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等了片刻,看到林清並無異動,悄悄招呼過幾個小丫頭,躡手躡腳地將地上打掃幹淨了,帶上房門悄悄出去了。走出房門,紫荊吩咐金風玉露小心留意著房內的動靜後,自己則是一臉悲戚地向逸石齋方向走去。

逸石齋,林安站在廊簷下,眼睛望著抄手遊廊上的雕花怔怔發呆。遠遠看到紫荊走了過來,眼睛猛地一亮,剛想挪動腳步,遲疑了一下,又退了回來。

紫荊走到林安身前三步遠的地方立身停了下來,屈膝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夕兒還好,但心裏還是有些別扭,等過幾日她自己想開些也就好了。”

林安點了點頭,輕輕呼出一口氣,稍稍背轉了身去。

紫荊看著麵色蒼白的林安,想了想,開口道:“你,你沒事吧?”

林安轉過臉來,微微笑著輕聲道:“我沒事,放心吧,我有分寸。”

紫荊怔了一下,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身體還好吧?”

林安微微仰起頭,看著遊廊頂上蟾宮折桂的花案,不以為意地說道:“我很好,失了武功,反而到更覺得自己像真正的林安了,嗬嗬••••••”說完自己低聲笑了出來。

紫荊看著一臉苦澀的林安,上前一步,輕聲說道:“用情太深,於己無益,公子是明白人,看事情自然也比尋常人看的開些。”

林安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紫荊笑道:“哦?紫荊姑娘可曾用這話勸誡過自己?想必是沒有,又或者是勸過了卻發現根本不起作用。”

紫荊猛地一怔,臉色翛然轉紅,眼中閃過一絲羞惱,身體向後退了一步,右手悄悄摸上腰中玄綾,眼神隨即轉為寒凜。林安看到後,仰頭幽幽歎道:“你我都是一樣的人,用情深處,心不由己,既是這樣,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說完轉身負手離去,身形孤單寥落。

紫荊看著林安瘦削孱弱的身形漸漸遠去,轉過身來,臉上早已布滿淚水,仰頭看著灰白的天空,心裏泛起一絲酸澀,是啊,自己和他又有什麽不同呢?都不過是墜入情網苦苦掙紮的可憐的人罷了,既然明明知道心已經不為己有,又何必整日的自欺欺人呢?

婚期將近,炎弈也已經回京,各類納名小定等各種瑣碎禮節自然也提上日程,一連數日,城西將軍府和城東林府皆腳不沾地的忙個不停,待到了二月十五,諸事總算打理妥當,兩府上下的人總算喘了口氣,靜等著第二天的婚事。

婚事,昏事也。

這一日是二月十六,最受人們矚目期待的漣清公主和炎弈將軍的成親之日終於來到了,也許是因為水國南北皆退強敵,民心安穩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太後指婚皇上賜婚的名頭太大的原因,又或許是炎弈名望正在風頭上的原因,總之看熱鬧的人們的數量比上次炎弈班師回朝時有增無減,人們的情緒也更為高漲,自將軍府至林家的道路被擠得水泄不通,以致於成親之日,炎將軍不得不奏請皇上懇請臨時調出京城守衛來維護京城秩序。

臨近申正時分,炎弈帶著花轎,吹吹打打進了林府大門。

林清身著大紅嫁衣鳳冠霞帔站在清風居的院子裏,任由喜婆再三催促,眼睛隻是定定地看著門楣上自己書寫的‘清風居’三個字一動不動。想不到自己一個現代人,今日要按照古代的習俗禮製去嫁給一個僅有幾麵之緣的陌生人,一切就像一場夢,卻不知何時才能夢醒。回頭看到林安正站在身後,一連幾日,林安身體似乎更差了些,臉色也更顯蒼白,林清舒了口氣笑著說道:“今日夕兒要成親了。”這話像是告訴別人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林安眼神有些渙散,微微呆怔了片刻,輕聲開口道:“嗯,夕兒要好好的,這裏,隨時都可以回來。”轉身從赤楓手裏接過一個長形的木盒子,遞了過去說道:“這是哥哥送給夕兒的成親禮物,希望夕兒能夠喜歡。”

林清接過,疑惑地看了林安一眼,將盒子打開來,隻見裏麵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把琴,正是林安那把焦尾琴。

林清知曉這是林安最為喜歡的一把琴,也是林安唯一的一把琴,剛想推辭,林安卻像是早就料到林清的心思一般,未等林清開口,搶先笑著說道:“這是哥哥送給夕兒成親的賀禮,夕兒萬不可推辭,否則便是不吉利了。”

林清點了點頭,笑著謝過林安,轉身將琴交給了身後的黃楊。

喜婆再次催促了,林安輕聲道:“快走吧,別耽誤了吉時。”

林清點了點頭,回頭看了身後的紫荊、黃楊、金風、玉露一眼,這四個人是陪嫁的丫頭,其中紫荊黃楊是主動要求的,金風玉露是林安指派的,今天這些人都要隨自己嫁到將軍府了。

一旁的紫荊走過來將龍鳳呈祥的大紅蓋頭給林清蓋上,一行人逶迤出了清風居,走到前廳迎上炎弈,林清由喜婆攙著上了花轎。

林府在城東,將軍府在城西,吹吹打打半個城,花轎終於在將軍府停下,林請按照紫荊提前告訴自己的禮儀以及喜婆的提示一一行完禮,隨即進了新房。

天色已晚,房間裏點上了燈,不多時聽到外麵一陣腳步聲,林清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袖中的匕首,又重新坐好。

門聲響動,透過蓋頭的餘角,林清看到一雙黑底紅麵的靴子慢慢走過來,從一旁丫頭的手裏接過一杆稱,林清頭上立即輕輕著了一下。林清知道這是要揭蓋頭的意思,用稱揭蓋頭取“稱心如意”之意。雙手緊緊撚著衣角,林清腦中思緒飛轉。但見那雙靴子又向前走了一步,一時之間,周遭似乎猛地安靜下來,林清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髒“砰砰”的跳動聲,一顆心似乎正跳動在嗓子眼處,隨時就要蹦出來,林清趕緊幹咽了一下,似乎要把心髒給咽回到心裏去,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林清脫口大聲喝道:“別碰我!”一聲厲喝,所有的人俱是一驚,良久,一聲冷肅男音道:“都出去吧。”眾人紛紛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