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娘
“到了。”
“恩,下去吧!”
門打開了,進來一個身著豔紅紗裙的女子,兩抹紅胭脂在眼角後上勾。眉如黛,杏眼含情,櫻唇俏皮。本該清秀可人,但配上豔妝卻不顯得俗氣,反添一股魅力。美而靈動,給人的直覺,說白了就是——不簡單。
鹹城是楚國國都,但紅樓之多,哪怕我長相再優越,也不至於能輕易賣進倚羅閣。正想著,那位女子輕笑出聲,在我身旁的位子坐下,邊沏茶邊說:
“公子貴姓?”
這個問題真好,我也不知道。“姓楚。”
“公子名甚,家住何處?”
我想了想,我的名字要是從煙花柳巷這種地方傳出去,從前認識我的人,豈不見笑了?
“留香。”
“哈哈,公子莫要誆我,你可知楚留香何許人也?”那女子笑的輕狂。
“……誰?”
“楚國的太監通稱楚留香,看來公子不是楚國人罷。在下蘇繡娘是買了你再賣了你的人。公子不說名姓也罷繡娘最愛取名呐,這倚羅閣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飛的,爬的生物,隻要是沒名兒的,都由繡娘來取。你說對嗎?醜醜?”說著一隻極美的白貓藍眼的波斯貓從屋裏跑出,跳到她腿上。
“秋晉,在下秋晉。”倒不是怕她給我取什麽奇怪的名字,隻是已經被看穿,便沒有必要瞞下去了。
“秋晉長的好似在下一位故人,若遇見了,定要替我問聲好。倚羅閣雖是青樓,卻不會強人所難。來者都有一身本事,也都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你雖是欠債而被賣進來,青樓不比勾欄裏的女子賣的是色相的活兒,看你頗像風雅之人,琴棋書畫你會幾樣?”
我愣住了,好像都不會吧!我的記憶中隻有放置在沾滿灰塵的書架上的醫術。目前處境來看留下反倒是好的,出去也沒有盤纏,身世之謎也無從找起。在這待著,歐陽使徒如果善心大發,說不定還會贖我出來。我笑了笑說:“繡娘說笑了,鄙人不識詩書,無甚過人之處,見笑了。”
“苗子倒是好的,你且所說這牆上所掛詩畫,僅說一處便可。”
“那在下獻醜了,此詩長於情也短於情,此字娟狂有風骨。”我隻好硬著頭皮說些套話了。
“公子果真如你所說的不識詩書,好在繡娘的倚羅閣不乏先生,你且學著罷。”她說著,慵懶地斜靠在桌上,手抵著頭:“鳶兒,帶公子去夢清閣。”
“謝過繡娘賜教。”我淡笑轉身出門隨著叫鳶兒的丫鬟出門。
倚羅閣不似普通紅樓,脂粉俗氣,倒似個大觀園。來者多是達官貴人,富貴而文雅。我所居住的夢清閣,原叫瀟園,先前住著已經病逝的年長的青樓女子。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落沒後流落紅塵。
這院內假山,榕樹互相映襯,樹木在這夏轉秋之際倒依舊繁茂,隻是這花草疏於打理委實病怏,幾分冷清,幾分蕭條。鳶兒為我備幾件衣物皆是上等的綢緞。
“公子喜素,公子卻不知明黃與藍綢,一個顯貴,一個更合公子品性。隻是這明黃,尋常人家穿不得,類似藍綢,淺紫的衣物,鳶兒到是多備了幾件,白綢淡紋的也是有的。隻看公子喜歡與否。至於夢清閣,是清靜了點。但公子俊俏溫雅,很快就會熱鬧起來。”
鳶兒大點好一切,便下去了。
幾天下來便有人專門教我讀詩識文,下棋繪畫。我挑了古琴與簫。對於風花雪月的詩詞並不太感興趣,倒是想觀摩一下兵法門類。因為我學的極快,他們便早早結束了教學,讓我多與倚羅閣中的其他小倌走動。這是才發現,他們中比我年幼的不在少數。
突然想起繡娘曾帶著一個三四十歲的也曾是小倌的男子來我房中。那男子與我暢談一番後摟住我欲親吻。我立馬掙紮起來跑出門外。那男子也傲氣,不再強求,麵色難堪地也出了門。而院子裏與鳶兒談話的繡娘卻大笑起來,讓那男子離去,沒再強迫我。而後對我說:“你可知,此人年輕時可是散盡千金博一笑,周郎深院未肯出的周大花魁啊!我隻能黑著臉,不知作何回應。一想到往後貞操不保,還是和男人,就一陣反胃,惡心。
隻是一開始對青樓的映像又一次顛覆。青樓雖是風塵之中,但其中之人都是美色才華兼備。
拒客是常有的事。風鼓紗簾月漾樓,酒歌笙簫才情柔。既能談詞弄韻,亦能魅惑顛鸞。
我想著歐陽映月也許很快便會來接我,但至今了無音訊。
那天,繡娘說:“秋晉,你該接客了。”
心裏一陣難過,看到求見者的詩中:“幾生戎馬赴疆馳,一夕回望身後骨。”我說:“就他了。”在抽出幾篇頗似的豪放詩詞,我說:“一並進來吧。”
我不知道當時我的表情是怎樣的,那種希望落空的感覺抓住了我。看不見身後繡娘欲言又止,總是輕歎離去。