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輕輕揉了下鼻子,趕緊道:“僅你一人。”想了想,這話怎麽聽著好像是在說自己不是人一般?
過了片刻,炎弈低聲道:“此事再不要對別人提起,你,好自為之。”聲音疲乏無力,說完轉身向外走去,步履遲滯,似垂暮老人。
看到炎弈出去後,林清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仔細檢查自己的手腕,隻見手腕紅了一片。早知炎弈在乎的是這些,自己剛才就不費那番勁兒了,直接告訴他“我懷孕了,你走吧!”說不定鼻子手腕的也不用受這番罪了,緩步走到門邊,伸手用力拔下匕首,試了幾下,匕首仍是穩穩嵌在門框上,紋絲不動。林清再次使出吃奶的勁兒,腳蹬在門檻上,用力向外拔匕首,正當此時,隻見一個暗紅色身影閃過,林清猛地回頭,卻看到炎弈又走進了房間,不由得一臉詫異地看著麵前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炎弈。
炎弈看了林清一眼,迅即把眼神轉向別處,冷聲道:“今日我暫且在此呆一晚,明日之後,再不會踏上此樓半步。”說完徑直走到門口的椅子上坐下,閉上雙目,不再看林清一眼。
林清轉身關上房門,向床邊走去,坐下等了片刻,看炎弈並無異動,實在支撐不住,倒在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後,炎弈早已不見蹤影,林清坐起身來揉著壓的麻木的胳膊,房門被推開,紫荊黃楊端著水盆毛巾等物走了進來。
兩人眼神掠過門框,眼中皆閃過一絲驚疑,隨即打量整個房間,發現並無異樣,這才低著頭走過來服侍林清洗臉更衣。林清順著兩人眼神看向門框,匕首已經不見,隻留一個深深的洞突兀的留在鬆木雕花門框上。
匕首應該是被炎弈取下了,林清猜想著轉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任由兩人梳洗更衣。坐在紅漆楠木的梳妝台前,林清仔細打量著抽屜格攏裏的首飾,這些都是宮廷禦用的樣式,每一件首飾的細微處都鐫刻著水紋樣式,是為皇家水族專用物品。林清不禁低頭暗笑,昨日自己從林府出來,嫁妝從皇宮出來,這恐怕又得成為水國百姓飯後的談資了吧?!
紫荊看著低頭暗笑的林清,嘴角不由得向上揚起,在林清高挽的發髻上別上一支碧玉攢鳳釵,從一旁的衣櫃裏取過一件四喜如意蜀錦百褶裙,笑著說道:“府裏的管家和眾管事丫頭都在前廳等著見夫人呢,夫人吃過早飯就去前廳吧!”
林清聽到紫荊稱呼自己為“夫人”,先是錯愕了一下,隨即皺了下眉,緩緩垂下眼眸說道:“我見他們做什麽,井水不犯河水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就好了!”
紫荊看著林清的臉色,笑著說道:“夫人好清閑的性子也得改改了,否則少不得被別人說是憊懶,將軍的家眷長輩不在這裏,夫人已經省去祭拜祠堂這一糟了,這個就不要再省去了,況且這也是將軍臨出門前吩咐的。”說完附到林清耳邊輕聲說道:“穀雨先生做了將軍府的管家,還有將軍三年前在亂民中救回的那個叫晴柔的姑娘也在前廳呢,有些規矩,夫人不看重,但在下人們麵前還是要立的。”
林清回頭看向紫荊,但見紫荊一臉的鬥誌昂揚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自己昨日才剛嫁到將軍府,紫荊這就已經開始在炎弈的後院為自己布防了,倒真夠“忠心體貼”的,微微搖了搖頭,心裏卻是渾不在意,炎弈若真和這晴柔暗生了情愫,反倒助了自己一臂之力,自己求之不得呢,抬眼看到紫荊一臉的關心焦急,林清笑著起身,穿上四喜如意蜀錦百褶裙,探身向前湊近紫荊耳邊說道:“姐姐忘了我和穀雨早有積怨了嗎?咱們新來乍到的,還是小心避讓著些好。”看到紫荊點了點頭,意有鬆動,林清趕緊趁熱打鐵道:“依我看,不如就說我前幾日染了風寒一直沒好,身體不舒服,索性就勞煩他們移步到挽月樓見個禮吧,交代下去,在樓下行個禮就行了,這樣既給他們個下馬威立了規矩,又免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尷尬場麵,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煩的就是這些虛禮應酬,你和黃楊等下取些銀錢看著打賞就是了!”
紫荊點了點頭,服侍林清在外間吃過早膳,便和黃楊一起去前廳傳令去了。
林清走出房間,手搭在紅木欄杆上,林清在將軍府的新房是位處後院正中位置的挽月樓,樓上下兩層,下麵住著紫荊黃楊金風玉露等其他幾個炎弈指派的負責服侍林清的小丫頭,二樓則是林清的閨房。林清倚在門外欄杆上,隻見前麵是半畝方塘,周遭是金絲垂柳,樓下是一叢修竹,幾支海棠,現在已是二月中旬,一場東風吹過,垂柳已有幾枝吐了綠,池荷羞澀地露了一點芽尖。林清看著周遭似有若無的幾點綠色,心情也莫名地輕快起來,等幾日一夜春雨過後,修竹蕭蕭起韻,海棠別樣柔嬌,垂柳再發新綠,荷葉招來蜻蜓,自己搬一把搖椅或坐在樓前品茗遙聽雨,或室內撫弦把琴彈,不聞不問外間之事,倒也是神仙日子。林清幻想著自己坐在滿園蔥翠裏該是何等舒適愜意,微微眯上眼睛,好似已經身處其中一般。正遐想間,遠遠逶迤而來的一行人打斷了美好興致,待看清其中引路的紫荊黃楊二人,林清轉身走進房中,在裏間榻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眾人走到樓下,玉露上來通報,林清靠在榻上擺了擺手,玉露便會意地下去了。緊接著聽到紫荊向眾人解說緣由,就勢請大家在樓下行過禮便權作拜見。等大家一一對著二樓正廳的方向行過禮,紫荊黃楊給眾人分發了賞錢以表心意。紫荊黃楊二人又謙和客氣地將眾人送出幾十米,方才上樓向林清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