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

係好馬,穿過蘆葦叢,便可見掩在蘆葦叢之後的河,十來米寬。泊著一隻小畫舫。我隨臻影上了船,艙中一人倚在椅上,微熏的樣子。稍挽一縷任其餘墨色長發肆意下垂,交叉,匯聚,分散陽光透過舫上的窗投在他白皙的膚色上,將睫影拉長。他聽見動靜,微微睜眼,似是望向我,又似看著我身旁的臻影,叫人看不清神色。

“楚兄隻顧獨自暢飲。可有給我們留幾杯?”三少隨之進來,打趣道。

原來是認識的人,我想。

那人一笑,仿若暖春中花鳥驚豔,起身道:“楚笙已候多時,你們遲了。”

原來他便是臻影他們提到過的楚笙。但我對他知之甚少。隻知他們幾人是相識的罷了。

“秋晉大可隨意點。”楚笙轉向我:“我與他們本就相識,你是他們友人,便也算是我的朋友了,莫見外。”

“恭敬不如從命。”

“聽聞你甚愛兵法?”

“有點興趣罷了,談不上‘甚愛’一詞。”

“嗬嗬,臻影說的對,秋晉就是扭捏。”楚笙又笑起來:“這事先放一邊,喝酒,喝酒。”這時我才注意到那個小小書童有條不紊地擺上酒盞,端上酒壺。

“哈,楚兄真吝惜瓊漿玉飲,小陀子,去,一人拿一壺酒來!”三少說話間徑自端起桌上的酒壺,對著壺口直接喝了起來。那小書童有點氣嘟嘟地又端來幾壺酒:

“這酒是是從南嶺翁那兒好不容易才討來的,你倒好,牛飲糟蹋了好東西!”

“陀瑾,你還小。不懂這是真名士自風流,名酒又如何?”楚笙笑著敲敲小書童的頭。

“隨意吧,這次討來的不多,但是借來的卻有好幾壇子。”

“公子,原來當時你……”小書童驚訝道。

楚笙眯眼微笑,算是答複了。

“公子,你這都算是半個地痞流氓了!”

“陀瑾,你還小,不懂。”

我心裏覺得好笑,學著他們隨意喝了起來。此酒入口醇美、清甜,而後口有餘香。難得的佳飲。隻是我酒量不好,此酒雖美,卻後勁十足。才喝上幾口頭便眩暈的很,但臻影他們喝的甚歡,我便悄悄退出船艙外,坐在船尾。河上微風習習,覺得清醒了不少。

靜坐一會兒,身後微響,大概是臻影出來了吧。

“秋晉在想什麽呢?”身後響起的是楚笙的聲音。

我回過頭笑著對他搖了下頭。

“秋晉是哪國人?”楚笙在我身旁坐下,問話時,雖然隻是與我對視幾秒,仿佛能看清我所想。

“不清楚。”

“楚國可好?”

“楚國土壤肥沃,百姓富庶,幾國之中少有的安定。楚國自然好。”

“那隻是對大多數人而言,你呢,秋晉,你自己呢?”

“我覺得……哪都挺好。”

“……”

突然間相對無言。我轉頭看向他,他卻極快地看向了別處。看不見他眼底的晦暗與轉瞬即逝的溫柔,以及一抹苦澀的笑意在他嘴角蕩開。

少許清醒後,我回到艙內。

“……第一批也是人數最多的,人數再多,也多不過荊兵,所以僵持沒多久就退兵。常上戰場的將軍多數會留意逃兵的留下的腳印,戰車的軌跡。但是這次他們的確是四散而逃,所以場上大亂,該扔的兵器、戰甲都扔了。隻是這都是預謀好的。那麽大批荊兵追進山裏,因為是分散逃走的找不到重點俘虜的對象。這第二部分的秦兵是精英部隊,在河中遊攻上來。第一部分的兵在山裏按之前規劃好的路線絕大部分都繞出山中又攻向城門,第三部分的秦兵半路埋伏,與荊兵對戰一陣,荊兵將領也好一會兒才發覺不對勁,埋伏的人數顯然太少,看見城門上再起的硝煙才趕回。秦兵在山下放火,荊國將領為保住大部分精英士兵衝向山中的水源,順水而下。到達城門時,城門已被攻破,勝敗已定。”臻影娓娓述說著戰場。

“荊國?這是前幾年的事?”我問道。

“是,秦太子用兵如神,手下能人甚多。秦兵是在他手下日益壯大的,但是他卻沒有兵權。”

“太厲害的人,在位者怎敢給他兵權。”

臻影笑到:“即使如此,短時間滅掉荊國還是不可能。其中定有內賊,還是不小的內賊。”

“荊國失利其他國定也虎視眈眈,楚國沒有分一羹嗎?”

“自然是有的,但也不能太過。與秦國大動幹戈楚國得不到好處。”

“那秦國與荊國又是為什麽?”

“跟秦太子有關。秦雖地大物博,但是宮廷皇權爭奪卻是極厲害的,想必是與太子之位有關。”

“即便是太子,一樣逃不過鬥爭,那皇帝也是極精明之人,就是兒子也要算計的。”段嶽道。

“滅了荊國對那皇帝有什麽好處?”我問:“這時候動荊國除了莊陵,奕國楚國哪會放過讓他獨大。”

“也不知那老狐狸打的什麽算盤。”臻影笑到:“秋晉你不當軍師算是可惜了,但我,惟願你與世靜好。”

“……”除了笑,我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無視三少灌了幾大口酒指著臻影的鼻子怨到:“你太狡猾了!”我突然覺得很溫暖。

那年那月那人的話,仿若點破靜湖的葉,漾這一圈圈漣漪。惟願與世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