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同一張床上,一男一女的距離本來就不會太遠。
隨著雲牧的不斷靠攏,兩人漸漸近在咫尺。
老板娘神色自若,她鼻子抽了抽,嗅到臥房裏殘餘的酒味兒,淡然道:“怎麽,你還想對我酒後亂姓?”
雲牧笑了:“你看我現在像喝醉的樣子麽?”
“那你是要霸王硬上弓了?”老板娘淺淺一笑,這笑容禍國殃民。說話時有意無意的拋了個媚眼,透著既引誘又挑釁的味道。
雲牧對老板娘有足夠的了解,一旦老板娘露出這種表情,就是鄙視他有賊心沒賊膽,那潛台詞就是說:來呀,有種你就用強試試!
這能忍嗎?雲牧徹底不能忍了,和所有色狼調戲良家婦女的招牌動作一樣,他伸出右手托住老板娘下巴,色迷迷地凝視著她,隻差沒說一句“妞,給大爺笑一個”。
老板娘好奇道:“真不容易呀,你的手居然沒發抖?”
雲牧牛逼哄哄道:“我為什麽要發抖?”
老板娘笑盈盈道:“因為等下某個人會被揍得半身不遂,而且是下半身不遂。”
雲牧菊花一緊,可以肯定,這個暴力腹黑的女人不是在開玩笑。這貨本能地想縮回手,突然靈光一閃,說道:“不要忘了,某個人發過誓的,今晚打死也不對我動手動腳。做人要厚道,說話要算數。”
老板娘臉色微變,嗔道:“你算計我?”
天生的射手差點沒仰天大笑三聲,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在這種時候,他都懶得搭理老板娘了,伸手在墨薇光潤滑溜的臉蛋上摸了一把……嗯,手感很不錯。
墨薇罵道:“小混蛋,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無恥呀!”
雲牧反唇相譏:“我能有你無恥嗎?以前你調戲我的時候,我也沒輸不起啊,還不是咬著牙憋著淚忍著?怎麽著,現在你吃一次虧,就覺得整個世界拋棄你了?”
“呸,狗屁的咬著牙憋著淚,有那麽委屈嗎?以前我看你明明很受用,就差沒求我多調戲你兩回!”老板娘破口大罵,一看雲牧又伸手捏她臉,她終於有點緊張了,撒嬌賣萌道:“好徒弟,寶貝徒弟,別鬧了,不要破壞我們純潔的師徒關係。”
“你現在知道咱倆是師徒了?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也有道理,楊過和小龍女也沒羞沒躁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楊過和小龍女還脫得精光,對著花叢苦練神功……”雲牧美滋滋地說著,右手順著墨薇的粉頸往下滑動,觸碰到了領口的布料,似乎有種脫掉她T恤的衝動,然後色迷迷道:“要不,我也把你衣服脫掉,咱們練練?”
墨薇不知所措,以前都是她調戲雲牧,如今人生第一次被雲牧調戲,她一時接受不了這種落差,完全緩不過來,整個人都呆了。
注意到老板娘明顯有點驚慌,雲牧更來勁兒了,這貨在夢裏調戲錢夢茹和魯人佳早就調戲出心得了,如今動作相當嫻熟。他右手上移,再次托住墨薇的下巴,將她下巴抬得更高,隨後衝她邪邪一笑,嘴巴湊了過去,作勢欲吻。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老板娘猝不及防,她嬌軀猛顫。一般妹子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會劇烈地反抗。但老板娘不是一般人,她竟然……她竟然和所有言情劇裏的女主角叫一樣,紅著臉閉上了雙眼,烈焰紅唇還微微地翹了翹……此時此刻,老板娘下意識的動作,已經深深地出賣了她的心。
就在她做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種偉大的心理準備之後,忽然感到托住她下巴的那隻手鬆開了,雙唇也沒接觸到任何東西。
老板娘微感失落的當口,聽到一陣得意忘形的大笑聲。
她睜開迷離的雙眼,頓時不迷離了,展開了精妙絕倫的變臉技術……隻見她眼裏快要噴出火來,嘴裏也差點噴出血來。
“哇哈哈哈哈!”
雲牧不知何時走到了臥房床邊,打開了窗戶,站在獵獵風中,仰天長笑。
被調戲了多年,今年終於成功扳回一城,灑家這輩子,值了啊!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被人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對付自己。老板娘此刻切身體會到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痛苦,從前她經常把很多牲口挑逗得噴碧血,然後飄然而去。今晚遭到報應了,自己都紅著臉閉上眼了,雲牧突然啥也不幹了……她死死瞪著雲牧,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雲牧篤定了老板娘是個一諾千金的女人,他無所畏懼,笑過癮之後跳到床上,蓋好被子,心滿意足道:“大功告成,睡覺!”
一看雲牧當真閉上眼睡覺,完全無視了自己憤恨的目光,老板娘隻覺得有力沒處使,有氣沒處宣泄,快憋出內傷了,咬牙切齒道:“別睡,陪我說說話!”
雲牧懶洋洋道:“大姐,都幾點了?我明天還得上課。”
老板娘威脅道:“小子,你別太過分了!老娘說話算數,今天我不會揍你……但是,明天我一定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雲牧立刻被成功威脅了:“好吧,你想說什麽?”
老板娘縮到被窩裏,很柔弱道:“你先抱抱我。”
雲牧:“你真以為我是聖人?你現在穿的那麽清涼,我可不想犯錯誤。再說了,就算我想犯錯誤你也未必同意啊,萬一你下意識的來個撩陰腿,把哥們兒揍得下半身不遂,到時候我找誰哭去?”
老板娘被這話都樂了,咯咯笑著往雲牧懷裏鑽,跟一條水蛇似的,成功鑽鑽進去趴在雲牧胸口,接下來她的語氣卻有些嚴肅:“躺床上純聊天,你怕什麽?上次我抱著哄你睡了一宿,今天你哄我一次,咱們算扯平了。”
輕描淡寫的一段話,蘊含著不算輕鬆的一段回憶。
雲牧曾經很相信電視裏那種奇跡,他甚至相信隻要自己考上一中,沒準兒外婆的病就奇跡般地好了。可事實是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外婆去世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始料未及,其中一些事情的痛苦指數是一樣的。比如一個想出人頭地,去報答一個人,可還沒出人頭地,那個人咽氣了。比如說一個人苦練神功去找仇家報仇,結果神功還沒練成,仇家出意外死了……生活從來都不像影視劇一樣有始有終,這樣痛苦根本無法形容,有段時間雲牧不知道為誰而活。
參加外婆葬禮後的第二天,雲牧先和調戲他的老板娘大吵一架,一個人跑到江邊。發覺事情不對勁的老板娘四處找尋,午夜裏才在江邊找到雲牧,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雲牧流眼淚。武林高手就是不一樣,老板娘愣是把雲牧抱起來強行塞進車裏,折騰到大半夜終於把雲牧哄睡著了。
“好,扯平了。”
說完這話,雲牧一身輕鬆,任由老板娘在他懷裏撒歡。
仔細想想,他和老板娘的故事就像老朋友之間互相照顧,隻不過兩個人的姓別不一樣而已。哪怕過程中有過摟摟抱抱,甚至睡在同一張床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問心無愧,不會覺得對不起誰。
老板娘撒歡尺度保持得很好,因為雲牧隻穿著一件背心一條沙灘短褲,湊得太近的話反應太強烈了,她隻是腦袋枕在雲牧胸口,下半身保持了大概一厘米的距離,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
保持這個姿勢沉默了十秒鍾,墨薇有感而發道:“你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
雲牧從回憶中緩過來,雙眼盯著天花板,歎道:“我的命也不見得有多甜。”
老板娘完全不同意雲牧的觀點:“我都投懷送抱了,你這還叫不甜?你看看我,哪次最後吃虧的不是我?以前第一次見你哭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跟我吵架了才哭,害得人家感動得稀裏糊塗的,結果你是為了你外婆哭。下午在網吧你脾氣那麽大,我又以為你是為了我才發脾氣,結果你是為了柳芽!剛才,你又……蒼天啊大地呀,為什麽每次我都自作多情啊,我不想活啦!”
雲牧聞言一愣:“你怎麽知道是為了柳芽?”
老板娘恨恨道:“廢話,晚上我給她打電話啦。”
雲牧:“哦,你都知道了。”
墨薇:“我不知道,你們倆到底怎麽回事?”
雲牧正愁沒處傾訴,神仙姐姐那種古代女人的觀念,完全無法開導他,反而會誤導他。老板娘就不一樣了,這種新時代的禦姐經驗豐富,應該能給出好建議。接下來他毫無隱瞞,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了一遍。
“你傻啊你,袁澤他們說的搞大錢夢茹肚子,這種氣話隨便說說解氣就行了,你還當真了?”老板娘聽完雲牧的故事,感到啼笑皆非。
雲牧:“這是袁澤他們說的嗎,好像當初最先給我提這餿主意的人,是你。”
老板娘臉上有點掛不住,把腦袋藏在雲牧懷中,訕笑道:“那是氣話,當時我太替你感到不值了!以前魯人佳那丫頭,每到周末都去網吧等你,還跟我打聽小道消息。看在她辦了貴賓會員卡的份兒上,我也給她透露了一點信息。那時候我還以為她對你一往情深呢,可沒想到這丫頭太勢利了,自從上了高中以後,一見到你就冷笑……你不是女人,不能理解那種笑容裏包含的意思。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其實你要在認識柳芽之前把魯人佳肚子搞大了,我也沒啥好說的,精神上支持你。”
“認識柳芽之前?”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雲牧猛拍腦門兒,激動道:“我明白了,他媽地,問題就出在這裏!”
老板娘疑惑道:“什麽意思?”
雲牧似乎想通了,苦笑道:“先說好,說了你別笑啊。從小到大,我心裏其實有一個感情規劃。原計劃是這樣的:大概高中談一次戀愛,大學再談一次戀愛,工作了又談一次,然後二十五歲以後吧,思想成熟了,再和最適合自己的姑娘結婚。”
老板娘:“這很正常呀,一個人結婚之前有幾段感情不稀奇,有什麽好笑的?”
雲牧:“可自從我臉上出問題後,原計劃變了,我打算高中時期報仇雪恨,大學時期就不談了,老子對女人死心了。等到以後我再對女人感興趣的時候,去找一個真命天女,找不到我就不結婚了。”
老板娘:“那跟柳芽有關係嗎?”
雲牧:“怎麽沒關係,關係大了!”
老板抬起頭,用一個半趴的姿勢望著他:“我明白了,柳芽就是你的真命天女,你覺得你還沒來得及報仇雪恨,她就提前出現了?你矛盾的根源在於,如果報仇,就得放棄柳芽。如果選擇柳芽,就得放棄報仇,對吧?”
雲牧激動道:“是啊,她會不會出現得太早了?”
老板娘很平靜地看著他:“你滿腦子都在想啥呢?命運這個東西,再厲害的人都控製不了,你還奢望著一切都按照你心裏想的那樣運轉?得,我也不罵你了,像你這個年紀的人,沒經曆過社會的殘酷,個個都以為地球是為自己一個人轉動的。”
雲牧:“我知道我改變不了現實,那總得做個選擇啊,你是說我選錯了?”
老板娘:“不是錯了,是大錯特錯!”
這個觀點和神仙姐姐截然相反,雲牧茫然道:“為什麽?”
老板娘:“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看看我,為了報仇……”
說到這裏,老板娘突然打斷,換了話題:“先說你吧,報仇有的是機會,等你以後思想成熟了,沒準兒又有新的報仇方式。可柳芽不一樣,你失去一次,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
雲牧沉默,陷入了沉思。
老板娘十分惋惜道:“真命天女,你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嗎?很多有本事的男人苦尋了一輩子,都沒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可你倒好,真命天女出現了,你卻放手不要了。”
雲牧顫了一下,遲疑道:“她算不算真命天女,其實我也不確定。”
老板娘:“別騙自己了,再過十年,她算不算你的真命天女,這不好說。但是現在,你這德行已經說明了,她至少是你現階段的真命天女。她對別人來說可能隻算一個大美女,可對你來說就是最完美的那個女人。我真搞不懂你的邏輯,大多數人做夢都想遇到心目中那個最完美的人,你遇到了,卻嫌她出現得太早了,這不是有病嗎?”
雲牧默然,手指不受控製地發抖。
老板娘滔滔不絕:“一般人要是碰到真命天女,估計早就樂得找不著北了。這是多大的幸福啊,怎麽到你這兒,反而成了負擔?”
雲牧無言以對。
老板娘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某種決定,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麽,馬上爬起來給她打電話。你們這種小情侶鬧矛盾,沒兩天就和好了。你姿態放低點,別動不動就發牛脾氣,爺爺都是從孫子過來的,你先裝裝孫子,求她原諒你。”
雲牧沒動,慘然道:“你應該很了解她吧?”
墨薇不明白雲牧為什麽有此一問,點頭道:“嗯。”
雲牧表情特別無奈,語氣頹廢:“我已經跟她攤牌了,以她的姓格,你覺得她還能接受我?”
老板娘呆了呆,輕歎道:“也對,柳芽是我見過最有主見的小姑娘。她既然知道了真相,恐怕很難再接受你了。那丫頭,有時候比你還倔。隻要她下了決定,誰也勸不了她,你去求她也沒用。”
“不說了,睡覺!”
雲牧一個翻身把老板娘甩開,側躺著背對著她。
老板娘剛想發怒,發現這貨蜷成一團,肩膀微微抽搐。她心裏一軟,柔聲道:“我真有點看不懂你了,以前的你不到黃河心不死,從沒見你放棄過。現在你怎麽了,就算柳芽鐵了心了,你也得去打動她呀。”
雲牧毫無反應,老板娘繼續道:“你以前最愛說一句話,不試試怎麽知道!現在你連試的勇氣都沒有了?這到底是為什麽?”
雲牧啞口無言,如果沒有夢魘師這個身份,他真的會去試試。可他現在自己都生死未卜,遇到真命天女又能怎麽樣呢?始終對她藏著一個秘密,這種感覺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不能接受。而他,恰好無法接受。
老板娘又說道:“剛才你能說出那句話,說明你也很了解她。我認識柳芽幾年了,感覺還沒你認識深刻,你認識她才幾天呀,就對她這麽了解。如果真有緣分這東西,那你和她算是相當投緣了,你們本來該是一對。”
“本來?”
雲牧反複重複著這兩個字,嘴唇發幹,心裏發苦。小時候,本來該有個幸福的家庭,可後來家庭分奔離析了。長大了,本來以為考上一中再考個好大學,外婆就能開開心心長命百歲,可外婆沒等到那一天就走了。
有很多“本來”的事情,到最後都出人意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