儼說這種話了?“啊?姐姐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葛巾被常相逢送回家“養病”後就跟她娘商量了,自己兩個哥哥雖然在令狐家都是大管事,可是也身上也背著個“奴”字,雖然令狐府上的奴才比尋常人家的老爺日子還富貴,可是好日子過久了,誰願意子孫還像上幾代一樣年紀到了就進府裏伺候人?可像杜家這樣得了主子重用又有本事的奴才,主子反而不會輕易放手的。杜家兄弟倒是心甘情願繼續為令狐儼賣命,可是如果自己的妹子能做姨娘,將來給他們生下個姓令狐的外甥來,杜家兄弟幹勁兒會更足一些。

“你若信我,就安心的等著,你家跟我家都是令狐家幾輩兒的奴才了,就看在咱們爹娘的麵子上,公子爺也不會叫咱們沒下場!”葛巾的娘自小跟著王氏,對她的心思再了解不過,雖然王氏已經認下了常相逢這個媳婦,也不再逼令狐儼納王氏女為妾,可是能有個“自己人”在令狐儼身邊服侍,她還是樂見的。

令狐儼到福壽堂的時候菜已經上齊了,百氏心情很好,看到令狐儼不由嗔道,“二門的婆子來報說你已經回來了相逢才叫上的菜,怎麽這會兒才到?”

令狐儼看著桌上紅紅綠綠的菜肴,便知道是常相逢親自下的廚,姚黃跟葛巾的事兒他不想拿到桌麵上說,便直接坐下道,“這不是聽祖母叫我,趕快換了身衣裳就跑過來了,”說著他又指了指頭上的汗,從小丫鬟手裏接過濕巾,“頭上的汗都沒落呢!”

常相逢看令狐儼頭上的心裏也挺不過意的,自己幾個女人成天在家裏歇著,隻叫令狐儼一個為了生計奔波,忙盛了碗微溫的荷葉薏米冬瓜湯放到令狐儼麵前,“我看咱們湖裏的荷葉正好,就拿來熬了湯,不燙了,你嚐嚐。”

趕著給自己湯喝,令狐儼一天的暑意都沒服,瞟了一眼常相逢道,“好,我嚐嚐,你也坐下吧,祖母不是說了,祖母跟母親都不是苛刻的人,疼你著呢不必立規矩的。”如果每天回來常相逢都會這麽笑盈盈的給自己捧上一碗親自做的湯水,令狐儼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完美了。

常相逢感覺自己這幾天都怪怪的,或許是因為那天他們的行為過於親密了,她有些怕見令狐儼,在汀蘭小築也是沒事就閃,等閑不在令狐儼身邊露臉。可今天怎麽一見到他,就鬼使神差的趕快盛了碗湯給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熱情”,常相逢並沒有聽令狐儼的話坐下,而是給百氏跟王氏還有王穀蘭都盛了一碗,同樣殷勤道,“荷葉清心平肝,有清熱養神的功效,祖母跟母親也嚐嚐。”

王穀蘭因對令狐儼上了心,對兩人更關注一些,此時已經感覺到了常相逢的尷尬,心猜這兩位難道是私下裏有什麽齠齟,起身接過常相逢遞來的湯笑道,“聞著就有一股荷葉清香,嫂子真是蕙質蘭心,跟你一比,我真沒什麽可以拿得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