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風清左手拈起一枚白子放回了盛放棋子的白玉缽盂中,想了想,又把那枚白子取了出來,放到棋盤上兩個黑子旁邊。
旁邊悲有止看到,微微垂了下眼眸,會意地說道:“老朽這便傳信給離師弟,讓他告訴梟未接下來小心著些,免得誤傷了姑娘。”說完仔細觀察著月風清的臉色,等了片刻,看到月風清並無回應,微微舒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月風清忽然開口道:“有止前輩稍等片刻!”悲有止聞聲忙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月風清又從白玉缽盂中取出一粒白色棋子,沉吟片刻說道:“有止前輩等下隻告訴離兄,讓他暗中保護夕兒就好了,此事不要告訴梟未。夕兒既然執意要去秋風鎮,咱們且看看她的本領究竟如何?”
悲有止聽後點了點頭輕聲道:“老朽明白,老朽這就去傳信。”
月風清點了點頭,手裏把玩著那枚白色棋子,起身笑著說道:“嗯,秋風鎮看來有場熱鬧了,有度要不要去看看?”
歡有度一聽,立時跳起來拍手笑道:“當然要去,這熱鬧怎麽能少了俺小老兒呢,更何況是小姑娘的熱鬧,俺小老兒是一定要去湊湊的!”
悲有止剛想出聲阻攔歡有度,月風清上前略抬起手說道:“有止前輩無需阻攔,有度的秉性風清素來知悉,灑脫自然最是妙極,有止前輩若再加阻攔,豈不是破壞了自然之美麽?更何況,夕兒與有度脾性相合,又是許久未見麵,此刻不知他們心裏怎麽想念對方呢?!”說著看向歡有度,歡有度聽到月風清為自己出麵說話,臉上登時現出得意之色,笑嘻嘻地說道:“我就說了嘛,公子是不會介意這些的,大哥你管的也忒多了些!非得讓俺學著你一般說話做事,弄得俺整日跟踩薄冰上似的,吃不好睡不安的!”
悲有止剛想說話,月風清笑著說道:“有止前輩也不要太過管製有度了,禮法本來是要助人進益,若縛手束腳了反倒無益有害了!”
悲有止聽到後,忙垂頭答道:“是,公子!”
歡有度聽到後,猛地長長舒了口氣,笑道:“還是公子好!”說著對著月風清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月風清抬手取過紫簫,用紫簫點了一下自己額頭,勉強忍著笑意,說道:“有度多禮了!”
歡有度一愣,隨即哈哈笑出聲來,悲有止臉上的愀然之色緩緩消散,跟在月風清後麵向外走去。
馬蹄翻飛,疾行似箭。月色下的秋風鎮像是一個黑色盒子般匍匐在地上。離秋風鎮還有兩裏,林清放慢馬速,片刻之間,紫荊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林清回頭看了紫荊一眼,轉頭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照夜獅子歎道:“照夜獅子,天下名駒,果然不是虛名!”
紫荊歎了一口氣,放鬆韁繩,心疼地看著自己的馬說道:“姑娘的馬果然是好馬,可就是苦了我的追風了,以後幹脆改名兒叫追獅子得了!”
林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追獅子這名字不錯!就叫追獅子吧!”
紫荊哭笑不得地看著得意洋洋的林清,揚頭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邊的秋風鎮說道:“秋風鎮到了,夫人的簪子又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林清低頭淺笑,並不答話。
兩人縱馬前行,剛行了不到一裏,忽然看到前邊城頭上火把驟亮,一個渾厚男聲傳了過來:“城門已畢,若要進城還請等明日天亮!此地危險,還請二位快快離開!”
紫荊緩緩提了口氣,朗聲答道:“在下是雅商府上的紫荊,聽聞秋風鎮有險,炎夫人林夕特地率軍前來相助,請翼副將出城相見!”聲音不急不緩,平平穩穩,傳出三裏猶自聚而不散。林清暗暗歎了口氣,以前隻知道紫荊有武功,卻不知道深淺,今日僅看這一手傳音之術,便可知武功十分不俗!
城上守將聽後,急急遣下一人報信,林清和紫荊又向前行了一射之地。過了片刻,城樓上又出現一個身著戰袍鎧甲的小將,拱手遙遙衝著林清行了一禮,朗聲道:“翼然見過夫人,夫人前來,翼然理應出城相迎,但此刻軍情險峻,翼然不得不小心一些,還請夫人拿出信物,容翼然和眾位守軍開開眼界!”
紫荊看向林清微微一笑,取出簪子,朗聲道:“翼副將請接好!”說罷將簪子平平向前擲去。簪子尖頭對著自己,珍珠碧玉對著翼然。
翼然全神貫注盯著飛向城頭的碧玉簪子,及簪子行到麵前,抬手將簪子接在手中,接到簪子那一刻,身體猛然向後震了一下,不禁低聲讚歎道:“林家六木果然好功夫!”說完轉頭對著還在目瞪口呆的眾位守將吩咐道:“的確是夫人,快開城門!”又對著城下行了一禮道:“夫人請稍候片刻!”說完也匆匆向城下走去。
眨眼功夫,厚重釘金的城門緩緩打開,林清和紫荊縱馬向城內走去,剛走到城門下麵,翼然迎了出來。快步走到林清跟前,跪下行禮道:“翼然見過夫人,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夫人見諒!”
林清見狀趕緊跳下馬來,一把拉起翼然說道:“翼副將快快起來,咱們之間可用不著這些虛禮!”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城外說道:“風行敵軍即刻便到,建州援軍正在路上,過一會兒應該也就到了,城裏麵怎樣?眾將士如何?”
翼然低頭看了一眼林清拉著自己胳膊的手,心頭驀然閃過一絲暖意,怔怔看著林清片刻,起身鄭重道:“承蒙夫人親自前來相助,翼然感激不盡,但請夫人放心,有翼然在,定會護得夫人和紫荊姑娘安然無恙!”說完抬頭看著城裏高低錯落的房屋,不無傷感地說道:“翼然糊塗,中了敵人奸計,此時也隻能與風行敵軍誓死拚個魚死網破了!隻是辜負了將軍,翼然心中有愧!”
林清邊向城內走去,邊笑著說道:“翼副將也別太自責了,此事並無完全怪你,這次是敵軍早就布好的局“說完壓低聲音說道:“將軍也掉敵人圈套裏了,現在正中毒昏迷著”翼然聽後,猛地瞪大眼睛,驚呼道:“什麽?將軍••••••”林清伸手示意翼然噤聲說道:“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藍桉和穀雨已經帶著‘凝碧雪蓮’趕往華城了,咱們現在最迫切的就是盡力保住這批糧草,縱使保不住,也絕不能讓風行敵軍搶了去!”
翼然看著林清重重點了點頭,說道:“不知夫人有何高見?”
林清擺擺手道:“我無知婦人一個,哪有什麽高見低見的,不過狐假虎威,借著將軍的名頭指揮了一下建州守軍罷了,石守備正帶著兵馬趕來援助,事成當然最好,若不成,咱們再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不遲!”
翼然疑惑道:“不知建州守軍援助了多少人?現在行到了哪裏?沒和夫人一塊來?”
林清剛想回答,忽然聽得地麵震動,戰馬嘶鳴,忙轉頭驚異地看向紫荊,紫荊側耳停了片刻,答道:“有大批兵馬過來了!怕是風行敵軍到了!”
此言一出,眾人均是一驚,翼然忙轉身喊道:“快關城門!關城門!”
林清詫異地看向秋風鎮外,隻見外麵空無一人,靜謐的有些詭異,回頭詫異地看著紫荊嚅喏道:“怎麽會這樣?石守備呢?”說著身跌跌撞撞向城樓上跑去,身後紫荊和翼然麵麵相覷,忙快步跟了上去。
爬上城樓,城上守將已經滿弓待發,隻等一聲令下,便萬箭齊發!林清向遠處遙遙望去,隻見遠處黑壓壓一隊人馬正向這邊本來,行到離秋風鎮五裏遠的地方,忽然竄出一小隊人馬,大聲呼喊道:“千萬別放箭!快快通報夫人,石大人到了!”
林清看到這裏猛地長長呼出一口氣,雙腿酸軟,差點癱倒在地上,伸手扶住城牆,回頭喊道:“是石大人!快快開城門!”回頭看到眾守將麵有疑色,並不移動腳步,手中弓箭仍然齊齊對著城下兵馬,林清大聲道:“還愣著幹什麽?快開城門啊!”
翼然快走一步看著城外淩亂異常,丟盔棄甲,儼然一副敗軍之相的兵馬,疑惑地問道:“石大人怎麽會這副模樣?別是敵軍偽裝的吧?”
林清大喊道:“是石大人沒錯,是我讓他們遇到風行軍,要佯敗惑敵的,快些開城門,晚了風行大軍就到了!”說完推了翼然一把催促道:“快啊!再遲片刻,石大人就沒命了!”
翼然呆怔片刻,忙轉身急急向城樓下走去,行了兩步又喊道:“快傳令開城門!快些!”
此刻領先的一小隊騎兵已經疾奔到城下,城門緊閉,眾人急忙勒緊韁繩,惶急詫異地看向城樓之上。此時林清已經認出領隊之人正是石守備軍中自己遇到的那個領隊,忙大聲喊道:“風行軍到哪了?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