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接連休養了五、六天,身上傷口好的差不多了。日中睡醒,進了些飲食,走出房間,抬眼看到翼然站在院子裏等炎弈。

林清看到左右無人,輕抬腳步走過去,翼然趕緊上前跟林清見禮,林清擺擺手笑道:“翼副將不必多禮,今日無戰事?”

翼然微微欠身答道:“沒有。”

林清點了點頭,暗暗想著措辭問道:“那日秋風鎮上留守的二百火焰軍翼副將可都認識?”

翼然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答道:“翼然一一認識,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林清笑道:“沒什麽,紫荊當時和大家一起保護糧草來著,身上帶著的一個玉佩不小心弄丟了,我想麻煩翼副將幫忙尋一下,隻問一聲就好,看當時和紫荊在一起的士兵們有沒有見到的,能找到最好,沒有就算了,麻煩翼副將了。”

翼然忙謙辭著,抬頭看到炎弈從大門外進來,忙又轉身行了個禮。

林清看到炎弈進來後,略略屈膝行了個禮,向東跨院走去。傷口愈合後,林清便又搬回了東跨院。

炎弈走上前來,看著林清走進東跨院,低聲問道:“夫人有事?”

翼然忙把林清剛才交代的事對炎弈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炎弈不以為意地說道:“那你空閑時就幫她問一下吧,婦人家對這些東西總是比較在意。”

翼然看著炎弈,遲疑了一下說道:“有件事正想同將軍說呢,我也是經夫人這麽一提醒想起來的,聽那日留守秋風鎮的張二狗閑談中說,紫荊姑娘那日一等我們離城便緊隨其後跟著出城去了,夫人怎麽卻說紫荊姑娘留下來了呢?”

炎弈本來正往正廳內走,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問道:“此話當真?”

翼然撓撓頭說道:“我也不知真假,是聽張二狗那日閑談無意中扯出來的一句,將軍也知道,這軍中弟兄整日在戰場上泡著,將軍又約束的厲害,好不容易來個姑娘,大家那眼珠子還不都得恨不得貼人家身上去••••••”抬頭突然看到炎弈臉色有些陰沉,心裏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又急急解釋道:“其實也沒這麽誇張,紫荊姑娘可是夫人的貼身婢女,大家哪裏敢看呢,也就張二狗子好奇多看了一眼。”說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炎弈的臉色。

炎弈冷著臉說道:“此事你再去細細問一下,看紫荊是否真的出城了,查出來後先來報於我知道!”

翼然聽後忙轉身離開了。

炎弈陰著臉在院子裏站了片刻,轉身向林清住的東跨院走去。

炎弈走進來時,林清正在榻上斜倚著,剛要起身見禮,炎弈擺了下手,徑直走到床榻的另一邊坐下。

林清端正坐好,看到炎弈隻是冷著臉不說話,想了想輕聲道:“多謝將軍那日的救命之恩。”

炎弈淡淡“嗯”了一聲,看了林清一眼問道:“傷口好些了?那些藥都按時用了嗎?”

林清低頭道:“嗯,按時用了,藥效很好,再過幾天應該就結痂了。”

炎弈點點頭說道:“這幾日好好休養,等傷口好了便回京城去,這裏兵荒馬亂,不是婦人可以呆的地方。”

林清猛地抬頭看向炎弈,又低下頭輕聲應道:“是。”

炎弈有些意外地看著低眉順目的林清,一時之間有些錯愕,進門前肚子裏準備好的那些勸說之詞一句也沒派上用場,炎弈突然覺得有些堵心,輕輕呼了口氣,看著眼前端莊柔順地坐著的林清,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以前的林清見到自己總是直著腰背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如今卻仿佛是收斂了利爪的小獸,溫溫順順地坐著,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戾氣。這林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從自己去救她的那個夜晚,還是帶傷回來的那天早上?炎弈側頭打量著林清,突然記起那晚,林清稱自己為‘炎弈’,炎弈,多少人沒叫過自己的名字了,便是皇上如今也口稱自己為‘炎將軍’!她卻直接那麽呼喝著‘炎弈’,炎弈嘴角不由得現出一絲笑意。

林清看著嘴角輕輕上揚的炎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炎弈看到後猛地回過神來,尷尬地咳了一聲別過了眼去,林清見狀也低下了頭去,眼角卻是在彎彎著偷笑。

看著林清抖著肩膀努力忍著笑的樣子,炎弈伸出手撫著林清的肩膀說道:“想笑就笑吧,憋著笑對傷口不好。”

林清這才眉眼彎彎地抬起頭來,低頭看了一眼炎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錯愕了一下,炎弈忙把手拿開了,林清用手捂著傷口又低聲悶笑起來。

炎弈被林清笑的有些不自在,微微沉下臉裝作發怒的樣子說道:“你笑什麽?”

林清抬眼正視著炎弈,認真地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麵癱呢,想不到你居然也會笑,嗯,笑起來的樣子還挺羞澀,比拉著臉的時候好看多了。”

“麵癱?羞澀?好看?”炎弈看著林清緊繃著臉,卻不知自己的一張黑臉早已經不自覺地紅漲的如同一塊豬肝,猛地拂手站起身來,起身走到外間椅子上坐下來,眼睛望著門外,臉色卻是不自覺的輕鬆明快起來。

林清覷眼看到炎弈不說話也不離開,端莊坐了片刻,腰背隱隱有些發僵,重新又歪到了一旁靠枕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約摸有一盞茶時分,看到翼然在東跨院垂花門下往這邊探頭,炎弈轉頭看了林清一眼,起身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

聽到響動,林清微微睜開眼,看到炎弈走出門外,剛想重新閉上眼,隻聽外麵傳來翼然略顯急切的聲音:“將••••••”剛出聲便又趕緊噤了聲。

炎弈把食指放到嘴邊輕“噓——”了一聲,不明所以地翼然被嚇得趕緊把後麵一個字咽了回去,炎弈走到正院站定,回身和顏悅色地對著翼然說道:“什麽事啊?說罷。”

翼然詫異地看著和氣的有些過了頭的將軍,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地瞪大著眼睛。

炎弈看著一臉愕然的翼然,笑著溫聲說道:“怎麽了?查出來什麽了嗎?”

翼然這次不僅是瞪眼睛了,嘴巴也張得老大,過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用手托了下下巴說道:“紫荊姑娘那日的確在我們離城之後也出城了,一個時辰之後又回來了,然後會同夫人一起離開了秋風鎮,期間並未跟大家在一起保護糧草。”

“哦?有這種事?”炎弈背轉過手去,臉色又重新陰沉起來。

翼然湊上前探問道:“那夫人等下若問起來,將軍看?”

炎弈轉過身來說道:“照實說就好,現在就去回話吧,夫人在房裏呢!”說完向正房內走去。

翼然詫異地看著看著炎弈的背影,自己嘟囔了一會兒打好腹稿,整了整衣襟,向東跨院走去。

晚飯,炎弈讓昭兒把自己的飯菜送到東跨院,從昭兒手裏接過食盒起,紫荊便開始忙碌起來,先是給林清換過衣服,又重新幫林清梳妝一番,又轉身擺放著桌椅和飯菜,幾碟子菜紫荊來來回回擺放著不知究竟怎麽放才好。

林清看著忙得腳不沾的紫荊隻覺得好笑,不就是成親後第一次一塊吃頓飯嗎?怎麽弄得跟如臨大敵一般?轉眼想起下午翼然對自己說的話,林清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此事定要回去問林安個清楚。

接連幾日,炎弈每日總要去東跨院幾次,每次都要坐上一會兒,每次坐下來都要細細問過林清的傷勢,林清每次則總會回答好多了,盡管接連幾日問的話絲毫沒有變化,答得也絲毫沒有新意,但兩人都不厭其煩地一問一答著。

進了五月,林清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結了痂,早晨起床洗沐過後,紫荊邊服侍林清換衣服邊惋惜地說道:“夫人身上怕是要留疤了,這裏的藥效雖好卻沒有紫玉散祛痕的功效,等回到京城我專門去向公子討一些來,即使疤痕不能完全消除,也能淡化一些。”

林清剛想答話,隻見炎弈走了進來,林清忙背轉過身去整好了衣襟方才轉過身來,紫荊看著麵色溫和地看向林清的炎弈,忍著笑意退了出去。

林清剛要屈膝行禮,炎弈走過來伸手扶住林清說道:“不用行禮,你我夫妻之間用不著這些虛禮,夕兒不是也曾說過,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繁文縟節了嗎,我同夕兒一樣,也不喜歡這些。”

林清猛地一怔,抬頭詫異地看著炎弈。炎弈別過眼去,從袖口裏摸出一個玲瓏精巧的小瓷藥瓶兒,遞給林清說道:“這個是祛痕的,我前幾日沒想到這個,昨,昨夜看到了才想起來,早晨趕緊命人尋了來,雖沒有紫玉散好,但也勉強有些效用,你先湊合著用吧。”

林清抬頭看著支支吾吾解釋著的炎弈,紅著臉微微低下了頭,接過藥瓶打開塞子聞了一下,一股幽微的香味飄散開來,林請重新蓋好塞子,把藥瓶兒放到旁邊桌子上說道:“多謝將軍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