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連連點著頭說道:“好好••••••”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川北手持折扇抬腳走下台階,在林安等人身前十步遠的地方停下,“嘩——”的一聲抖開折扇,帶著一絲玩味兒打量著林清和林安,點點頭讚歎道:“果然是兄妹情深!”說完又略微抱拳行了個禮說道:“以這種方式請雅商前來,實在有些唐突,但孤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失禮之處還望雅商海涵。”
林安把林清護在身後,環視周邊侍衛一眼,輕聲道:“不知川北公子究竟有何見教,疾愈駑鈍,還請明示!”
川北略微定身站好,笑著說道:“見教不敢當,不過是聽聞雅商手中籌集了一批糧草,恰巧南邊軍士軍資不足,因此大膽提議,雅商不如把糧草暫借給朝廷以助軍用,當然朝廷不會白白借用雅商這批糧草,隻要雅商肯慷慨援助,孤王便敕封雅商為‘一字並肩王’,從今往後,雅商和孤王平起平坐共掌朝政!雅商意下如何?”
林安微微一笑,輕聲道:“承蒙川北公子高看,疾愈愧不敢當,實不相瞞,疾愈的確曾籌備過一批糧草,但隻是受人所托,糧草現在也已經不在疾愈手中,至於裂土封侯,疾愈無心功名更不願涉足官場,還請原諒疾愈則個,公子若無其他要事,疾愈恕不奉陪了!”
林安剛轉過身,川北語氣陡然轉為淩厲,厲聲道:“謀反逆賊,安能枉縱!雅商勾結叛賊證據確鑿,休要再裝糊塗,敬酒不吃吃罰酒!”此言一出,周遭侍衛紛紛提起手中刀槍劍戟齊齊指向廣場中央的林安等人,數千雙眼睛直直盯視著廣場中央,霎時間,廣場上靜的落針可聞。與此同時,赤楓紫荊等人也抽出了手中長劍,紫荊將腰中玄綾握在了手中,幾人持綾挺劍便要衝上去。
林安回頭看了赤楓一眼,微微皺了下眉輕聲斥道:“不可亂來!”抬頭看著川北輕聲說道:“此事是疾愈一人所為,林家諸人並不知情,便是赤楓紫荊等人也不過是奉命辦事,水國曆來以理治國,既是無辜之人,還請川北公子準許他們離開。”
此言一出,赤楓上前一步,衝著林安堅定地說道:“赤楓誓死保護公子,絕不離開!”
雪鬆、藍桉、紫荊也上前一步齊聲道:“我等誓與公子共存亡!”
林安苦笑一聲,看著紫荊低聲說道:“我的身份現在還不能揭露,雅商名聲太盛,想來川北不會做得太過分,你速速回府將明月樓中一應物事妥善收好。與其你們陪我在這裏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倒不如先帶著夕兒離開,保存實力會同公子,襄助公子完成大業。”
雪鬆等人忙要勸慰,紫荊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公子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各地也已經暗中謀劃妥當,揭穿身份是遲早的事,咱們隻需拖延一會時間即可,說不定到時能夠一舉功成,以雪當年離宮喪國之恥!”
林安驚訝道:“公子要來?計劃提前了?”臉色猛地晦暗下來,低頭看著林清,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說道:“怪不得川北會有這般閑情逸致與我等裝腔作勢,隻怕是埋伏了重兵要伏擊公子,紫荊,快去給公子報信!”低頭看著林清,想要抬手撫下林清的頭發,手提到一半又放了下來,苦笑一聲說道:“我的使命終於完成了,也該抽身退出了。紫荊,夕兒以後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顧夕兒,夕兒還小,有些事還不懂,你慢慢解釋給她聽,你••••••”林安猛地抬起頭,用力縮著眼眶催促道:“快走吧!快帶夕兒走吧!這裏我來應付!”
紫荊陡然色變,眼眶驀然紅了開來,看著林安低聲說道:“你,我,公子他••••••”匆忙點了點頭,強忍著淚水:“好!你放心!我這便出去給公子報信!你多保重!”轉身拉過林清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
林安點了點頭朗聲對川北喊道:“請川北公子允許紫荊等人帶夕兒離開!”
川北微微怔了一下,看著林清一臉的迷茫惶恐,點了點頭說道:“漣清公主離開可以,但紫荊••••••”話還沒說完,突然看到黃楊縱馬衝了進來,走到皇極殿前,跳下馬背,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物什兒疾步向川北跑去,將黑色物什兒示意給川北看。
川北驀地住了口,滿臉狐疑地看著林安又看了一眼手中黑色物什兒,嘴角閃過一絲嗤笑,突然奪身上前衝了過來,林清隻覺得眼前一陣疾風掃過,身體不由自主地向紫荊身上倒去,直直跌到了地上,待睜開眼來,赤楓等人也都向後倒退了幾步,個個麵色蒼白,剛想要挺身向前,卻發現已經遲了一步,隻見林安頭發已經散亂開來,林清嚇了一跳,剛想要起身站起來,身後的紫荊猛地拉住了。林清回頭詫異地看向紫荊,紫荊輕輕搖了搖頭,林清不明所以地看著紫荊,又抬頭看向林安,隻見林安正一臉惶恐哀戚地看著自己,林清隨即詫異地張大了嘴巴,隻見林安臉色蒼白如紙,瘦削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猛地彎腰噴出一大口鮮血,林清此刻已經看清,林安的臉不是自己以前見到的那樣,而是換了一張臉,是一張比以前更蒼白瘦削卻迥然不同的臉!此刻蒼白的臉上掛著幾絲鮮紅血絲,在耀眼的火光照應下顯得觸目詭異!林清下意識地抬手掩住了嘴巴,以免失聲叫了出來,林安匆匆瞥了林清一眼,隨即匆忙將身體背轉過去了。
林清動作僵硬地轉過頭去,隻見川北手中抓著一塊白色的東西,川北抬手展開示意給大家看,林清突然看清原來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眼耳口鼻與人臉無異,不!其實根本就是人皮!林清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胃內翻湧,腹內一陣上衝,林清猛地俯下身吐了出來,在吐出來的那一刻,林清眼角不經意地瞥見林安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川北一把扔掉了人皮麵具,伸手接過黃楊手裏的黑色物什兒再次示意給大家看,朗聲喊道:“今有人皮麵具和雅商林安靈牌神位為證!雅商林安早已離世,麵前此人乃是冒名頂替的沽名釣譽之輩,可憐雅商一代俊雅幽蘭,竟慘遭小人暗算枉死離世,今日眾軍便要替天行道除掉此前一幹人等,以慰雅商在天之靈!”說完猛地揮了下手,眾人猛地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隨即呼嘯著衝向廣場中央,霎時間林清幾人淹沒在了一片鎧甲之中。
林清詫異地瞪大眼睛,看著紫荊一躍而起,手中玄綾如同靈蛇一般纏繞上眾侍衛的頸項,陡然一送,守衛應聲倒地,再看玄綾又忽而化為利劍,紫荊紫色身影宛若一朵紫荊花,絢爛卻詭異,一抖一送一舒一緩之間,已有無數人喪命;赤楓雪鬆藍桉同樣與眾侍衛糾纏到了一起,或縱或跳,或轉身或回旋,手起劍落之間,一片片鮮紅在空中噴濺開來隨即在地上匯流成河。聞著刺鼻入體的血腥味兒,林清隻覺得自己宛若身在修羅地獄之中,入耳所聞皆是震天的殺聲,觸目所見皆是人的屍體,一呼一吸皆是鮮血腥氣,林清已經來不及毛骨悚來,顧不得腸胃翻湧,隻是木然地睜大眼睛呆呆怔怔地看著。
忽然抬頭,林清看到林安青色的身影躲避著突如其來的斷肢飛血,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眼睛依然是澄靜清和平淡無波的樣子。林安走到林清身前,慢慢跪下身來,柔聲道:“夕兒不要怕,哥哥帶你離開好不好?”說著伸手拉過林清的手。
在林安指尖觸碰到自己的一刹那,林清猛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躲閃了開去。林安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臉上漫出濃濃地寒淒,將手收了回去。微微低下頭,過了片刻又重新抬起頭來輕聲道:“對不起夕兒,我不是有意騙你的,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林清怔怔看著麵前慌張無措,滿目哀淒的林安,青衫身影如舊,麵龐卻是陌不相識,怔了片刻,木然地開口道:“你到底是誰?”聲音平淡清冷,不摻雜一絲情感。
林安微微垂下眼眸,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我其實不是你的哥哥,我是合無期,風清公子手下悲歡離合排行最末的合無期,我奉風清公子之命以雅商的名義,經管林家生意,和,和照顧夕兒。”抬起漫著水霧的眼眸怔怔看著林清說道:“是我太無能了些,沒能把夕兒照顧好,一次又一次的讓夕兒,是我太無能了,我,但我真不是有意要騙夕兒的,夕兒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